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斩杀蝎王、清理废矿的事迹,如同在沉闷的西山矿场投下了一颗石子,荡开层层涟漪。原本那些对他不甚在意的杂役、护卫,再看向他时,目光中已带上了明显的敬畏和好奇。管事钱胖子更是对他客气了许多,不仅爽快地支付了全部赏金,果真免去了他所有杂役,只让他安心看守仓库,甚至偶尔还会送来一些新鲜的瓜果肉食,明显是在刻意交好。
云逸对此泰然处之,依旧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仓库或那间简陋的棚屋里修炼,仿佛外界的议论与他无关。丰厚的赏金让他暂时不再为灵币发愁,他购买了一些基础的淬体药材,配合修炼,稳步巩固着修为。
小萱的生活则多了些色彩。或许是因为云逸立下的威名,矿场上无人敢欺负她,那个负责草药的老嬷嬷对她更是喜爱,甚至开始教她辨认一些更稀有的药材,讲述其药性。小萱学得极快,偶尔还能提出一些让老嬷嬷都惊讶的、源于本能直觉的见解。
这一日,老嬷嬷在分拣一批新送来的药材时,看着其中几株色泽暗淡、形态却有些奇特的根茎,皱起了眉头,喃喃自语:“怪事……这‘地葵根’怎么会长在那种地方,还沾染了这么重的阴煞气……”
正在一旁帮忙的小萱抬起头,好奇地问道:“婆婆,什么怪事呀?”
老嬷嬷将一株地葵根递给小萱看:“你看这株地葵根,本该生长在阳气充足的山坡地带,但这批是从三号矿洞深处边缘采来的。那里阴气重,按理说不该长这东西,而且你看它的纹理,隐隐发黑,像是被地底深处的某种阴煞之气侵蚀了。”
小萱接过地葵根,指尖触碰到那微黑的纹理时,她体内那股沉寂的毒寒灵力竟然微微波动了一下,仿佛被什么吸引。她眨了眨眼,凭着直觉道:“婆婆,我感觉……它不像是被侵蚀的,倒像是……自己吸了什么东西才变成这样的。”
老嬷嬷闻言一愣,仔细看了看那地葵根,又看了看小萱,若有所思:“自己吸的?吸了地底的阴煞之气?这……若是如此,那这地葵根的药性可就大变,甚至可能蕴含剧毒了……三号矿洞深处难道出了什么变故?”
她不敢怠慢,连忙带着这几株异常的地葵根去找管事钱胖子汇报。
云逸在一旁默默听着,心中却是一动。地底阴煞之气异常?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在修炼时,隐约感受到的那一丝从地底深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奇异波动。当时他只以为是矿脉本身的土金煞气,并未深究,如今看来,似乎并非那么简单。
钱胖子对老嬷嬷的汇报起初并不太在意,矿洞里出点稀奇事不算什么。但当他听到可能影响药材采集、甚至矿工安全时,还是决定派人去看看。
就在这时,一名护卫匆匆跑来,脸色发白地报告:“管事,三号矿洞深处的一个作业面……塌了一小块,伤了几个人,倒是不重,但是……但是塌方的地方冒出来一股子黑气,闻着让人头晕眼花,好几个兄弟靠近了都感觉浑身发冷!李头儿让我赶紧来报信!”
钱胖子这下坐不住了。塌方小事,但冒出未知的黑气可是大事!若真是地底煞气泄露,处理不好会出大乱子的!
他立刻点了一队护卫,准备亲自下去查看。走到仓库门口,他脚步一顿,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头对里面正在擦拭矿镐的云逸客气地问道:“凌……凌小兄弟,你看,这下面情况不明,听说你对阴寒煞气颇有手段,不知能否一同下去看看?当然,酬劳好说!”
云逸抬起头。他对地底的异常本就有些好奇,加之此事可能关系到小萱和矿场的稳定,便点了点头:“可以。”
三号矿洞比七号废矿坑要深得多,主干道也宽阔许多,可供矿车行驶。越往里走,空气越发潮湿闷热,但渐渐地,一股异常的阴冷气息开始混杂其中,正是那所谓的“黑气”。
这气息并非简单的阴寒,更带着一种侵蚀生灵活力的死寂味道。同行的护卫们纷纷运转灵力抵抗,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云逸感受着这股气息,心中却是一凛。这气息……与他修炼的寂灭寒气有某种程度上的相似,但更加驳杂、混乱,充满了污秽与堕落之感,绝非天然形成!
《寂灭冰狱道》的功法自行缓缓运转,竟隐隐吸收了一丝这股气息,将其中的死寂之意提炼转化,反而让他的灵力活跃了一丝。
这更让他确定,此地有古怪!
来到塌方处,那里已经被简单支撑起来。果然,从岩石缝隙中,丝丝缕缕的黑色气体正不断渗出,凝聚不散,让周围的岩壁都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黑霜。几个受伤的矿工已被抬走,但留下的工具接触黑气稍久,竟出现了锈蚀的迹象!
