洼地的泥泞在午后的阳光下蒸腾着稀薄的水汽,带着土腥和残留的硫磺味。巨石散发的土黄光芒稳定而温暖,柱子盘膝坐在光芒中心,闭目凝神,眉心的白金光印流转着温润的光泽。他正尝试着与地脉心核进行更深层次的沟通,引导着云逸注入的那股涓涓细流般的温和力量,努力冲刷着一条更深层“淤塞”的边缘。进展缓慢得令人心焦,但每一次微弱的“松动”感传来,都让柱子心中充满希望。
墨仲则在稍远处,利用洼地相对湿润的泥土和采集到的几种勉强可用的矿物粉末,结合从地虺残骸中收集的少量特殊粉尘,在石板上刻刻画画,推演着简易阵法的可能性。他需要为团队提供更多的防护和预警手段,尤其是在影牙小队撤离后,那来自西南方向的、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刃,让他寝食难安。
云逸立于巨石之巅,蚀岩悬于腰间,暗沉无光。混沌星眸远眺西南天际,那里,天空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加浑浊,铅灰色的云层边缘隐隐透着一丝不祥的暗红。他体内奇点无声旋转,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向着腥风来处延伸。驳杂、混乱、充满了暴虐的嗜血欲望…数量不多,但移动极快,如同荒原上游弋的鬣狗,带着最原始的毁灭冲动。
“来了。” 云逸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下方两人耳中。
柱子猛地睁开眼,眉心的光印毫无征兆地**剧烈灼烫**起来!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画面,而是一种**尖锐到刺痛**的、混合着强烈**血腥**、**饥饿**与**残忍**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尖针狠狠扎向他的意识!
“啊!”柱子痛呼一声,小脸瞬间煞白,下意识地捂住额头。他“看”到的景象不再是地脉的淤塞,而是一片快速移动的、粘稠污秽的**猩红**!猩红之中,是数个扭曲、非人的身影,它们四肢着地,奔跑如风,皮肤如同被剥去又胡乱缝合的破布,裸露的肌肉组织呈现出腐败的暗红色,关节处伸出森白的骨刺。它们贪婪地嗅探着空气,目标直指这片洼地!更让柱子惊恐的是,他清晰地“感知”到,这些怪物对“鲜活生命气息”和“纯净能量波动”(尤其是巨石的光芒)有着病态的渴求!
“帝君!墨先生!西南!有…有怪物!很多血!很饿!它们在跑!冲着我们来了!”柱子声音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恐惧,那血腥残忍的精神冲击让他浑身发冷。
墨仲瞬间丢下石板,脸色剧变:“剥皮者斥候!血屠麾下最低等但最凶残的爪牙!它们追踪活物气息和能量波动如同跗骨之蛆!该死,这么快就来了!” 他立刻看向云逸,“帝君,它们速度极快,数量…柱子?”
“五…不,六个!还有一个…在后面,更大…更可怕!”柱子强忍着不适,努力分辨着猩红光影中的细节。
“一个斥候小队!后面那个可能是‘剥皮猎犬’的头领!”墨仲语速飞快,“它们个体战力不强,但悍不畏死,攻击带着腐毒和嗜血诅咒,一旦被缠上,血腥味会引来更多!而且它们会破坏一切能量源!”
几乎在墨仲话音落下的同时,西南方的地平线上,数个低矮、迅捷如鬼魅的身影已经清晰可见!它们四肢着地的奔跑姿态扭曲而高效,带起滚滚烟尘,口中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嘶吼,浓烈的血腥腐臭气息扑面而来!
为首的一头剥皮者斥候,体型稍大,腐烂的背部皮肤下似乎嵌着几块暗红色的晶石,它浑浊的眼珠死死锁定了洼地中心的土黄色光芒,发出一声兴奋到癫狂的尖啸!速度骤然再增,如同离弦的血箭,直扑巨石下的柱子!在它眼中,这个散发着纯净生命气息和奇异能量波动的少年,是最可口的猎物!
