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7年，菲律宾吕宋岛的雨季比往年更加漫长。
当西班牙殖民政府的集结令传达到马尼拉总督府时，驻守吕宋的西班牙军队——包括步兵、骑兵和炮兵——开始了漫长的备战。他们需要准备的不只是武器和士兵，还有足以支撑数周的粮草、弹药，以及拖拽火炮与物资的笨重马车。在那个尚未被铁路和蒸汽机改变的时代，军队的移动依然依赖最原始的方式：士兵的双脚和骡马的脊背。
马尼拉的西班牙军官们原以为，凭借殖民地的长期驻军体系，集结一支三千人的远征军不过是一周的事。
但现实远比想象艰难，长期都没有大规模战争的菲律宾，整个系统都是生锈的！粮草需要从各个村落的仓库调拨，弹药经过检查居然受潮严重，要重新制造，再从军械库运来，而马匹和辎重马车则必须从吕宋城外的各个村庄去征集，中间还发生了流血事件。
更奇葩的是三千的军队，其实只有一千五百人不到，其余全是军官们吃空饷的名额。这些西班牙军官们，只能用自己农庄里的农奴顶数，不管会不会开炮，只要能搬货就行。
雨季的泥泞让道路变得如同沼泽，骡马陷入泥潭，士兵们不得不跳进齐膝深的烂泥里，用肩膀顶住车轮，或者用绳索拖拽马车。西班牙军官们的怒骂声回荡在泥泞的道路上，他们挥舞着皮鞭，催促着疲惫的马匹和同样疲惫的士兵，但前进的速度依然缓慢得令人绝望。
最终，当这支远征军真正踏上征途时，距离最初的集结令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五天。
西班牙军队的主力由步兵和炮兵组成，而他们的最大负担，正是那些沉重的青铜或铁制滑膛炮。19世纪的火炮虽然比中世纪的重型攻城炮轻便了一些，但依然笨重无比，每门6磅或12磅的加农炮都需要至少6-8匹骡马拖拽，而更重型的榴弹炮甚至需要10匹以上的挽畜。
吕宋的道路本就崎岖不平，而雨季的暴雨让它们变成了泥泞的陷阱。车轮陷入泥潭，车轴断裂，马匹累得口吐白沫，士兵们不得不徒手挖掘泥浆，或者用木板垫在车轮下，才能让火炮勉强前进。西班牙军官们的怒骂声此起彼伏，有的咒骂天气，有的咒骂道路，有的则直接鞭打那些累得几乎站不稳的骡马。
步兵的情况稍好一些，但他们同样步履艰难。他们的滑膛枪虽然比弓箭和长矛更致命，但在泥泞中行军时，枪管容易进水，火药受潮，导致射击时经常哑火。士兵们不得不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的武器，同时还要背着沉重的弹药袋和口粮，在泥浆中艰难跋涉。
这支西班牙远征军的最终目标是打通马尼拉和吕宋城的道路。但此刻，他们连最基本的移动都如此艰难。
在19世纪的前期，战争依然是一场缓慢的、泥泞的、依赖畜力的较量。滑膛枪和滑膛炮的火力虽然比冷兵器时代强大，但军队的机动性却依然原始得可怜。而菲律宾的多雨热带气候，更是让这场进军变成了一场泥浆中的挣扎。
但马尼拉的命令已经下达，军队必须前进。
泥泞、怒骂、火炮和疲惫的人马，三千人的西班牙军队在丛林和甘蔗田之间，缓缓前进。
马尼拉北郊的高地被连绵不断的暴雨笼罩，仿佛老天爷故意要与交战双方作对。
马祖军第一海军陆战队的士兵们蹲在泥泞的壕沟里，骂声此起彼伏。他们的精心挖掘的防御工事——四层纵深壕沟、钢管覆盖泥土的地下指挥所、纵横交错的坑道——原本是他们对抗西班牙军队的杀手锏，但这场该死的大雨，让一切变成了泥浆地狱。
雨水倾泻而下，壕沟里的水位迅速上涨，很快，半个小腿都陷在冰冷的泥水里。士兵们试图踩稳脚跟，但泥浆滑腻，稍不留神就会摔个四脚朝天。他们的军靴吸饱了水，变得沉重如铅，每走一步都像是拖着铁块。
