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的清晨,帝丹小学门口的樱花树开始飘落第一片枯叶。步美背着粉色书包,蹦蹦跳跳地往教室走,路过街角的“绿美容院”时,玻璃门“哗啦”一声被推开,差点撞到她的鼻尖。
“你要是敢走,就别想拿到这个月的工资!”五岛绿的声音像淬了冰,她攥着卷发棒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染成栗色的卷发凌乱地搭在肩上,和平时精致干练的样子判若两人。
被她指着的美容师三井美香往后退了半步,手里的化妆箱“哐当”撞在台阶上。她穿着米白色的工作服,围裙上还沾着点染发剂,脸上却带着决绝的表情:“五岛姐,我已经找到了更好的工作,下个月就去新美容院上班。按合同,我提前一个月通知是合法的。”
“合法?”五岛绿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嘲讽,“当初是谁哭着求我收你当学徒?现在翅膀硬了,就想带着老顾客跳槽?我告诉你三井美香,没门!”
步美吓得躲在电线杆后面,手里紧紧攥着书包带。这时,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她回头一看,是背着黑色书包的夜一和灰原。夜一的校服领口别着枚银色书签,晨光在金属边缘流转;灰原的针织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臂,手里还拿着本关于毒物学的书。
“怎么不走了?”灰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穿透力,“快上课了。”
步美指了指美容院门口:“你看,五岛店长和三井姐姐在吵架。”
夜一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他注意到五岛绿脚边的卷发棒包装——那是上个月才出的新款,价格不菲,此刻却被她踩在鞋底碾压,可见情绪激动到了极点。
三井美香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化妆箱,声音平静却坚定:“我不会带走任何顾客。如果五岛姐觉得我欠你的,这个月工资我可以不要。”
“谁稀罕你的工资!”五岛绿突然把手里的卷发棒往地上一摔,陶瓷棒在水泥地上磕出个缺口,“你走了,谁来应付那些难缠的老阿姨?你以为新美容院那么好待?等着瞧,不出三个月你肯定会后悔!”
三井美香没再说话,转身往街角走去。路过步美身边时,她突然停下脚步,脸上的冰霜融化了些,露出个温柔的笑容:“步美,是你啊。”
步美愣了一下才点头:“三井姐姐好。”
“上次你说想剪个新发型,”三井美香摸了摸她的头发,“我这周六休息,要不要来我家?我给你剪头发,就当是谢礼。”她顿了顿,补充道,“也可以叫上侦探团的小伙伴们一起来玩,我家有很多假面超人的贴纸哦。”
步美眼睛一亮:“真的吗?太好了!”
五岛绿站在美容院门口,冷冷地看着这一幕,目光扫过夜一和灰原时,像被针扎了似的缩了缩。夜一不动声色地往灰原身边靠了半步,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手肘——这个细微的动作,被灰原精准地捕捉到了,她垂眸翻书的手指顿了半秒,随即恢复如常。
直到三井美香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五岛绿才转身进了店,玻璃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发出“砰”的闷响。
“这人情绪不太稳定。”灰原合上书,书页边缘在晨光里泛着冷白的光,“瞳孔放大,呼吸急促,手指有细微的颤抖,是长期焦虑加上突发性愤怒的表现。”
夜一挑眉:“你还懂这个?”
“比某些只会看表情的人稍微专业点。”灰原抬眼看他,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上周图书馆那本《犯罪心理学导论》,你借去三天就还了,看完了?”
“看重点了。”夜一从书包里掏出那本书,翻开的页面上用红笔圈着一行字:‘极端情绪下的攻击行为,往往伴随着对物品的破坏性宣泄’。他用指尖敲了敲那行字,“就像刚才她摔卷发棒。”
灰原瞥了眼那行批注,嘴角勾起个几不可见的弧度:“还行,没白借。”
步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拍手道:“你们俩现在越来越像柯南了!都喜欢观察别人!”
柯南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闻言翻了个白眼:“我可不会当着别人的面讨论这种话题。”
周六上午九点,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们准时出现在三井美香住的公寓楼下。元太抱着个鳗鱼饭团,一边啃一边抬头看:“302室,应该在三楼吧?”
