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的声音并不响亮,却如同蕴含着天地至理,清晰地穿透了空间,回荡在荒原与城池之间。碎星城内,所有修士都屏住了呼吸,仰望着那道独自面对无尽黑暗的孤傲身影。化神期的威压自然散发,与周天星辰大阵隐隐共鸣,仿佛他一人,便是一道不可逾越的星空长城。
荒原深处,那翻涌的暗红秽光骤然一滞,随即爆发出更加疯狂的躁动!仿佛云逸的突破与挑战,彻底触怒了那沉睡万古的毁灭意志。
“蝼蚁……安敢……窥神……”
混乱、暴虐、充斥着无尽毁灭欲望的意念,如同海啸般冲击而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都要清晰!那搏动的暗红巨卵彻底裂开,无尽的污秽光芒中,一个难以用言语形容其庞大的扭曲轮廓,缓缓显化。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仿佛是由无数破碎的世界、哀嚎的灵魂、崩坏的法则强行糅合而成的聚合体。无数只由纯粹寂灭构成的触手在虚空中舞动,所过之处,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留下永恒的虚无伤痕。它的核心,是两颗如同黑洞般旋转、吞噬一切光与希望的寂灭之眼,此刻正死死地“盯”着云逸。
寂灭主宰,真正的本体,降临!
仅仅是其存在本身,散发出的气息,就让整个碎星城的星辰光罩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光芒急剧黯淡,城内的修士更是感觉神魂欲裂,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那纯粹的“无”所同化!
“守护此城。”云逸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对身后的城池传去一道神念。随即,他手持破军剑,一步踏出,主动迎向了那代表着终极毁灭的恐怖存在!
这一步,仿佛踏碎了虚空,他瞬间跨越了百里距离,来到了那扭曲轮廓的近前。与那庞然大物相比,他的身影渺小如尘,但其身上散发出的混沌星辉与化神道韵,却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硬生生在那无尽的黑暗与污秽中,撑开了一片属于自身的领域!
“吼——!!”
寂灭主宰发出无声的咆哮,那是由法则崩坏与万物终结交织而成的恐怖音波!无数条寂灭触手如同狂舞的魔龙,带着湮灭物质、侵蚀法则、终结概念的可怖力量,从四面八方朝着云逸绞杀而来!
云逸眼神冰冷,破军剑发出一声贯穿星空的清越剑鸣!
“混沌……开天!”
他挥动了踏入化神后的第一剑!
没有绚烂的剑光,没有浩大的声势。剑锋划过之处,只有一片绝对的“无”被强行开辟出来!混沌色的剑意如同创世之初的第一缕划分清浊的力量,所过之处,那蕴含着万般毁灭的寂灭触手,竟如同遇到了克星,纷纷崩解、消散,被强行“归无”,还原成了最本初、未被污染的混沌能量,反而被云逸的内景天地悄然吸收!
一剑之下,万法成空!
寂灭主宰那黑洞般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震动!它无法理解,为何这个渺小生灵的力量,竟能如此克制它的寂灭本源!
“不可能!寂灭……乃终极……无可抗衡!”疯狂的意念再次冲击。
更多的触手,更加凝练的寂灭光束,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它甚至引动了荒原深处残留的无数怨念与死气,化作亿万狰狞的鬼影,发出惑人心神的尖啸,一同扑向云逸!
云逸身形在虚空中闪烁,如同星辉跳跃,每一步都妙到毫巅地避开最致命的攻击。破军剑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道撕裂黑暗的轨迹,混沌星衍剑意时而化作包容一切的漩涡,将寂灭之力吞噬转化;时而化作破灭万法的锋芒,将污秽鬼影斩得灰飞烟灭;时而又引动周天星辰之力,化作煌煌星辉瀑布,净化大片大片的污秽区域。
他的内景天地在体外显化出虚影,日月星辰轮转,山川大地承载,生灭之意循环不息,仿佛一个真实的世界在与寂灭对抗!每一次碰撞,内景天地都剧烈震颤,却又在《混沌星衍》的运转下迅速修复、甚至变得更加稳固。他正在以这寂灭主宰作为磨刀石,疯狂地磨砺自身的大道,巩固化神境界!
