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卫国的诞生,如同一缕最温暖的阳光,彻底驱散了笼罩在特战队上空那层因战争而起的、沉重的阴霾。
小小的窑洞病房,成了整个根据地最热闹的地方。
战士们不再谈论枪炮和死亡,他们会笨拙地,用粗糙的大手,为这个在战火中诞生的新生儿,削一个木头做的拨浪鼓,或者用打光的弹壳,串成一串叮当作响的“风铃”。
王二麻子,这个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汉子,第一次,露出了手足无措的、傻乎乎的笑容。他想抱一抱那个软乎乎的小家伙,却又怕自己身上的杀气,吓到了这个纯洁的生命。
“队长……嫂子……”他挠着头,将一支他珍藏了许久、用最好的钢材亲手打磨而成的小小的匕首模型,放到了林卫国的枕边,“这……这是我给……给我干儿子,准备的满月礼!”
沈月看着这群虽然粗鲁,但内心却无比柔软的汉子,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幸福的笑容。
而林枫,则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学习着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
他不再是那个沉默的、冰冷的“绝命一枪”。他会笨拙地,为儿子换上干净的尿布;他会耐心地,将热腾腾的小米粥,吹凉了,一勺一勺地,喂进儿子小小的嘴里;他更会像一座最坚固、最温暖的大山,在无数个寂静的深夜,将哭闹不止的儿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哼唱着那首,他自己都记不清调子的、来自东北深山的古老童谣。
他那双曾经只懂得扣动扳机、收割生命的手,在这一刻,学会了,如何去守护,一个崭新的、充满了希望的生命。
……
一个月后,当林枫和沈月,终于抱着他们那已经长得白白胖胖的儿子,走出医院时,迎接他们的,是一场特殊的、也是他们从未经历过的“庆功大会”。
没有酒肉,也没有喧哗。
高志远和周政委,只是将特战队所有幸存的队员,召集到了那座,他们曾经为之浴血奋战的狼牙口隘口之下。
“同志们。”
周政委指着身后那座,已经重新被青草覆盖,再也看不出当年惨烈战况的山峰,声音沉重而又充满了敬意。
“这里,是我们的伤心地,也是我们的光荣地。”
“今天,我们回到这里,不是为了庆祝胜利。而是为了,缅怀。”
“缅怀那些,为了让我们能站在这里,而永远地,长眠于此的——”
“英雄。”
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对着那座无言的山峰,对着那些长眠于此的、甚至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战友,缓缓地,脱下了军帽,深深地,鞠了一躬。
“战争,是残酷的。”高志远接过话头,他的声音,洪亮如钟,在山谷间回荡,“但是,正是因为有了你们的牺牲,有了你们的守护,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才有了,开花结果的希望!”
他转过身,从警卫员手中,接过一个用红布包裹的、小小的包裹。
他走到林枫和沈月的面前,将那个包裹,轻轻地,放到了那个正在母亲怀中,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的、小小的林卫国的手中。
“孩子,”高志远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铁汉独有的、无比温柔的笑容,“这是,我们全师的同志们,送给你这个‘战争之子’的,一份小小的礼物。”
林卫国用他那肉乎乎的小手,好奇地,扯开了红布。
里面,静静地躺着的,不是玩具,也不是糖果。
而是一枚,由无数枚缴获来的、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弹壳,重新熔炼、锻造而成的、闪烁着金黄色光芒的——
五角星。
“我们希望你,能永远记住。”周政委看着那个孩子,用一种充满了期盼的语气,缓缓地说道,“你的父亲,你的母亲,和你那千千万万个,我们甚至不知道名字的叔叔阿姨们,为了让你,能在一个和平的国家里,平安、快乐地长大,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林枫看着儿子手中那枚沉甸甸的五角星,看着那片曾经洒满了鲜血、如今却重新长出了青草的土地。
他缓缓地,将那支冰冷的“猎鹰”步枪,从背后取下。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颗,早已准备好的、最后一发子-弹,退出了枪膛。
他走到悬崖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颗曾经代表着仇恨与死亡的子弹,狠狠地,扔进了万丈深渊。
这是一个无声的宣告。
也是一个,对过去,最彻底的告别。
他转过身,走到妻儿的面前,将那个小小的、温暖的身体,和那个同样坚韧、温暖的女人,一起,紧紧地,拥入了自己的怀中。
他的眼中,那簇曾经冰冷的黑色火焰,早已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厚重、也更加温暖的,名为“守护”的——
炽热光芒。
他知道,他的战争,已经结束了。
而他和他的后代,那场为了守护这片土地的和平与新生而奋斗的、更加漫长、也更加光荣的“战争”。
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