“三井姐姐说她住顶楼。”步美指着公寓楼的天台,“她说从阳台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柯南仰头观察着这栋老式公寓,墙面上爬满了常春藤,楼梯口的信箱锈迹斑斑,其中302室的信箱塞着几张广告单,已经快要掉出来了。“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他低声说。
夜一站在旁边,注意到楼梯扶手的栏杆上有几道新鲜的划痕,像是被什么硬物摩擦过。他伸手摸了摸划痕边缘,指尖沾了点浅灰色的粉末:“是金属摩擦产生的碎屑,应该是最近三天内留下的。”
灰原凑过来,用指甲刮下一点粉末,放在指尖捻了捻:“含锌量很高,可能是……衣架挂钩上的镀层。”
“你连这个都能看出来?”光彦惊讶地睁大眼睛。
“实验室里有类似的材料。”灰原淡淡道,目光却落在夜一沾着粉末的指尖上——他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指节分明,此刻正无意识地摩挲着栏杆,像是在思考什么。
一行人爬上三楼,302室的门虚掩着,留着条缝。步美伸手敲了敲门:“三井姐姐,我们来了。”
屋里没有回应。
“可能在忙吧。”元太伸手推开门,“我们直接进去好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面而来。不是血腥味,而是一种混合了染发剂和灰尘的、让人不舒服的气息。客厅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留着点缝隙,阳光从缝里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柱,光柱里浮动着无数细小的尘埃。
“三井姐姐?”步美又喊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
客厅的沙发上堆着几件叠好的衣服,茶几上放着半杯咖啡,已经凉透了。电视遥控器掉在地上,电池盖开着,一节电池滚到了沙发底下。最奇怪的是,墙边的衣帽架倒在地上,上面挂着的几件外套散落一地,其中一件米白色的工作服上沾着点深色的污渍。
“有点不对劲。”柯南的表情凝重起来,“正常人不会把家里弄得这么乱。”
夜一走到卧室门口,门也是虚掩着的。他轻轻推开门,一股更浓烈的气味涌了出来。“大家别进来。”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同时下意识地伸手拦住身后的灰原。
他的手掌正好落在灰原的肩膀前两厘米处,没有碰到,却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灰原停下脚步,抬眼看向他的侧脸——他的下颌线绷得很紧,平时总是带着笑意的嘴角此刻抿成了直线,连耳尖都透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
“怎么了?”灰原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种安抚的意味。
夜一没有回头,只是侧了侧身子,让她能看到卧室门口的情景:“你来看。”
灰原往前半步,视线越过他的肩膀,落在卧室地板上。三井美香穿着睡衣倒在那里,脖子上有一圈深深的紫色勒痕,眼睛瞪得圆圆的,仿佛还在看着天花板。灰原的瞳孔微微收缩,随即迅速恢复平静,转身对身后的孩子们说:“步美,快去楼下的便利店打电话报警,就说米花町3丁目15番地的公寓发生了命案。”
“我、我知道了!”步美虽然吓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还是用力点头,转身往楼下跑。
光彦颤抖着问:“是、是谋杀吗?”
“很明显。”夜一站在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窗户从里面锁着,门没有被撬的痕迹,说明凶手可能是熟人。”
柯南检查着客厅的痕迹:“茶几上的咖啡杯只有一个,说明昨晚可能没有客人。衣帽架倒在地上,上面的外套有拉扯的痕迹,可能发生过争执。”他捡起地上的遥控器,“电池被取出来了,也许是凶手不想让电视突然响起。”
灰原蹲下身,看着散落的外套。她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件米白色工作服上的污渍,放在鼻尖闻了闻:“是染发剂,和绿美容院用的牌子一样。三井美香昨晚可能还在处理染发工具。”
夜一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专注的侧脸。阳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边,有根碎发落在脸颊上,随着她呼吸的节奏轻轻颤动。他突然想起上周在实验室,她也是这样蹲在地上观察样本,专注得连他进来都没发现。
“发现什么了?”夜一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打扰她。
灰原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点探究:“这件工作服的口袋里有张折叠的纸条,边缘有撕痕,像是从什么本子上撕下来的。”她用两根手指捏起纸条,动作轻柔得像在拿易碎品,“上面有半行字:‘五岛姐,关于客……’后面被撕掉了。”
“五岛绿?”柯南凑过来看,“看来她们昨晚确实见过面。”
十分钟后,佐藤警官带着警车呼啸而至。鉴识课的警员迅速封锁了现场,高木警官在门口做记录,看到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们,忍不住皱起眉:“怎么又是你们?”
