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
云逸喷出的鲜血溅在张伯仅存的臂膀上,温热而刺目。怀中那具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量,冰冷、绵软,呼吸微弱得几乎断绝,唯有眉心的青金印记还残留着一丝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微光。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张伯的心脏!帝君若有不测……青云的天,就真的塌了!
“柱子!护住帝君!”张伯嘶声怒吼,仅存的右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将昏迷的云逸小心地推向柱子,自己则如同一头发狂的怒狮,仅凭一把柴刀,悍然挡在洼地与队伍之间!他双眼赤红,死死盯着那片吞噬了魔藤的、翻涌着污秽气息的腐殖洼地,仿佛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帝君筑起最后一道屏障!
柱子等几个还能动的汉子,立刻手忙脚乱地接住云逸,将他围在中间,用身体和燃烧的火把构筑起一个脆弱的防御圈。他们脸上混杂着对帝君伤势的恐惧和对洼地深处未知存在的惊骇。
墨仲的脸色同样难看至极。云逸的爆发和倒下都在电光石火之间。他怀中的封灵汲元匣依旧在疯狂震动,青铜铃铛发出持续不断的、尖锐的嗡鸣,指向洼地中心!那“外力”不仅存在,而且在云逸爆发的净化之光刺激下,似乎变得更加……活跃和贪婪了!
“张老哥!护好帝君!我去探那东西!”墨仲当机立断,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此刻云逸昏迷,能处理那未知“外力”的,只有他了!他迅速从怀中又掏出几包不同颜色的药粉,将乌黑短刃咬在口中,一手持着持续嗡鸣的青铜铃铛,另一手紧按躁动不安的木匣,毫不犹豫地冲向那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洼地!
“墨先生小心!”张伯急呼,但他无法离开,帝君需要守护!
墨仲脚步迅捷如狸猫,避开地上燃烧的魔藤残骸和翻涌的毒气。青铜铃铛在他手中发出低沉而稳定的嗡鸣,一层淡黄色的光晕笼罩周身,勉强抵御着洼地深处散发出的、越来越强的污秽侵蚀感。越靠近洼地中心,脚下的腐殖质就越发粘稠湿滑,散发着浓烈的腐败腥臭,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腐烂的血肉之上。
封灵汲元匣的震动达到了顶点!墨仲不再犹豫,手印一引,低喝:“开!”
匣盖无声滑开一道缝隙!这一次,没有强大的吸力,匣面暗金光膜瞬间亮起,化为清晰的星图!然而,眼前的景象让见多识广的墨仲也倒吸一口冷气!
星图之上,代表地气的淡黄光点几乎被完全压制、吞噬!取而代之的,是洼地中心区域一片浓郁得化不开的暗红!如同一个旋转的、充满恶意的血池!无数代表着浊源微粒的暗红光点,正如同受到绝对君王的召唤,疯狂地、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的地脉之气中析出,然后如同飞蛾扑火般,高速涌向那暗红血池的核心!
那核心处,不再是一个模糊的感应点,而是一个清晰可见的、由无数暗红微粒高速旋转凝聚而成的、拳头大小的“核心漩涡”!漩涡中心,一点深邃到近乎漆黑的暗芒,如同活物的心脏般,缓慢而有力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更加强烈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污秽与吞噬欲望!正是这东西,在疯狂吸收、凝聚着弥散的浊源微粒!
更让墨仲心惊的是,这“核心漩涡”散发出的气息,与刚才袭击他们的魔藤同源,却强大了何止百倍!而且,它似乎……拥有极其初级的、混乱的本能意识?因为它正贪婪地“吮吸”着空气中残留的、属于云逸爆发出的那股金凰净化之力!虽然那力量对它如同剧毒,每一次“吮吸”都让漩涡剧烈震荡、暗红光点湮灭不少,但它依旧如同上瘾般,疯狂地追逐着、吞噬着那稀薄的净化余韵!