“柱子小心!”墨仲怒吼一声,不顾自身伤势,猛地踏前一步,双手掐诀,一层稀薄的青色符文光幕瞬间在柱子身前亮起!这是他目前能瞬间激发的、最强大的单体防护法阵——“青木磐石障”!
然而,那剥皮者头领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它根本无视了墨仲的法阵,布满骨刺的前肢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抓向光幕!
嗤啦——!
如同布帛撕裂!那仓促激发的青木光幕,仅仅阻挡了不到半息,便被狂暴的血腥力量和腐蚀性的气息撕开一个大洞!骨刺利爪带着腥风,直取柱子面门!
柱子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他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腐烂狰狞的爪子在眼前急速放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暗沉的轨迹,如同撕裂空间的伤痕,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柱子身前。
是蚀岩!
云逸的身影不知何时已从巨石之巅消失,如同瞬移般挡在柱子身前。他右手握着蚀岩,动作看似随意地向上一撩。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声。
只有一声如同热刀切过凝固油脂的轻微“嗤”响。
蚀岩的锋刃,精准地迎上了剥皮者头领的骨刺利爪。
暗沉的刃锋与惨白的骨刺接触的瞬间,剥皮者头领那充满嗜血狂暴的眼珠中,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惊愕”的情绪。
它那足以撕裂钢铁、饱含腐毒诅咒的骨爪,在接触到蚀岩的瞬间,并未发出金铁交鸣,而是如同冰雪遇到了烙铁!构成骨爪的污秽能量、诅咒之力,甚至那坚硬的骨刺本身,都在一股无法理解的、终极的湮灭之力面前,无声无息地…**分解**、**消散**!
从爪尖开始,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迅速蔓延至整个前肢!
“嘶嗷——!!!” 剥皮者头领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嚎,它猛地缩回只剩下半截、断口处光滑如镜且不断逸散着黑气的残肢,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它本能地想要后退。
但云逸的动作更快。
蚀岩在抹消了骨爪后,轨迹没有丝毫停顿,顺势向前轻轻一递。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响。
蚀岩的尖端,毫无阻碍地没入了剥皮者头领腐烂的胸膛,直抵核心——那里,一团由高度浓缩的污血和暴虐意志构成的核心正在疯狂跳动。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剥皮者头领的动作僵住了,它低头看着没入胸膛的暗沉短刃,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下一瞬,蚀岩上蕴含的恐怖湮灭之力轰然爆发!
没有血肉横飞。
剥皮者头领整个胸膛,连同其中的污血核心,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粉碎机,瞬间化为最细微的、散发着焦糊和湮灭气息的黑色尘埃,随风飘散!只留下一个前后通透的巨大空洞!它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带着无尽的茫然和恐惧,轰然倒地,激起一片烟尘。
秒杀!
一头堪比低阶妖兽的剥皮者斥候头领,在蚀岩面前,如同纸糊!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直到头领化为飞灰倒地,后面五头刚刚冲到洼地边缘的剥皮者斥候才堪堪刹住脚步。它们浑浊的眼珠看着地上那个巨大的空洞和飘散的尘埃,又看向云逸手中那柄暗沉无光、仿佛吞噬了所有光线的短刃,以及那双冰冷深邃的混沌星眸。
源自本能的、对高位格毁灭力量的恐惧,第一次压倒了它们对血肉的贪婪!五头剥皮者发出惊恐的呜咽,竟然齐齐后退了一步!
但这恐惧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它们体内被血屠烙印的狂暴嗜血本能迅速占据了上风,尤其是洼地中心那诱人的生命气息(柱子)和纯净能量(巨石)依旧在强烈地刺激着它们!
“嗷——!” 五头剥皮者发出混杂着恐惧与疯狂的咆哮,不再扑向云逸,而是如同商量好一般,猛地散开,从不同方向,如同五道猩红的闪电,悍不畏死地扑向巨石光芒笼罩下的柱子和墨仲!它们的目标很明确——分散攻击,撕碎更弱小的猎物,制造混乱!
