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痕号驶离碎星漩涡带,重新进入相对平静的星域。虚空再次变得深邃空旷,唯有远方恒星的微光与偶尔划过的流星,点缀着这永恒的墨色画布。
云逸并未急于赶路。与赤离一战,虽看似胜得干脆利落,但催动归藏剑意,尤其是最后那式“化墟”,对他心神与力量的消耗实非小可。他需要时间恢复,并消化此战的收获。
他在月痕号静室内盘膝坐下,取出得自赤离等人的储物戒指。神念探入,首先映入感知的便是堆积如山的灵石,其中上品灵石便有近百万之巨,中品、下品更是不计其数。赤炎族盘踞一方星域,作为二长老的赤离,身家果然丰厚。
除了灵石,还有大量火属性的灵材、矿石,一些记载着赤炎族功法和神通的玉简,以及几件品质不错的灵器、法宝。这些对云逸而言,大多用处不大,唯有其中一块非金非玉、触手温润的赤红色令牌引起了他的注意。令牌正面刻着翻腾的火焰纹路,背面则是一个古老的“炎”字,隐隐散发着一丝奇异的空间波动。
“似乎是某种信物或者钥匙?”云逸略一探查,未能立刻辨明其用途,便暂且收起。
他将注意力放在了最重要的收获上——那几艘星舟残骸中提取出的核心,以及赤离那件受损的赤色小幡。星舟核心蕴含的技术与阵法纹路,对他理解此方星海的炼器之道颇有助益。而赤色小幡虽本源受损,但其材质不凡,内里蕴含的火焰法则碎片,正好可以用来喂养内景天地中那株幼苗,促进其成长。
处理完战利品,云逸闭目凝神,运转万衍道经。内景天地中,那株幼苗轻轻摇曳,根系扎根于混沌,叶片上的星纹明灭不定,贪婪地汲取着从外界(主要通过云逸身体)汇入的星辰精气和方才炼化的火焰法则碎片。与化神修士的生死搏杀,带来的不仅是力量消耗,更是对大道法则的深刻印证。他感觉自己的修为在稳步恢复的同时,竟隐隐有了一丝精进,距离化神初期的顶峰更近了一步。
“生死间有大恐怖,亦有大机缘。”云逸心中明悟。一味闭门苦修,终究不如在这浩瀚星海中历练来得迅速。
数日后,云逸状态恢复至巅峰。月痕号按照星图指引,抵达了一处名为“星骸坊市”的中转点。
顾名思义,这座坊市并非建立在星辰或大陆之上,而是依托于一颗无比巨大的、早已失去生命的古老星辰头颅骸骨构建而成。那骸骨大不知几万里,形似某种传说中的星空巨兽,即便早已死去不知多少万年,依旧散发着苍茫、古老而又令人心悸的威压。坊市就建造在这头骨的眼窝、鼻腔、以及头骨表面的裂缝平原之上,各种奇形怪状的建筑依附着骨骼生长般林立,灵光闪烁,形成了一片独特的、充满蛮荒与生机交织感的聚集地。
大量星舟停泊在头骨周围的虚空,通过一道道流光栈桥与坊市连接。各族修士穿梭其间,气息混杂,强弱不一,比之南天门星港更为鱼龙混杂。
云逸将月痕号停靠在公共泊位,缴纳了灵石,便信步走入坊市之中。
坊市内异常喧闹,街道(其实是拓宽的骨骼缝隙或搭建的骨架平台)两旁店铺林立,摊贩叫卖声不绝于耳。出售的物品五花八门,有来自各个星域的特产灵矿、灵草,有猎杀的星空古兽材料,有残缺的古宝、玉简,甚至还有被禁制束缚的异族奴隶公开售卖。
云逸收敛气息,如同一个普通的元婴后期修士,在人群中漫步,神念却如无形的水银,悄无声息地扫过四周,收集着信息。
他很快便了解到,这星骸坊市由几个附近星域的强大势力共同管理,维持着表面的秩序,但暗地里的争斗、黑市交易从未停止。同时,他也听到了不少关于“启明圣殿”的消息。
原来,启明圣殿并非随时可以进入。它每隔一甲子(六十年),才会正式开启一次“圣殿试炼”,接纳来自各方星域、符合条件的天才修士。唯有通过试炼者,才有资格进入圣殿,获得机缘。而距离下一次圣殿开启,尚有近十年时间。
“十年……”云逸心中了然,这倒给了他充足的准备时间。
他还听到一个引人注目的传闻:近期在这星骸坊市所在的巨兽骸骨深处,疑似有古老的遗藏波动传出,引得不少修士前往探索,但至今无人有所获,反而折损了不少人手。