战斗的余波席卷天地,碎星城的星辰光罩在赵乾等人拼尽全力的维持下,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舟,摇摇欲坠,却终究未曾破碎。城内的修士们看着远方那如同开天辟地般的恐怖景象,看着他们星主以渺小之躯硬撼灭世魔神的英姿,心中的恐惧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与信念所取代。
“星主……在为我们而战!”
“我们……也不能放弃!”
不知是谁率先吼了出来,越来越多的人将自身微薄的力量,连同坚定的信念,毫无保留地注入脚下的大阵,注入这片生养他们的土地。
星星点点的信念之光,如同萤火,汇聚成流,跨越空间,悄然融入了云逸的化神领域之中。
云逸心神微动,感受到了那来自后方城池的、微弱却无比坚定的力量。那不是灵力,而是众生的祈愿,是文明的薪火,是……希望本身!
他的道心在这一刻变得更加通透,混沌星衍大道似乎也因此多了一份沉重的承载与温柔的底色。
“原来……守护,亦是衍化的一部分……”
他若有所悟,剑势陡然一变。不再仅仅是破灭与对抗,而是多了一份引导与包容。剑光过处,那些被斩灭的寂灭之力,不再仅仅是消散,而是被他的内景天地以一种更加柔和、更加彻底的方式“接纳”,转化为支撑世界运转的“暗面”能量,使得内景的生灭轮转更加圆满。
此消彼长之下,寂灭主宰的气息,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衰减!它那庞大的扭曲轮廓开始变得不稳定,核心的寂灭之眼也露出了疲态与……一丝惊惧!
“你……窃取……吾之力?!”它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混乱嘶鸣。
“非是窃取。”云逸的声音平静而威严,响彻在法则层面,“乃是包容,是转化,是……道之必然。”
他停止了闪避,悬立于虚空之中,破军剑平举,指向那开始退缩的寂灭主宰。
“你的存在,你的力量,于这宇宙而言,亦是法则的一部分。但无序的毁灭,并非归宿。今日,我便以我之道,为你……寻一归处!”
他丹田之内,那化神元婴与他彻底融合,内景天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扩张、显化!不再是虚影,而是仿佛要降临现实,将这片被寂灭笼罩的荒原,纳入其法则体系之中!
“混沌星衍……内景……镇灭!”
云逸将自身化神期的全部力量,将碎星城众生的信念,将他对混沌、星辰、生灭的全部感悟,尽数融入了这一剑,融入了这降临的内景天地之中!
他挥出了最后一剑。
这一剑,不再是攻击。
而是……包容与封印!
剑光化作一片浩瀚的、真实的世界投影,朝着那庞大的寂灭主宰笼罩而去!投影之中,有日月星辰定鼎四方,有山川大地承载万物,有清风流云滋养生机,更有轮回之盘于核心缓缓旋转,散发出接引与归墟的意境!
寂灭主宰发出了绝望而疯狂的咆哮,爆发出所有的寂灭之力试图抵抗,但那世界投影仿佛拥有无穷的吸力与包容性,它的力量如同泥牛入海,被迅速分解、吸收、转化!它那扭曲的轮廓被强行拉入投影之中,如同陷入琥珀的飞虫,挣扎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微弱。
最终,在无数道震撼的目光注视下,那代表着终极毁灭的寂灭主宰,被彻底吞没、封印进了云逸的内景天地之中,落在了那轮回之盘的下方,化作了一片深沉、死寂、却不再具有侵略性的寂灭之海,成为了内景世界“死亡”与“终结”一面的象征,与上方的生机世界形成了永恒的对立与平衡。
荒原上,那弥漫了万古的暗红秽光,如同潮水般退去。虽然大地依旧疮痍,但那股令人绝望的寂灭气息,已然消失无踪。
天空,那永恒的暗紫色星幕,似乎也明亮、清澈了几分。
碎星城,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城外高空,那道缓缓收起破军剑,周身星辉流转,内景天地虚影缓缓收敛的青衣身影。
结束了?
那灭世的浩劫……就这样……被镇压了?
云逸感受着内景天地中多出的那片寂灭之海,以及因此而变得更加完整、更加稳固的世界结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色有些苍白,气息也有些虚浮,但眼神却明亮如星。
他转身,望向那座在绝望中坚守、在希望中重生的城池,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如释重负的笑容。
阳光(或许是错觉),第一次真正穿透了暗幕,洒落在了他的肩头,也洒落在了那片饱经磨难的土地上。
星火不灭,希望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