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并非虚无,而是充斥着破碎光影与混乱低语的黑暗。地水火风四种法则之力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云逸的经脉与丹田中横冲直撞,撕裂着他的肉身,侵蚀着他的神魂。极致的痛苦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近乎湮灭的意识壁垒。
混沌金丹依旧在旋转,但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暗紫色的光芒也黯淡到了极点,只能勉强维持着一个微小的领域,护住最核心的本源,如同风暴眼中那一缕可怜的平静。那枚残存的四色结晶早已消失不见,但其释放出的法则洪流,却远未平息。
云逸感觉自己正在下沉,沉向一个连痛苦都将被遗忘的永恒深渊。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涣散的刹那,一点微光,自无尽的黑暗深处亮起。
那并非他自身的力量,也非地水火风任何一种光芒。它温和、恒定,带着一种亘古不变的苍凉与浩瀚,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悄然映照于此。
与此同时,他身下那冰冷坚硬的“地面”,那些破碎石板上的古老花纹,似乎与这点微光产生了某种共鸣,散发出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意。
这一点微光与暖意,如同滴入滚油中的冷水,瞬间在云逸濒临崩溃的体内引发了剧变!
一直被动防御、艰难炼化的混沌金丹,猛地一震!它仿佛被这外来的、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浩瀚的气息所激发,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旋转速度骤然提升!
不再是单纯的碾磨与吞噬,那朦胧的混沌气流开始以一种玄奥难言的轨迹流转,隐隐勾勒出一个极其模糊、极其简陋的……雏形。
仿佛天地未开,一片混沌。而在这混沌之中,有清浊开始分化,有某种基础的“结构”正在试图诞生!
《万象源流观想法》自主运转到了极致,云逸那濒临湮灭的意识,被强行拉入了一种奇特的“内观”状态。
他“看”不到具体的景象,却能“感觉”到。
他感觉到,体内狂暴冲突的地之厚重,开始沉淀,试图构成“承载”的基石;水之绵长,开始流转,试图勾勒“滋润”的脉络;火之暴烈,不再纯粹毁灭,而是内敛,孕育着“升腾”与“温暖”的种子;风之迅疾,不再无序切割,而是穿梭,搭建起“流通”与“变化”的框架……
四种基础法则,在混沌气流的强行统御与调和下,不再是相互倾轧的敌人,而是变成了四种原始的材料,正在被纳入一个刚刚开始孕育的、无比粗糙的“体系”之中。
这个“体系”的核心,便是那枚旋转不休的混沌金丹。
它不再仅仅是一颗金丹,更像是一个……世界的胚胎!
“混沌初衍,乾坤始奠……”
一段晦涩古老,并非任何已知语言,却直接烙印在灵魂深处的信息碎片,伴随着那点微光,流入云逸近乎空白的心神。
这不是传承,更像是一种见证,一种源自这片废墟本身残留意志的“回响”。
痛苦依旧存在,甚至因为这种本质上的“重构”而变得更加深邃,但那种纯粹的、走向毁灭的趋势,却被硬生生遏制住了。破坏与创造,在他体内达成了某种更加凶险,却也蕴含着一线生机的动态平衡。
他的身体表面,那交替闪烁的四色光华与混沌气流,不再那么狂暴,而是开始缓慢地、艰难地……融合。一种灰蒙蒙的、仿佛蕴含一切可能性的微光,开始取代原先的混乱色彩,覆盖在他的体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云逸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艰难地,一点点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片残破宫殿的穹顶,昏暗,寂寥。但这一次,他看得更加清晰。那些破碎的石板,断裂的石柱,其上的花纹虽然残缺,却隐隐能分辨出星辰、云纹以及一些难以理解的几何图案,充满了古老而玄奥的气息。
他尝试动了一下手指,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但不再是之前那种失控的撕裂感,而是某种……过度负荷后的酸软与沉重。
他还活着。
而且,体内的状况虽然依旧糟糕透顶,灵力近乎干涸,经脉破损严重,但那股足以致命的法则暴乱,已经被初步控制住了。混沌金丹悬浮在丹田,体积似乎缩小了一圈,颜色却更加深邃内敛,表面之上,隐约可见四道极其细微、若隐若现的纹路缠绕,如同龙纹。
他成功炼化了那枚残破的法则结晶!以一种他未曾设想的方式——混沌初衍,内景奠基!