“好厉害的阴煞毒气!”钱胖子脸色发白,冷汗直流,“这……这可如何是好?”
护卫们也是面面相觑,不敢过于靠近。
云逸走上前,伸出手指,触碰了一下那黑色的霜气。
“凌小兄弟小心!”钱胖子惊呼。
云逸指尖寂灭灵力微吐,轻易地将那缕黑气化解吸收。他细细感知,眉头越皱越紧。这黑气中,除了浓郁的死寂之意,他竟然还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魔气!
虽然淡薄到几乎难以察觉,且被死寂气息完美掩盖,但修炼了寂灭剑意、接触过镇魔碑下那恐怖存在的云逸,绝不会认错!
这矿脉深处,怎么会泄露出一丝魔气?难道这矿脉之下,镇压着什么与魔有关的东西?还是说……与之前抢夺了魔爪指尖、神秘消失的那个少女有关?
云逸心中警铃大作。他猛地想起,苏家大小姐苏清寒似乎对矿场颇为关注,难道她也察觉到了什么?
“钱管事,这黑气源头恐怕还在更深的地方。我需要进去查探清楚。”云逸转身,语气凝重。
“还……还要进去?”钱胖子看着那不断渗出黑气的裂缝,头皮发麻。
“不找到源头,此事无法解决。黑气只会越渗越多。”云逸平静道,“给我一张更详细的矿洞地图,尤其是可能通往更深处的废弃支脉。”
钱胖子看着云逸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想起他斩杀蝎王的实力,一咬牙,将一份标注更为详细的兽皮地图交给了云逸:“凌小兄弟,一切小心!若能解决此事,苏家必有重谢!”
云逸接过地图,目光快速扫过,很快锁定了几条可能通往更深区域的废弃坑道。他不再犹豫,身形一闪,便如同融入阴影般,钻入了那塌方区域后方一条狭窄的裂缝之中,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越往里走,通道越是崎岖难行,几乎都是天然形成的岩缝和早已废弃的人工凿痕。那诡异的黑气也愈发浓郁,甚至开始主动向云逸侵蚀而来,但在靠近他周身三尺时,便被无形的寂灭剑意悄然湮灭。
地图已然失效,云逸全靠神识感知着那魔气波动的微弱源头,不断向下、再向下。
终于,在穿过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石缝后,眼前豁然开朗。
他竟来到了一处巨大的地下空腔!这空腔并非人工开凿,更像是地壳运动自然形成的巨大洞窟。
洞窟之内,弥漫着肉眼可见的浓稠黑气,冰冷刺骨,充满了死寂与污秽。而在洞窟的中央,赫然有着一片残破的、布满了古老符文的石壁!那些符文大多已经黯淡无光,甚至不少已经断裂、模糊,显然是一座年代极其久远的封印阵法的一角!
那令人不安的黑气和微弱的魔气,正是从这残破封印的裂缝中丝丝缕缕渗透出来的!
“封印?!”云逸心中巨震。这苏家矿脉之下,竟然封印着什么东西?看这封印的古老程度和破损情况,恐怕年代远超黑云城的历史!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神识仔细扫过那片残破的石壁。符文虽然残破,但依旧能感受到其蕴含的强大而古老的力量,那是一种浩然正大、镇压邪魔的力量,与镇魔碑的气息有几分相似,但似乎更为古老。
是谁布下的封印?下面又镇压着什么?这泄露出的魔气,与那被抢走的魔爪指尖是否有关联?
就在云逸全神贯注查探封印之时,他背后远处的黑暗中,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一双清冷的眼眸。
正是苏清寒!
她不知何时,通过另一条隐秘的路径,也来到了这处地下空腔。她屏息凝神,周身笼罩着一层淡蓝色的水波光晕,将黑气隔绝在外,目光复杂地凝视着云逸的背影,以及他面前那残破的古老封印。
她的手中,紧紧攥着一枚淡蓝色的玉符,玉符上光华流转,正与那残破封印的气息隐隐产生着极其微弱的共鸣。
她看着云逸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那封印进行查探,终于忍不住,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窟中骤然响起:
“住手!别碰它!”
云逸身形猛地一顿,霍然转身!冰狱剑胚瞬间出现在手中,剑尖直指声音来源,周身寂灭剑意勃发,将周围的浓稠黑气都逼退数尺!
当他看清来人是苏清寒时,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惊讶,但警惕之色丝毫未减。
四目相对,在这充满死寂与魔气的幽暗地窟中,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
苏清寒看着云逸手中那柄散发着令她也心悸不已的暗灰色长剑,感受着那不同于黑气、却更加纯粹冰冷的寂灭剑意,美眸之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你……到底是谁?”她声音干涩地问道,握着玉符的手更紧了些。
云逸目光冰冷,剑尖未曾移动半分,反问道:“苏大小姐又为何会在此地?这封印,苏家知道多少?”
深矿之下的疑云,非但未曾散去,反而因为苏清寒的突然出现,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暗流汹涌!
两人之间,那层薄薄的、因善意而起的伪装,在这地底深处的秘密面前,似乎即将被彻底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