乾清宫
这里是大明最气派的宫殿,皇帝的寝居之地。内阁、六部的大臣,连同英国公张维贤再次聚于此地。
皇帝开口道:
“朕在外征战期间,多亏诸位尽职尽责,京城才得以安稳如常,这份功劳,朕记下了。”
众臣齐声回应:
“陛下洪福庇佑,臣等不敢贪功。”
端坐于御座之上的朱由校继续说道:
“此次北伐,我军重创漠南蒙古。此战之后,漠南蒙古必将陷入分裂,北疆五年之内,不会再有大战。”
“不过,漠南的分裂,对我们来说未必是坏事,对漠北部落,甚至建奴也是机会。他们绝不会放过趁乱出击的时机。而每一次分裂之后,也往往预示着新的整合。”
“我们不能因一场胜仗就放松警惕。北疆虽暂稳,但为了防止其他势力趁机坐大,我们必须有所动作。”
“大宗伯!”
礼部尚书张瑞图立刻出列:
“臣在。”
朱由校目光落在他身上:
“礼部即刻着手准备使臣与敕命文书,分赴漠南、漠北,还有西北的土默特与鞑靼。人选必须能言善辩,胆大心细。”
“尤其派往漠南的使臣,务必慎重挑选。敕命文书也要多备几份,劝说各部首领归附我大明。”
“告诉他们,只要率部归附,日后若立下功劳,朕可封其为王,镇守关外。若是冥顽不化,胆敢与我大明对抗,就让他们准备好脖子,迎接朕的铁骑!”
“至于派往其他部落的使臣该如何行事?”
派往漠南是拉拢,这点众人心知肚明。
眼下漠南元气大伤,大明又刚打了胜仗,正是劝降的最佳时机,料想无人敢轻易拒绝。
朱由校顿了顿,接着说:
“我们要分化漠南,这举动自然会引起其他部落的注意,甚至想要插手。所以,派往漠北、鞑靼、土默特的使臣,任务是警告他们,让他们安分守己。”
王象乾眉头微皱,上前一步说道:
“陛下,蒙古西北两部或许会忌惮大明军威,不敢轻举妄动,但喀尔喀和瓦剌就不好说了。他们远在漠北,离我朝千里之外,恐怕不会因几句诏令就安分守己。”
王象乾的担忧不无道理。尽管大明此战大获全胜,但还未到令四夷闻风丧胆的地步。
“你所说的情况朕亦清楚,可若我们不做表态,他们只会更加肆无忌惮。朕的意图不是让他们真正臣服,而是要他们行事前有所顾虑,不敢贸然妄动。”
王象乾听后点头称是,随即躬身道:
“陛下英明。”
待王象乾退下,朱由校又问:
“大宗伯,朕刚才说的,你可都明白了?”
“臣明白,定不负陛下所托。”
张瑞图深知,这是他立功扬名的好机会。若能圆满完成,仕途将更进一步。虽然如今已是尚书之位,但他志不在此。
“朕此番出征,收获颇丰,带回不少战马与母牛。”
在密云时,朱由校已大致清点,总数约有八千多头。
他望向程国祥,面带笑意:
“大司农!”
程国祥立刻上前,躬身等候旨意。
“在京城附近择一处适宜之地,建一座养殖场,专门饲养这些母牛。规模要大,归户部直接管辖,任何人不得插手。”
程国祥略显疑惑地问道:
“陛下,这些牛由朝廷亲自来养?”
朱由校明白他的疑虑。毕竟以往养牛皆是民间之事,朝廷从未涉足。
“正是。这些母牛正值壮年,若能好好饲养,必能繁育出大量牛犊。”
“据朕所知,民间耕牛长期短缺,百姓耕作艰难,甚至几十户人家共用一头牛。”
“这种情况必须改变,至少要让百姓有牛可用。”
程国祥连忙回应:
“陛下,非是臣等不愿为民谋利,实则养牛耗费巨大,普通百姓无力承担,而富户士绅本就不缺,如此一来,牛反而成了包袱。”
“你说得有理,但这并非无解。既然百姓无钱购置,朝廷为何不能换种方式?比如,租给他们。”
“陛下万万不可!”
程国祥闻言,立刻出声劝阻。
“为何不可?”
“陛下,租牛之法古已有之,却多以失败告终,朝廷损失惨重。臣斗胆请问陛下,可曾想过其中缘由?”
“朝廷提供耕牛本意是帮助百姓谋生,但正因为是借的,百姓反倒不会上心。在他们看来,牛是朝廷的,牛死牛病,跟自己毫无关系。”
百姓如今认知浅薄,心中没有国家的概念。
他们只关心自家日子是否过得安稳。至于朝廷怎么样,他们不在意。一旦日子难过了,所有怨气都会冲着官府来。
在这个以家族为单位的时代,只要触动了利益,无论是士绅还是农民,都会激烈反抗。
这些农民并不比士绅更善良,只是没有他们那样的手段。
士绅读书识字,更懂得如何谋算他人。
明朝末年最严重的问题之一是逃税,而逃税的不只是地主士绅,普通百姓也在逃。他们把自己的田产挂在有功名的人名下,借此躲避赋税。
这便是利益集团的源头。
时间久了,各方势力相互纠缠,彼此牵制,形成了一张因利益而连结的网。
土地兼并也并非完全靠强取豪夺,很多时候是农民自己把地“送”出去的。他们为了逃税,将土地挂在文人名下,却因此沦为佃农,甚至世世代代都翻不了身。
若百姓真借到了牛,恐怕会拼命使用,恨不得一天当三天用,最后把牛活活累死。
自己当初的想法确实太天真了。幸好有程国祥这样的人看出问题,而且敢于直谏,及时提醒了。
“是朕太想当然了。虽然实际推行起来困难不小,但朕不会放弃,总会想到别的办法。”
“这件事不急于一时,户部先照朕刚才说的办,先建起养牛的场地,再派人到各地挑选合适的种牛,先繁育牛犊再说。”
皇帝话音刚落,徐光启便上前一步道:
“陛下,臣有一事禀奏。”
“子先先生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