虽然这“内景”只是一个连雏形都算不上的粗糙框架,极其不稳定,却为他指明了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
云逸挣扎着,用双臂支撑起上半身,靠在一根断裂的石柱上,剧烈地喘息着。他环顾四周,神念如同水银般小心翼翼地向四周蔓延开去。
这片废墟极其广袤,他的神念只能覆盖极小一部分。除了破碎的建筑,他没有察觉到任何生命气息,只有那无处不在的、沉重的古老威压,以及空气中弥漫的、一种与混沌灵气有些相似,却更加精纯、更加古老的未知能量。
正是这种能量,在缓缓滋养着他近乎枯竭的身体。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不远处,地面上一块相对完整的巨大圆形石板中央。那里,刻着一个他从未见过,却莫名觉得眼熟的符号——一个由无数细密线条构成的,仿佛在不断旋转、生灭的复杂星璇。
之前唤醒他意识的那点微光,以及流入他心神的信息碎片,其源头,似乎就是这块石板,这个符号。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云逸心中充满了疑惑。
能够存在于法则之海的空间裂隙之后,残留的威压如此惊人,还有那神秘的符号和古老的回响……此地绝非寻常。
他回想起那光影杀手提到的“星宫遗迹”,以及亡灵巫妖对法则结晶的贪婪。
“难道……这里就是所谓的‘星宫’?一处早已破败的古老传承之地?”
这个猜想让他心头一震。若真如此,此地或许蕴藏着巨大的机缘,但也必然伴随着未知的危险。
他必须尽快恢复实力。
云逸压下心中的杂念,重新闭上眼睛,开始全力运转功法,吸收着空气中那精纯的古老能量,修复着受损的肉身与经脉。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不仅仅是吸收能量。在《万象源流观想法》的辅助下,他的一部分心神,完全沉入了丹田之内,观察着,引导着那初步衍化出的、粗糙的“混沌内景”。
地水火风四种法则的印记,如同四根脆弱的基础柱石,支撑着那片朦胧的混沌。它们不再冲突,而是以一种极其玄妙的方式,维持着一种动态的平衡,并缓缓从外界吸收着对应的能量微粒,进行着微弱的补充和巩固。
这个过程缓慢至极,且充满了不确定性,但每稳固一分,云逸都能感觉到,自己对这四种基础法则的感悟,便深刻一分。这是一种本质上的提升,远超单纯的能量积累。
时间,在这片被遗忘的废墟中,悄然流逝。
就在云逸的伤势恢复了大约五成,正沉浸在“混沌内景”的玄妙变化中时——
“嗡……”
一声轻微的震鸣,自他依靠的那根断裂石柱内部传来。
紧接着,石柱表面那些黯淡的星辰花纹,突然亮起了微弱的光芒,如同夜空中的萤火。同时,远处,另一根倾倒的石柱,以及更远方一面残破的墙壁上,也有类似的光芒亮起。
这些光芒彼此呼应,在空中勾勒出几道断断续续的、虚幻的光线,最终,指向了废墟的某个深处。
一种清晰的、带着召唤意味的波动,从那个方向传来,与云逸体内那初步稳定的“混沌内景”,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云逸猛地睁开眼睛,看向光芒指引的方向,眼神锐利。
这片死寂的星宫废墟,似乎因为他这个“不速之客”的闯入,以及他体内那独特的“混沌初衍”气息,开始苏醒了某种沉寂已久的机制。
是福?是祸?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站直了身体。伤势未愈,前路未知,但眼神中的光芒,却比之前更加坚定。
他没有选择,只能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