“这鬼天气！”一个陆战队员咒骂着，用力甩了甩沾满泥浆的头发，“老子宁愿被西班牙人的子弹打，也不想在这泥坑里泡着！”
“闭嘴吧！再吵就把你扔去抽水！”旁边的班长没好气地回怼。
确实，马祖军已经紧急调用了从船上拆下来的小型蒸汽机，试图从壕沟里往外抽水。蒸汽机“呜呜”地冒着黑烟，笨重的铁管插入泥水中，艰难地抽走积水，但雨势太大，抽水的速度根本赶不上灌入的速度。
而在马尼拉城内，西班牙守军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的城墙和防御工事同样被雨水浸泡，火药受潮，火枪卡壳，士兵们挤在潮湿的营房里，抱怨着这该死的天气。
“上帝啊！给个晴天吧！”一个西班牙军官望着阴沉的天空，绝望地祈祷。
“再这样下去，我们的火药就要废了！”另一个士兵抱怨道，“要是马祖军现在进攻，我们可能连枪都打不响！”
讽刺的是，马祖军和西班牙军队此刻唯一的共同愿望，竟然是——让老天爷放晴。
马祖军的指挥官们焦急地盯着天气，他们知道，如果雨继续下，他们的火炮阵地会被泥水淹没，蒸汽机抽水效率越来越低，士兵们也会因为长时间泡在泥水里而生病。
而西班牙人则更绝望——他们的粮食和弹药储备有限，他们在祈祷大雨结束，也在祈祷援军的到来。
此刻，在这场围城战中，枪炮反而成了其次，天气才是所有人真正的敌人。
反正，吕宋援军在骂娘，马祖军在骂娘，马尼拉也在骂娘！
八月十五日，天空终于晴空万里，但马祖军的侦察兵也终于发现了吕宋过来的西班牙军队前锋。
双方的侦察兵在丛林和稻田里，不断对射。
线膛枪完全压制住了滑膛枪，西班牙军队的前锋死伤惨重，不得不缩小侦查面积，主动向后方的大部队靠拢。
八月十七日，西班牙吕宋军队终于抵达北面的防线。
1817年8月18日，马尼拉北郊的高地终于迎来了数天久违的晴天。
连续多日的暴雨让战场变成了泥潭，但这两天，炽热的阳光穿透云层，晒干了泥地，也点燃了西班牙殖民军的斗志。
清晨的薄雾散去后，马尼拉城北的山坡上，西班牙军号声尖锐地响起，战鼓的节奏由慢到快，最终化作激昂的冲锋鼓点。
三千名西班牙殖民军士兵——包括西班牙本土老兵、菲律宾土着辅助兵，以及少量混血士兵——在军官的指挥下，迅速列成横队。他们排成一个个百人队，步伐整齐地向前推进，刺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军服上的西班牙国旗徽章随风微微飘动。
西班牙大炮开始在八百米外轰鸣，六门六磅炮两门12磅炮，不断向第一陆战队阵地发射实心炮弹。
隆隆的炮声中，对面马祖军的阵地静的可怕。
西班牙军官站到队列的右侧，拔出军刀，大声喊道：“以我为标准，随我前进！”
将军卫队骑着战马，手里举着短管滑膛枪，他们会排枪击毙，任何一个敢转身逃跑的逃兵。
西班牙军队依然采用着经典的线列战术——士兵们排成密集的横队，前排举枪瞄准，后排待命轮换。这种战术在刚刚过去的欧洲战场，是一切战斗方式的主流。
只是，欧洲在变化，但西班牙窘迫的财政，已经无力改革，而远东的这些军官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世界正在巨变。
此刻，西班牙军官们依然坚信，纪律和火力密度才是胜利的关键。他们命令士兵们以稳定的步伐前进，保持队形，直到进入滑膛枪的有效射程（约100米的最远概率射程）后再开火。
在高地之上，马祖军的士兵们早已严阵以待。他们的四层壕沟防御体系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清晰——最外层的壕沟里积满了前几日的雨水，但经过马祖军士兵的紧急排水，此刻已经恢复了一定的作战效能。
李海早已经下令，“没有老子的命令，所有大炮都不允许开火！”