云逸对此并不太感兴趣,他的目标是启明圣殿。他此来坊市,主要是想补充一些星海航行可能用到的物资,特别是修复和强化月痕号阵法的高级材料,以及更精确的星图。
他走进一家看起来规模颇大、名为“万宝楼”的店铺。店铺内空间开阔,货架林立,灵光宝气氤氲,顾客也不少。
一名机灵的店员迎了上来,感受到云逸元婴后期的修为(云逸依旧隐藏了化神修为),态度恭敬:“前辈需要些什么?本店货物齐全,价格公道,定能让前辈满意。”
云逸直接报出了几种珍稀的阵法材料和对星图的要求。
店员闻言,眼睛一亮,知道来了大主顾,连忙道:“前辈要的这几样‘虚空晶石’、‘星辰秘银’和‘幻海云砂’都是紧俏物,存量不多。至于星图,本店有最新绘制的‘万星流转图’,涵盖三千星域,标注了七十二条主航路和一百零八处险地秘境的详细信息,绝对物超所值。前辈请随我上雅间稍坐,小的去请掌柜的来与您详谈。”
云逸点点头,随着店员上了二楼雅间。片刻后,一名面容富态、留着山羊胡、修为在元婴巅峰的掌柜笑着走了进来。
“道友久等了,老夫姓钱,是这万宝楼的掌柜。”钱掌柜拱手笑道,目光在云逸身上不着痕迹地一扫,心中微凛,他竟有些看不透对方的深浅。
双方落座,钱掌柜取出了云逸所需的材料和那枚记载着《万星流转图》的玉简。材料品质上乘,星图也确实比蓝枫所赠的更为详尽,甚至标注了一些近期发现的新的空间涟漪区(可借之加速航行)和星际风暴频发带。
云逸检查无误,与钱掌柜一番讨价还价后,最终以十五万上品灵石的价格成交。这对于普通元婴修士已是天价,但对刚刚发了一笔横财的云逸而言,不算什么。
交易完成,气氛融洽了不少。钱掌柜捻着胡须,笑道:“云道友面生得很,可是初次来这星骸坊市?”
“途径此地。”云逸淡淡道。
“呵呵,道友想必也听说了那巨兽遗藏的传闻吧?”钱掌柜压低声音,“不瞒道友,那遗藏波动并非空穴来风。据我万宝楼得到的隐秘消息,那很可能是一位上古时期陨落于此的‘星灵族’大能的坐化之地。星灵族天生亲近星辰大道,其遗藏中,很可能有关于星辰本源修炼的秘宝或传承!”
云逸目光微动。星辰本源?这确实对他有吸引力。他的万衍内景和归藏剑意,都与星辰大道息息相关。
见云逸似有意动,钱掌柜继续道:“不过那地方在头骨深处的‘迷识骨域’,环境诡异,能混淆神识,更有未知凶险。之前几波人都是准备不足,才铩羽而归,甚至丢了性命。道友若有意,或许可以与人合作。正好,近日坊间有几支队伍在招募好手,准备再探迷识骨域。其中一支由‘黑水族’的玄重道友牵头,实力颇强,正在寻觅精通阵法或神识强大之辈。道友若感兴趣,老夫可代为引荐。”
云逸沉吟片刻。他习惯独来独往,但与本地修士临时合作,或许能省去不少探索的麻烦,更能借此了解这坊市背后的势力格局。
“可。”他吐出一个字。
钱掌柜脸上笑容更盛:“好好好!道友爽快!玄重道友他们明日在坊市东区的‘聚英楼’碰头,届时老夫派人带道友前去。”
离开万宝楼,云逸行走在喧嚣的坊市街道上,感受着暗流涌动。星灵族遗藏?临时队伍?这星骸坊市,看来也并非只是一个简单的中转休憩之地。
就在他经过一个贩卖古兽骨核的摊位时,内景天地中那株一直安静吸收能量的幼苗,忽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传递出一丝微弱的、指向某个方向的渴望意念。
云逸脚步一顿,目光看似随意地扫向摊位旁边的一条阴暗小巷。巷子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浑身笼罩在破旧黑袍中、面前只摆着几块黯淡矿石的摊主,正低垂着头,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
幼苗的感应,正是源于那几块看似普通的矿石。
云逸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