“我们是来做客的,没想到……”光彦的声音带着哭腔。
佐藤警官走进卧室,片刻后走出来,脸色严肃:“死因初步判断是机械性窒息,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八点到十点之间。脖子上的勒痕很特别,边缘有锯齿状的压痕,不像是绳子或电线造成的。”
“锯齿状压痕?”柯南想起什么,“会不会是衣架?”
“衣架?”佐藤警官愣了一下,“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刚才在客厅看到一个空的衣架挂钩,”柯南指着衣帽架,“但没找到对应的衣架。如果是金属衣架的话,用力勒紧时,挂钩的部分可能会在脖子上留下痕迹。”
鉴识课的警员这时走了过来:“佐藤警官,死者的指甲缝里发现了一些蓝色的塑胶碎屑,像是从什么硬物上刮下来的。”
“蓝色塑胶……”夜一突然看向阳台,“我刚才在阳台看到一个晾衣绳,上面挂着几件衣服,但没有蓝色的衣架。”
灰原走到阳台,伸手摸了摸晾衣绳上的衣服:“都是棉质的,湿度很高,应该是昨晚洗完晾的。但这里的晾衣架是金属的,和塑胶衣架不配套,说明蓝色衣架可能是外来物品。”她转身看向夜一,“你觉得凶手会把它带走?”
“可能性很大。”夜一站在她身边,阳台的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这种老式公寓的楼道没有监控,凶手很容易把凶器带出去。”
佐藤警官立刻让警员去搜查阳台:“凶手很可能用蓝色衣架作为凶器,行凶后把它带走了。”她转向高木,“去查一下死者的社会关系,尤其是最近和谁有过争执。”
“我知道!”步美突然说,“周四早上,我看到三井姐姐和绿美容院的五岛店长吵架了!五岛店长还说让她等着瞧!”
“绿美容院?”高木翻开笔记本,“就是街角那家?我们去问问。”
佐藤警官看着步美:“她们为什么吵架?”
“因为三井姐姐要跳槽,五岛店长不同意。”步美回忆着,“五岛店长很生气,还摔了东西。”
柯南和夜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怀疑。灰原则走到客厅的垃圾桶旁,用镊子夹起一张揉成团的收据:“是绿美容院的消费记录,日期是昨天下午五点,付款人是三井美香。她昨天去过高美容院。”
“这说明她们昨晚见面可能不是偶然。”夜一接过收据,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但“染发膏”三个字清晰可见,“她可能是去拿东西,或者……谈判。”
警员在公寓里搜查了半天,没有找到蓝色衣架。佐藤警官站在客厅中央,眉头紧锁:“如果凶器是衣架,凶手会把它藏在哪里?”
“会不会扔到垃圾桶里了?”元太突然说,“我早上来的时候,看到垃圾桶满了。”
“有这个可能。”柯南点头,“凶手行凶后,可能想尽快处理凶器,随手扔进了垃圾站。”
佐藤警官立刻下令:“高木,带人去搜查附近的垃圾站,尤其是302室门口的那个垃圾桶!”
高木带着几个警员,戴上手套开始翻找垃圾。公寓楼的垃圾站堆着十几个黑色塑料袋,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元太看得直皱眉:“好臭啊……”
灰原站在旁边,突然指着其中一个袋子:“那个袋子的封口方式和其他的不一样,像是后来重新绑过的。”她转头对夜一说,“你看打结的方式,是反手结,和其他袋子的顺手结不同,应该是左撇子绑的。”
夜一凑近看了看,果然如她所说:“五岛绿是右撇子,但不排除她故意用左手打结混淆视听。”
高木连忙打开那个袋子,里面装着些厨余垃圾和废纸,但没有衣架。
一个小时过去了,所有的垃圾都被翻了出来,别说蓝色衣架,连类似的塑胶碎片都没找到。高木擦着汗:“佐藤警官,没有发现。”
佐藤警官的表情凝重起来:“难道凶器不是衣架?或者被凶手带到更远的地方了?”
