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
林枫那两个字,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让整个山洞都为之震动!
“队长,你没开玩笑吧?!”王二麻子第一个叫了起来,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那可是平定县城!鬼子的大本营!里面驻扎着上千号鬼子,城墙上架着机枪,城门口还有坦克!咱们这才几个人?进城?那不是去送死吗?!”
“是啊,队长。”一向沉稳的雷子也皱起了眉头,“城里和山里不一样。在山里,我们是猎人。可到了城里,我们就是被困在笼子里的老鼠,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他们的兵力优势和火力优势,会被无限放大。”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枫的身上,等待着他的解释。
林枫没有说话。
他只是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件东西,轻轻地放在了地上。
那是一只小小的、被熏得漆黑的、沾满了干涸血迹的——拨浪鼓。
看到这只拨浪鼓,所有人都沉默了。
王二麻子那张狂的咆哮,卡在了喉咙里。雷子那冷静的分析,也再说不出口。他们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燃烧着地狱之火的张家峪,仿佛又听到了那个小女孩临死前绝望的哭喊。
“他可以杀我们。”
林枫缓缓地开口,声音沙哑,却如同钢铁般坚硬。他轻轻地抚摸着那只小小的拨浪鼓,仿佛在抚摸着一个逝去的、脆弱的生命。
“他可以把我们围困,可以屠杀我们。但是,”他的眼中,那簇黑色的火焰,轰然暴涨!“他不该,对孩子下手。”
“这个叫井上的,他越过了底线。”
林枫缓缓地站起身,那双冰冷的眼睛,如同两把出鞘的利剑,死死地盯着地图上,那个代表着绝对危险的黑色方框。
“他以为,躲在城里,我们就拿他没办法。他以为,用几千个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的命,就能逼我们就范。”
“那我们就,用行动告诉他。”
林枫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的、冰冷而又疯狂的弧度。
“这个世界上,没有我们八路军战士,不敢去的地方。”
“也没有我们,不敢杀的畜生!”
他的话,如同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每一个队员的心上!他们那因为敌我实力悬殊而产生的一丝犹豫和恐惧,瞬间被一股更加强大的、名为“血性”的滔天怒火,所取代!
“干了!”王二麻子猛地一拍大腿,双目赤红,“队长,你说吧!怎么干!就算是刀山火海,我王二麻子也跟你闯了!”
“对!干他娘的!”
“杀进城去,拧下那个狗日的脑袋!”
看着那一张张重新燃起了战意的脸庞,林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赞许。
他将所有人召集到地图前,开始布置他那早已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遍的、最大胆、也最致命的作战计划。
“强攻,是自杀。”他的手指,在平定县城那复杂的、如同蛛网般的街道图上一一划过,“我们必须像一把无声的手术刀,悄无声息地,插进这座城市的心脏。”
“而我们的刀尖,”他的手指,重重地落在一个点上,“就是我们潜伏在城里的同志——‘老铁匠’。”
他转向负责情报的雷子。
“我们和‘老铁匠’约定的,最后的联络时间和地点,是什么?”
“报告队长,”雷子立刻回答,“是今晚子夜,在城西那家‘福顺德’药铺的后门。口令是:‘先生,抓一副清热去火的药’,回答:‘良药苦口,病去身安’。”
“很好。”林枫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
“这次行动,我们不需要太多人。人多了,反而容易暴露。”
“王二麻子,赵六,你们两个,带领武工队的同志,留在城外!你们的任务,是在我们进城之后,想尽一切办法,在城外制造混乱!可以炸毁他们的军用电话线,也可以伏击他们出城的巡逻队!动静越大越好!把鬼子大部分的注意力,都给我吸引到城外去!”
“张三,”他转向那个坐在轮椅上的、沉默的狙击手,“你的任务最重。你的腿脚不便,不能进城。但是,你的眼睛,要替我们进去。我要你,在城外那座最高的钟楼上,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狙击点。我要你,成为我们进城之后,唯一的、也是最可靠的——退路。”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沈月、雷子和陈五的身上。
“我们四个,进城。”
他看着那张熟悉而又坚毅的、属于自己妻子的脸庞,那双冰冷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与挣扎。
但他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知道,他们是战友,是同志,更是彼此唯一可以托付生死的依靠。
“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林枫的声音,再次恢复了那如同钢铁般的冰冷。
“找到‘老铁匠’,拿到井上贤二的具体位置。”
“然后,”
他缓缓地,将那把沾满了无数侵略者鲜血的匕首,插回了腰间的刀鞘。
“送他,去地狱。”
当天深夜,月黑风高。
四道黑色的、如同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影子,借着夜幕的掩护,如同四只敏捷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攀上了平定县城那高达十米、看似坚不可摧的古老城墙。
在他们的脚下,是戒备森严、灯火通明的虎穴龙潭。
而在他们的心中,燃烧着的,是足以将这座城市都焚烧殆尽的——
复仇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