它在利用金凰的净化之力,淬炼自身?虽然过程痛苦且消耗巨大,但湮灭掉的是杂质,残存下来的浊源微粒,似乎……变得更加精纯、更加内敛了?!
这个发现让墨仲遍体生寒!这浊源核心,不仅拥有吸收凝聚的本能,更在利用天敌的力量进行某种……残酷的自我提纯*?
“不能让它继续下去!”墨仲眼神一厉。这东西成长的速度太快了!若让它吸收足够的浊源微粒,再完成对净化之力的“淬炼”,天知道会诞生出什么怪物!必须打断它!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手中的青铜铃铛上!
“嗡——昂——!”
铃铛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如同龙吟般的震鸣!淡黄色的光晕瞬间暴涨,化作一道凝实的、带着古老符文的土黄色光柱,狠狠轰向洼地中心的暗红漩涡!
撼地镇灵!
这是墨仲压箱底的术法之一,以精血为引,激发铃铛本源,引动大地之力镇压邪祟!
轰!
土黄光柱精准地轰击在暗红漩涡之上!
那漩涡猛地一滞!高速旋转的微粒瞬间变得混乱不堪,中心那深邃的暗芒也剧烈闪烁起来!整个洼地的污秽气息都为之一顿!
有效!
然而,墨仲还来不及欣喜,那被轰击的漩涡核心深处,猛地爆发出一股更加狂暴、更加怨毒的意念冲击!如同无数冤魂的尖啸,无视物理距离,狠狠撞入墨仲的脑海!
“呃啊!”墨仲如遭重锤,眼前一黑,耳鼻中瞬间溢出鲜血!操控铃铛的法力几乎中断!那土黄色光柱也剧烈波动起来!
核心漩涡趁机疯狂反扑!更多的暗红光点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甚至开始主动抽取洼地中尚未熄灭的魔藤残骸中残留的污秽之力!它旋转的速度再次加快,试图强行突破镇灵光柱的压制!
就在这僵持的危急关头——
洼地边缘,被柱子等人严密守护的云逸,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
云逸的意识,并未沉沦于黑暗。
他仿佛坠入了一片无垠的、破碎的虚空。无数记忆的碎片如同流星般划过:金凰燃烧的羽翼、崩裂的大地、村民绝望的哭嚎、青金光碑的升起、信念洪流的温暖、地脉微澜的滋润……还有那魔藤狰狞的獠牙,以及爆发净化之光时,身体寸寸崩裂般的剧痛与灵魂燃烧般的炽热!
剧痛与炽热交织,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撕碎、焚毁!
“放弃吧……归于沉寂……”一个充满诱惑的、冰冷的声音在他意识深处呢喃,如同浊源的低语,试图将他拖入永恒的沉眠。
“守护……家园……”一个微弱却无比坚定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闪烁着。那是张伯布满血丝的眼睛,是柱子他们挡在身前的背影,是村民每日在光碑前虔诚的默念……
“金凰……余烬……”另一个更加浩瀚、更加温暖的意志碎片,如同跨越时空的呢喃,轻轻拂过他的意识。那是金凰陨落时,散入大地的不灭执念——净化污秽,守护新生!
三个声音,三重意念,在云逸破碎的意识海中激烈碰撞、撕扯!
沉沦的诱惑、守护的执念、净化的神谕……他的意识如同怒海中的孤舟,随时可能倾覆。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之际,那属于金凰的温暖意志碎片,仿佛感应到了外界洼地深处那正在疯狂吸收、淬炼浊源的邪恶核心,也感应到了墨仲正在承受的恐怖反噬!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悯与愤怒,如同跨越时空的火焰,瞬间点燃了云逸意识深处那缕守护的执念!
“不——!”
意识深处,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不是抗拒沉沦,而是在……吞噬痛苦,点燃心火!
轰!
原本在碰撞中濒临破碎的意识碎片,竟在这股由守护执念与金凰悲悯共同点燃的“心火”灼烧下,开始了匪夷所思的……熔炼与重塑!