柯南蹲在垃圾站旁边,看着散落的垃圾碎片,突然注意到几片羽毛:“这里怎么会有羽毛?”
“可能是附近的鸟叼来的吧。”高木随口说,“这一带的乌鸦特别多,经常把垃圾桶里的东西叼出来。”
“乌鸦……”夜一突然站起身,往不远处的公园走去,“我去那边看看。”
灰原立刻跟上他:“等等。”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副一次性手套递给她,“乌鸦身上有细菌。”
夜一接过手套戴上,指尖传来薄薄的塑胶触感:“你倒是准备周全。”
“上次处理流浪猫案件后,就养成了带手套的习惯。”灰原的目光扫过公园的方向,“乌鸦喜欢收集蓝色的东西,我在动物行为学的书上看到过。”
两人并肩往公园走,晨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点。偶尔有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在他们脚边打着旋。
“你好像对这类案件特别敏感。”夜一突然说,“上次那个理发店的案子也是,你总能注意到别人忽略的细节。”
“因为不想再看到有人白白送死。”灰原的声音很轻,像是怕被风吹散,“有些悲剧明明可以避免。”
夜一转头看她,发现她的嘴唇抿得很紧,下颌线绷成了一条直线。他想起阿笠博士偶尔提起的,关于她过去的零星片段,突然觉得喉咙有点发紧:“我们会找到凶手的。”
灰原抬眼看他,阳光正好落在她的瞳孔里,像是盛着碎金:“我知道。”
公园离公寓只有几百米远,里面的照明电线杆有十几米高,顶端果然有个用树枝和铁丝搭成的大鸟巢,几只乌鸦在巢边盘旋,发出“呱呱”的叫声。
“太高了,够不到。”柯南仰头看着鸟巢,“而且乌鸦很凶,直接上去会被攻击。”
夜一从口袋里掏出个折叠起来的伸缩棍,这是阿笠博士给他做的防身工具,拉开后有两米多长:“我试试能不能把巢捅下来一点。”
他走到电线杆下,举起伸缩棍往鸟巢里捅。几只乌鸦立刻俯冲下来,翅膀带起的风扫过脸颊,带着股难闻的腥气。夜一灵活地躲开,继续用棍子搅动鸟巢。
“小心点,”灰原站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目光紧盯着他的动作,“乌鸦的喙很锋利,被啄到会受伤。”
“放心。”夜一回头冲她笑了笑,阳光在他的白牙上闪了下,“我以前在乡下掏过鸟窝,比这凶的鸟都见过。”
话音刚落,一个蓝色的东西从巢里掉了出来,“啪嗒”一声落在草地上。
“找到了!”柯南跑过去捡起来,是个蓝色的塑胶衣架,挂钩的部分有些弯曲,上面还沾着几根黑色的羽毛,“上面有划痕,和死者指甲缝里的碎屑很像!”
夜一戴着手套接过衣架,仔细检查着:“挂钩的顶端有血迹,不是死者的。”他把衣架递给灰原,“你看这上面的划痕方向,是从左到右,说明凶手可能是右撇子。”
灰原接过衣架,指尖在划痕处轻轻拂过:“塑胶表面有细微的毛刺,应该是被指甲反复刮擦造成的。”灰原的指尖在划痕处停顿片刻,“和死者指甲缝里的碎屑形态完全吻合。而且你看这里——”她用指甲指着衣架挂钩的弯曲处,那里有一道几毫米长的裂痕,“裂痕边缘有暗红色的附着物,是干涸的血迹,但氧化程度比挂钩顶端的深,说明形成时间更早。”
夜一凑近细看,果然如她所说:“你的眼睛比鉴识课的放大镜还厉害。”
“只是看得仔细而已。”灰原把衣架放进证物袋,密封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夜一的手背,两人像触电般同时缩回手。她低头看着密封好的证物袋,耳尖却悄悄泛起热意:“可以交给佐藤警官了。”
夜一轻咳一声,接过证物袋:“走吧。”
两人往公寓方向走,谁都没再说话。公园里的长椅上坐着位喂鸽子的老太太,面包屑撒在地上,引得群鸽争食。灰原突然停下脚步,看着那些鸽子说:“乌鸦和鸽子不一样,它们有很强的领地意识,不会轻易放弃巢穴里的‘宝藏’。”
“所以这个衣架对它们来说,一定很特别。”夜一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蓝色在自然界里很罕见,可能被它们当成了珍贵的东西。”
灰原转头看他,发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针织衫上——她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衣服。两人视线相撞的瞬间,夜一突然移开目光,看向远处的公寓楼:“佐藤警官应该等急了。”
回到公寓楼下时,佐藤警官正站在警车旁打电话。看到他们手里的证物袋,立刻迎上来:“有发现?”