这货想要坑死这个西班牙军队！
这些盘踞在高地上的壕沟，这些纵横弯曲的坑道，使得马祖军能够在西班牙军队接近时，从多个角度进行集中火力输出。
马祖军的线膛枪兵们趴在壕沟边缘，枪管已经上膛，火药和铅弹早已准备妥当。他们的军官手持望远镜，冷静地观察着西班牙军队的推进。
“稳住！”一名马祖军中尉低声命令，“射击手，等待鼓声再开火！装弹手，开始装弹”
西班牙士兵们迈着沉重的步伐前进，脚下的土地因为前几日的暴雨而依然松软，但阳光的暴晒让泥地稍微结实了一些。他们的横队保持着整齐的队形，前排的士兵举枪瞄准，后排的士兵则紧盯着前方同伴的后背，等待轮换射击的命令。
然而，随着距离马祖军阵地越来越近，恐惧开始在队伍中蔓延。他们能看见壕沟里若隐若现的马祖军身影，能听见对方军官的命令声，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枪口上瞄准的压力。
“稳住！不要慌！”西班牙军官挥舞着军刀，大声呵斥，“记住，我们的火力会碾碎他们！”
当西班牙军队推进到约120米距离时，马祖军的军官终于下达了命令——
“预备——”
西班牙士兵们屏住呼吸，继续向前，一百米。
西班牙军官在大喊：“第一排举枪”
李海此时已经狠狠地挥锤，雷动战鼓，一面面竖立的战鼓被马祖军的鼓手擂动，这些沉闷而古老的中华战鼓之声，穿越千年回荡在菲律宾的大地之上。
下一秒，
马祖军的壕沟边的射手，
西班牙战阵的前排射手，
同时扣下扳机，
两边都有无数白烟在升腾，
爆发出一片火光与硝烟，密集的枪弹如雨点般倾泻向西班牙横队和马祖军的壕沟。
西班牙军队的前排不断有人倒下，一批批的倒下，但西班牙随军战鼓依然未停，西班牙军官依然在大喊：“稳住，前进！”，剩余的士兵依然咬紧牙关，继续前进。
马尼拉北郊的阳光陡然被硝烟与惨叫撕裂。
埋伏在四层壕沟里的四千名马祖军将士，在指挥官一声令下，化作了一张死亡之网。其中一千名专业射手——他们是从海军陆战队中精挑细选的精英，拥有精准的射击技巧和钢铁般的神经——半跪在壕沟边缘，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一千米外正昂首挺胸推进的西班牙线列步兵。而三千名训练有素的民兵，则躬身在射手身后，时刻准备着递送装好弹药的步枪、让火力源源不断。
“预备——”
西班牙军号还在远方嘶鸣，战鼓声渐渐逼近，三千名西班牙步兵排着紧密的横队，踩着被烈日晒得半干的泥地，以标准的线列战术稳步推进。他们的刺刀在阳光下闪着寒芒，军官们挥舞着军刀，高喊着激励士气的口号。他们相信，凭借纪律与火力，他们能够撕开马祖军的防线，就像过往每一次殖民战争那样。
可他们不知道，今天，他们踢开了地狱的大门。
“开火！”
刹那间，壕沟里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一千支燧发枪同时怒吼，铅弹如暴雨般倾泻而出，紧接着，三千名民兵迅速递上装填完毕的枪支，专业射手们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第一分钟，九千发弹药——整整九千发！——如同一道绵延不绝的死亡海潮，一波接一波地横扫西班牙军队的正面！
子弹的海潮，涌起！
西班牙军队的前排士兵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成片倒下。子弹穿透胸膛、击碎头骨、削断肢体，惨叫声瞬间淹没了战鼓的节奏。后排的士兵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同伴像割麦子一样倒下，恐惧如潮水般蔓延。