剧烈的痛苦并未消失,反而千百倍地放大!但这一次,痛苦不再是毁灭的力量,而成了锻造的锤砧!守护的执念为胚,金凰的净化余烬为火,在这无边的痛苦熔炉中,云逸那破碎的意识、散乱的精神力,竟被强行锻打、凝聚!
眉心灵台深处,那枚黯淡的青金印记,核心处一点微弱却无比纯粹坚韧的青金色心火,悄然点燃!
也就在这心火点燃的刹那——
外界,洼地边缘,昏迷的云逸身上,那微弱得几乎消散的生机,突然如同被注入了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稳定下来!虽然依旧重伤濒危,但那股随时会熄灭的“气”,却奇迹般地稳住了!更有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新生般纯粹坚韧的意念波动,无意识地扩散开来,扫过那片污秽的洼地!
这股波动极其微弱,甚至不如一缕清风。
然而!
在洼地中心,那正在与墨仲的镇灵光柱疯狂对抗的浊源核心漩涡,却在接触到这股微弱意念波动的瞬间——
嗡!
如同被最致命的毒针刺中!整个漩涡猛地一僵!高速旋转的暗红光点瞬间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核心那深邃的暗芒剧烈闪烁,爆发出一股充满了惊惧、难以置信以及……一丝极其隐晦的“渴望”?的复杂意念冲击!
它吸收、淬炼云逸爆发出的金凰净化之力时,虽然痛苦但带着贪婪。可当接触到这缕源自云逸意识深处刚刚点燃的“心火”余韵时,却像是遇到了真正的……天敌克星?那感觉,仿佛污秽遇到了纯净的源初之火,本能地感到恐惧和……被彻底净化的威胁!
这一瞬间的僵直和混乱,对苦苦支撑的墨仲而言,简直是天赐良机!
“给我……镇压!”墨仲强忍着脑海中的剧痛和眩晕,榨取最后一丝法力,全力催动青铜铃铛!
嗡!
土黄色的镇灵光柱光芒大盛,符文流转,如同山岳般轰然压下!
轰隆!
整个洼地剧烈一震!腐殖质如同沸腾般翻涌!
那暗红的核心漩涡再也支撑不住,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猛地向内收缩、塌陷!构成漩涡的无数暗红光点如同失去了主心骨,瞬间四散崩飞,重新化为无数细微的浊源微粒,如同受到惊吓的鱼群,疯狂地钻入地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洼地中心,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拳头大小的漆黑孔洞,散发着残留的阴冷气息。那疯狂吸收、淬炼浊源的核心,似乎被墨仲这拼尽全力的一击,暂时……击溃了?
噗!
墨仲也再也支撑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后退几步,脸色惨白如纸,手中的青铜铃铛光芒黯淡,落回掌心。封灵汲元匣也停止了震动,匣盖无声合拢。
洼地,暂时恢复了死寂。只有残留的毒气和燃烧的枯藤,证明着刚才的凶险。
墨仲剧烈喘息着,惊魂未定地看向那个漆黑的孔洞,又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洼地边缘,被众人守护着的、依旧昏迷不醒的云逸!
刚才……那是什么?
那股微弱却让浊源核心都瞬间惊惧僵直的意念波动……绝对源自云逸!那不是金凰的净化之力,那是……一种更本质、更纯粹、仿佛能点燃灵魂的……心之火焰?
更让墨仲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在浊源核心被击溃、崩散四逃的瞬间,他怀中的封灵汲元匣,似乎极其短暂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连接”?一丝微弱的、属于云逸那刚刚点燃的“心火”气息,与那崩散的浊源核心最深处的一缕本源,竟然产生了某种……难以理解的、极其短暂的“融合”痕迹?
如同水滴融入滚油,瞬间湮灭,却又真实存在过!
这……这怎么可能?净化的心火,与至邪的浊源……融合?
墨仲看着昏迷的云逸,又看看那残留的漆黑孔洞,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深深的困惑。这位重伤垂死的“帝君”身上,究竟还隐藏着多少颠覆认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