夜一把证物袋递给她:“在公园的乌鸦巢里找到的蓝色衣架,上面有血迹和划痕。”
佐藤警官接过证物袋,对着阳光看了看:“立刻送去化验!高木,跟我去绿美容院!”
绿美容院里,五岛绿正在给一个老太太烫头发。卷发棒在她手里灵活地转动,栗色卷发在蒸汽中微微起伏,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灰原注意到,她握着卷发棒的右手小指在微微颤抖,鬓角的碎发被冷汗浸湿,贴在皮肤上。
“五岛店长。”佐藤警官走进来,语气平静却带着压迫感,“我们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五岛绿放下卷发棒,用毛巾擦了擦手:“警官先生,有什么事吗?我这儿还忙着呢。”
“昨天晚上八点到十点,你在哪里?”佐藤警官问道。
“在店里啊。”五岛绿立刻回答,“关了店门后整理账目,忙到十一点才回家。不信你们可以问隔壁花店的老板娘,她九点多还来借过剪刀。”
“是吗?”佐藤警官拿出证物袋里的蓝色衣架,“那你认识这个吗?”
五岛绿的目光落在衣架上时,瞳孔骤然收缩,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撞到了身后的烫发机,发出“哐当”一声响。
“这、这是什么?”她的声音发颤,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佐藤警官。
“这是杀害三井美香的凶器。”佐藤警官的语气加重,“我们在上面发现了你的血迹,还有与死者指甲缝里完全吻合的塑胶碎屑。”
五岛绿的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旁边的老太太吓得捂住嘴:“警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右手背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佐藤警官盯着她的右手。
五岛绿下意识地把手藏到身后:“是、是不小心被剪刀划到的……”
“能让我们看看吗?”
在佐藤警官的注视下,五岛绿缓缓伸出右手。手背上贴着块创可贴,边缘有血迹渗出来。佐藤警官轻轻撕下创可贴,下面露出几道浅浅的划痕,还在渗血,形状与衣架挂钩上的裂痕完全吻合。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佐藤警官问道。
五岛绿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是她先动手的……是她逼我的……”
审讯室里,五岛绿断断续续地交代了犯罪经过。夜一和灰原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听着里面传来的哭声和供述声,谁都没有说话。
“你早就猜到是她了?”灰原突然问。
“从看到那个反手结开始。”夜一看着窗外,“虽然她是右撇子,但人在极度紧张时,会下意识用更习惯的方式做事。那个结打得很仓促,暴露了她的习惯。”
“还有她手背上的伤。”灰原补充道,“刚才在美容院,她握卷发棒的姿势很别扭,明显是怕碰到伤口。而且那种划痕,只有在用力勒东西时被自己指甲刮到才会形成。”
夜一转头看她,发现她的睫毛很长,在灯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你好像对这些细节特别敏感。”
“以前在组织里,观察细节是生存的本能。”灰原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苦涩,“哪怕是对手一个微小的动作,都可能意味着死亡。”
夜一沉默了。他知道灰原的过去,但很少听她提起。此刻听到她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些话,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
“不过现在不用了。”灰原突然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却像春风一样吹散了空气中的沉重,“现在有你们在。”
夜一看着她的笑容,突然觉得喉咙有点发紧。他从口袋里掏出颗糖,是灰原喜欢的柠檬味:“给你。”
灰原接过糖,指尖碰到他的掌心,又是一阵细微的电流感。她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谢谢。”
案件告破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夕阳透过公寓楼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们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谁都没有说话。
元太把新买的鳗鱼饭团递给步美:“吃点吧,你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步美摇摇头,眼睛红红的:“三井姐姐明明那么好,为什么会这样?”