“稳住！继续前进！”西班牙军官挥舞着军刀，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可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新一轮的枪响淹没。
一队百人西班牙步兵刚冲过百米线，便被迎面而来的弹幕撕碎。 第一排士兵倒下，第二排试图补位，可子弹已经穿透他们的身体；第三排还没来得及举起刺刀，便被扫倒在地。整整一个百人队，三排士兵，几乎在同一轮射击中全部倒下，鲜血染红了泥地，哀嚎声此起彼伏。
后方，西班牙将领终于意识到——他们错了，大错特错！
“吹撤军号！快吹撤军号！！”他声嘶力竭地大喊，声音几乎被枪炮声撕裂。
可一切都晚了。
西班牙军队的阵线瞬间崩溃。士兵们开始四散奔逃，可马祖军的火力并未停歇。子弹依然如海潮般倾泻，追杀着每一个试图逃跑的西班牙士兵。 有的士兵被子弹击中后仰面倒下，有的被击穿膝盖跪地哀嚎，有的则被流弹削去半个脑袋，血浆喷溅在同伴的身上。
逃窜的西班牙士兵挤成一团，试图寻找掩护，可他们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马祖军的火炮终于开火了！
爆炸弹呼啸着落入逃跑的西班牙人群中，剧烈的爆炸掀起泥土、血肉和残肢，弹片横飞，将逃兵们撕成碎片。 有的士兵被气浪掀飞，重重摔在地上，有的则直接被炸得尸骨无存。
而西班牙军队的炮兵阵地，也同样遭到了覆盖射击。马祖军的炮弹精准地砸中了他们的火药囤积点，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 炮兵们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爆炸吞噬。
战场已经变成了屠宰场。
西班牙军队的三千人，此刻只剩下不到千人，他们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疯狂地朝着来的方向逃窜。可马祖军的火力依然在收割着生命。
而在后方，西班牙将军呆呆地站在原地，双眼无神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他的士兵成片倒下，他的军官一个接一个死去，他的炮兵阵地化为火海，而他的荣耀，此刻如同泡沫般破碎。
突然，一枚炮弹呼啸而至，在他身边不远处爆炸。 冲击波将他掀翻在地，弹片穿透了他的胸膛。
他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只有无声的叹息。
山坡上，战鼓停歇，枪声在慢慢稀落。
可梆子声却猛然响起，如同打落在竹林里的大雨。
山坡后，一个三百人的骑兵猛地冲出，一群骑兵左手马刀，右手短枪，如同风暴般掠过旷野。
在步枪手的注视之下，追着对方不足千人的逃兵部队杀去。
大地之上，全是西班牙伤兵的哀嚎，这里犹如地狱中的荒野。
到此时，所有的马祖军陆战队员还有些恍惚，没有人庆祝，也没有人呐喊，所有人都站上壕沟眺望烈日下的原野。
很多人不敢相信，这是他们干的！
那只是短短的几分钟，就恍如隔世一般。
有士兵在高喊：“命令，步兵扫荡战场，医务兵救人！李司令说了，这些人能救活就救活！”
李海站在山头之上，看着一片一片倒在荒野里的尸体，他低声说道：“唉，真他娘可惜了，这地上都是银子啊！三十两银子一个啊。”
身边人，皆尽无语。
他们都下意识的，向旁边挪了挪。这司令简直毫无人性，离他远一点，才比较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