“柱子!到我身后来!”墨仲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再次激发防护法阵,但范围扩大后,光幕更加稀薄。他手中捏着几枚刻画着爆裂符文的碎石,准备做最后的抵抗。
柱子小脸苍白,但这一次,他没有完全被恐惧淹没。头领被秒杀带来的震撼和帝君挡在身前的安全感,让他强行镇定下来。眉心的光印灼热依旧,那五道扑来的猩红身影在他感知中无比清晰!
“墨先生!左前!最快!右后!两个一起!中间那个…它在蓄力喷毒!”柱子尖声叫道,将感知到的攻击路线和意图瞬间喊出!
墨仲精神一振,几乎是凭借本能,将手中凝聚了全身法力的爆裂符文碎石,狠狠砸向柱子所指的左前方最快的那头剥皮者!同时身体极力向右侧闪避,试图拉开与右后两个敌人的距离!
轰!
爆裂符文在左前剥皮者身上炸开!火光和冲击波将它掀飞出去,腐肉飞溅,发出惨嚎,但显然未能致命。
墨仲的闪避慢了一瞬,右后两头剥皮者的利爪已经带着腥风抓向他的后背!仓促间撑起的稀薄护体灵光如同肥皂泡般破碎!
眼看墨仲就要被撕碎!
嗡!
一道暗沉的刀光如同死神的叹息,后发先至,在墨仲身后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
嗤!嗤!
两声轻响几乎同时响起。
扑向墨仲的两头剥皮者,动作瞬间僵直。它们狰狞的头颅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脖颈,断口处光滑如镜,没有一滴血液喷出,只有湮灭的黑气逸散。无头的尸体因为惯性前冲了几步,才颓然栽倒。
云逸的身影如同鬼魅,出现在墨仲身侧,蚀岩刃尖斜指地面,滴尘不染。他的目光冰冷地锁定了中间那头正鼓起腐烂胸膛、准备喷吐剧毒脓液的剥皮者,以及最后那头被炸飞后挣扎爬起、眼中只剩下疯狂的红光、再次扑来的剥皮者。
“柱子,闭眼。”云逸的声音平静无波。
柱子下意识地紧紧闭上双眼。
云逸手腕微动。
蚀岩在空中划出两道交叉的、深邃到仿佛能吞噬灵魂的暗痕。
“湮灭十字。”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只有空间仿佛被那两道交叉的暗痕短暂地“切割”开。
最后两头剥皮者,连同它们正在酝酿的毒液和疯狂的冲锋姿态,如同被定格在画布上,然后画布本身被无情地擦除。从接触到暗痕的部位开始,整个身体无声无息地分解、湮灭,化为两小团迅速消散的黑色尘埃。
洼地边缘,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浓烈的血腥腐臭味和湮灭后的焦糊气息在空气中弥漫,以及地上几滩黑色的污迹和那头被炸伤、断了一条腿、正惊恐呜咽着向后爬行的剥皮者残兵。
云逸握着蚀岩,混沌星眸扫过那头残兵,最终落在西南方更远处,那里,一股更加暴虐、更加庞大的血腥气息,正如同苏醒的火山,朝着洼地方向,轰然爆发!伴随着一声震动荒原的、充满无尽愤怒与毁灭欲望的咆哮!
柱子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看着洼地边缘的惨状,小脸依旧苍白,但眼中多了一丝坚定。他眉心的光印灼热感指向西南,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压力。
“更大的…来了…” 柱子声音颤抖,却努力站直了身体。
墨仲喘着粗气,看着云逸手中那柄仿佛连光芒都能吞噬的蚀岩,又看看迅速逼近的恐怖气息,眼中充满了凝重。他知道,刚刚只是开胃菜,真正的猎杀者,即将登场。
荒芜的腥风,已然化作了吞噬生命的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