光彦翻开笔记本,上面还记着三井美香说的话:“她说要给我们剪头发,还说有假面超人贴纸……”
柯南看着远处的乌鸦巢,轻声说:“有时候,最亲近的人反而会因为小事产生矛盾。如果五岛店长能冷静一点,或者三井姐姐能好好沟通,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夜一站在旁边,手里拿着片从乌鸦巢里掉下来的羽毛。灰原走到他身边,看着那片羽毛:“乌鸦很聪明,却也很执着。它们会把喜欢的东西藏在巢里,哪怕那东西对它们来说毫无用处。”
“就像有些人,会执着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夜一轻轻捏着羽毛,“五岛绿执着于留住三井美香,结果却毁了两个人。”
灰原抬头看他,夕阳的光芒在他的侧脸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她突然发现,夜一其实长得很好看,尤其是认真思考的时候,眼神里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在想什么?”夜一注意到她的目光,问道。
“没什么。”灰原移开视线,看向公园里玩耍的孩子,“只是觉得,有时候放下比执着更重要。”
夜一笑了笑:“你说得对。”他把羽毛递给灰原,“留着吧,算是个纪念。”
灰原接过羽毛,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羽毛很轻,却仿佛带着某种重量,压在她的掌心。
元太拍着肚子:“等记完了,我们去吃鳗鱼饭吧?我知道有家新开的店,据说特别好吃。”
大家看着他认真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空气中的沉重感消散了些。
佐藤警官开车路过公园,看到孩子们的身影,对高木说:“虽然总是遇到案件,但他们好像从来没被打倒过。”
高木点头:“因为他们有彼此啊。”
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们并肩往车站走,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像一串连在一起的省略号。
夜一和灰原走在最后面,保持着半步的距离。路灯次第亮起,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明天还要上学,早点休息。”夜一突然说。
“嗯。”灰原点头,“你也是。”
走到车站时,电车正好进站。步美、光彦和元太挥手道别,跑进了车厢。柯南回头看了眼夜一和灰原,露出个了然的笑容,也跟着上了车。
站台上只剩下夜一和灰原。电车缓缓驶离,带走了喧嚣,留下一片宁静。
“那个……”夜一挠了挠头,似乎想说什么。
“怎么了?”灰原看着他。
“没什么。”夜一笑了笑,“就是想告诉你,今天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发现那些细节,我们可能还在垃圾堆里找凶器。”
灰原的嘴角勾起个浅浅的弧度:“彼此彼此。如果不是你想到乌鸦巢,我们也找不到关键证据。”
晚风吹过,掀起灰原的发梢,有一缕拂过夜一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柠檬味——是她刚才吃的糖的味道。夜一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灰原注意到他的动作,脸颊微微发烫:“我该回家了。”
“嗯,路上小心。”夜一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街角,才转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书签,那是早上别在领口的那枚,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摘了下来。书签的边缘有点硌手,却让他觉得很安心。
灰原回到阿笠博士家,推开门就看到博士在实验室里忙碌。“回来了?”博士转过头,“案件解决了吗?”
“嗯。”灰原把那片羽毛放进标本册里,夹在一片银杏叶和一朵干花中间,“凶手抓到了。”
“那就好。”博士递给她一杯热牛奶,“快喝点热的,外面冷。”
灰原接过牛奶,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夜景。远处的公园里,那根照明电线杆的顶端,乌鸦巢在夜色中隐约可见。她想起夜一捅鸟巢时的样子,想起他递糖时的眼神,嘴角忍不住又向上扬了扬。
也许,执着于过去不如珍惜现在。她看着标本册里的羽毛,心里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夜一站在自己家的阳台上,看着阿笠博士家的方向。那里的窗户亮着灯,像一颗温暖的星星。他拿出手机,给灰原发了条信息:“早点睡。”
没过多久,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灰原的回复:“你也是。”
夜一笑了笑,收起手机。夜风吹过,带着桂花的香气。他知道,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也许还会有案件,还会有危险,但只要身边有这些伙伴,就没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