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记》——工艺门话本
场景:工艺门后山石料场
时间:东周某夏午后
人物:
- 门主(石砚,五十余岁,手持刻刀不离身,看似严肃实则护短)
- 班首(木吒,二十出头,总被师弟们带跑偏的老实人)
- 憨蛋(十五岁,总爱啃着石渣发呆的大力士)
- 小墨(十四岁,抱着墨锭睡午觉的迷糊虫)
- 铁牛(十六岁,抡锤子比吃饭还勤的愣头青)
【开场】
石料场里叮叮当当响成一片,阳光把青石滩晒得冒白烟。憨蛋正把半块花岗岩当枕头,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嘴里叼着根石笔哼哼:“师哥你看,这石头上的花纹像不像昨儿山下酒馆的酱肘子?”
铁牛举着錾子凑过去,一锤子敲在憨蛋屁股旁的石头上,震得他一蹦三尺高。“像个屁!你再啃石渣,门牙都要比门主的刻刀还钝了!”
小墨抱着块刚磨好的砚台打哈欠,墨汁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倒像画了幅歪歪扭扭的山水。“别吵别吵,我刚梦见咱门里的刻刀都长腿跑了,追着喊‘我们要刻传世的好东西’……”
木吒正蹲在一旁打磨石碑坯子,闻言敲了敲小墨的脑袋:“就你梦多!门主说了,咱工艺门的本分是把活儿做细,哪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念头?”
话音未落,憨蛋突然从地上弹起来,手里攥着块碎石片在石板上划拉:“哎!要是咱现在刻的东西,过个千儿八百年的,被人当垫脚石踩了咋办?”
铁牛把锤子往地上一墩,震得尘土飞扬:“那不能!咱刻的石碑比城墙还结实!”
“可万一后人忘了咋刻字呢?”小墨揉着眼睛接话,“就像村口王大爷,前儿还认得出自家门匾上的‘福’字,今儿就指着说‘这画画得像只胖喜鹊’。”
木吒手里的刻刀“当啷”掉在地上,突然拍了下大腿:“坏了!要是哪天《荀子》这等好书散了,后人连‘锲而不舍’都忘了咋写,咱工艺门岂不是成了罪人?”
【门主登场】
石砚背着双手从竹林里走出来,玄色衣襟上沾着几片竹叶。他本想看看徒弟们的活计,刚走到石料场边缘,就听见憨蛋扯着嗓子喊:“那咱把《荀子》刻在石头上!刻十块!百块!让石头替咱看着,谁也偷不走!”
铁牛抡着锤子就要往石碑坯子上砸:“对!现在就刻!我一锤子能凿出三个‘礼’字!”
“你那叫凿字?上次你刻‘仁’字,最后活脱脱像只歪嘴蛤蟆!”小墨抱着砚台躲得老远,墨汁洒了铁牛一胳膊。
石砚站在原地憋笑,胡子都快翘起来了。他轻咳一声,徒弟们瞬间僵成石雕——憨蛋的手还保持着攥石片的姿势,铁牛举着锤子悬在半空,小墨的砚台正顺着胳膊往下滑。
“哦?”石砚慢悠悠走过去,踢了踢那块被憨蛋啃出牙印的石头,“你们要刻《荀子》?可知这全书有多少字?”
木吒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门、门主,弟子们是觉得……好书该像石碑一样结实。”
憨蛋突然“噗通”跪下,膝盖砸在石板上的声响能惊飞竹林里的麻雀:“门主!俺们笨,但俺们知道,好东西不能丢!就像您总说,刻刀要磨,道理更要磨!”
石砚突然放声大笑,笑得肩膀直抖,从怀里掏出一卷竹简往石桌上一拍:“好个‘道理更要磨’!你们这群憨货,总算开窍了!”
【刻碑闹剧】
铁牛第一个蹦起来,扛着最大的那块石碑坯子就往架子上放,结果脚下一滑,石碑“哐当”砸在地上,边角磕掉一块,倒像给石碑镶了个月牙形的花边。“哎呀!这、这成了带缺口的月亮碑!”
憨蛋凑过去摸了摸缺口,咧开嘴笑:“好看!像门主昨晚喝剩的酒盅!”
小墨抱着墨锭往石碑上倒,结果脚一绊,整个人扑在碑上,印出个四仰八叉的人形墨印。“完了完了!我把自己刻成碑上的‘墨精’了!”
石砚拿着刻刀在一旁看热闹,见小墨急得快哭了,突然指着墨印笑道:“这不正好?就当是你这小迷糊给后人留个笑谈——咱工艺门刻书,连人都能刻进去!”
木吒正小心翼翼地凿“学不可以已”五个字,憨蛋突然凑过去吹气,想把石屑吹掉,结果一使劲,把木吒的刻刀吹得歪了半寸,“已”字最后一笔拐了个弯,倒像条小蛇。“师哥你看!这字活了!”
铁牛抡着锤子要帮木吒改,一锤子下去,把“学”字的宝盖头敲掉一角,变成了“子不可以已”。石砚看得直摇头,伸手夺过锤子:“你们这群混小子,是想让荀子先生从坟里爬出来,给你们改作业吗?”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能掀翻屋顶的笑声——憨蛋笑得直捶石碑,结果把刚刻好的“道”字震掉一块;铁牛笑得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墨池里,站起来时活像尊黑炭菩萨;小墨笑得直打嗝,墨汁顺着嘴角淌,倒把下巴上的痣染成了墨痣。
【尾声】
三个月后,十块刻满《荀子》的石碑立在了工艺门祠堂前。阳光穿过竹林洒在碑上,每个字都泛着温润的光。
憨蛋摸着石碑上那个被他震掉一角的“道”字,嘿嘿直笑:“你看,它现在像不像门主常说的‘留有余地’?”
石砚背着手站在碑前,看着徒弟们的憨样,突然觉得眼角发潮。他转身从祠堂里抱出一坛酒,往十个粗瓷碗里倒:“来!敬这些石碑,也敬你们这群……能把天捅出窟窿,也能把道理刻进石头里的憨货!”
铁牛举着碗往嘴里灌,酒顺着嘴角流进脖子里,呛得直咳嗽:“门主!等咱老了,就把自己也刻成石碑,跟这些字作伴!”
小墨趴在石碑上数字数,突然喊道:“哎呀!我发现铁牛刻的‘锲’字,右边多了一捺,像不像他总也改不掉的罗圈腿?”
又是一阵哄笑惊飞了树梢的麻雀,阳光落在石碑上的“锲而不舍”四个字上,仿佛也跟着轻轻摇晃,要把这满场的热闹,都刻进千年万载的时光里去。
【落幕】
(石碑的影子在暮色里越拉越长,远处传来工艺门弟子们新的打闹声,混着叮叮当当的刻刀声,像首没谱的歌。)
《工艺门刻〈荀子〉记》
青石滩头日正烈,憨徒戏语惊竹叶。
忽念文章千载后,或作尘泥与瓦屑。
铁牛抡锤憨蛋跃,小墨泼墨成笑靥。
木吒拍腿呼“要紧”,石上须存圣贤说。
门主忽从竹间出,忍俊不禁髯似雪。
“痴儿何惧光阴改,且将《荀子》刻顽铁。”
一锤敲歪“锲”字脚,半墨印成“人形帖”。
错漏偏生天真趣,顽石也染少年热。
十碑立向祠堂前,风雨难磨字如铁。
至今摩挲斑驳处,犹闻当年笑声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