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刻春秋》——工艺门记事剧本
第一幕:山门议事
场景:工艺门大殿,梁柱上悬着“巧夺天工”匾额,案几上堆着凿子、墨斗和泛黄的竹简。晨光从雕花木窗斜照进来,尘粒在光束里翻滚。
人物:
- 宫束:工艺门门主,五十岁上下,左手断了两指,握凿子的右手布满老茧,说话带点唾沫星子
- 老凿:六十岁,门里的老匠人,总眯着眼打磨刻刀
- 小墨:二十岁,手抖却擅长写蝇头小楷,总被师兄们捉弄
- 大锤:二十五岁,力大无穷却常砸坏石料,后脑勺总沾着石粉
- 阿榫:二十二岁,爱钻研榫卯结构,说话时总下意识比划手势
(开场时大锤正举着半块青石板,石板上歪歪扭扭刻着“天下”二字,小墨蹲在旁边用毛笔涂改,阿榫抱着胳膊摇头)
大锤:(喘着粗气)小墨你再改改!这“下”字怎么看都像条泥鳅!
小墨:(气鼓鼓扔了笔)你当刻字是打铁啊?力道重了石屑乱飞,轻了又刻不深——
宫束:(从后堂出来,咳嗽一声)吵够了没?
(三人立刻站直,大锤手一松,石板“咚”地砸在地上,裂开个缝)
大锤:(挠头)门主……它自己想不开……
宫束:(瞪他一眼,从怀里掏出卷竹简)上周去洛阳,见着大儒们在读这个。(展开竹简)《尚书》,记的是三皇五帝到商周的事儿,说治国、说人心、说天地道理。
老凿:(凑过来眯眼瞅)字儿比小墨写的还扭巴,这有啥用?
宫束:(敲了敲竹简)咱们工艺门传了三代,刻过佛像、雕过宫殿,可后人记着的,不过是“手艺好”三个字。我想在山门后那片石壁上,把这《尚书》全刻下来。
阿榫:(眼睛一亮)石壁?那得凿三年!
宫束:(指向三人)大锤凿石,小墨描字,阿榫排布局。老凿你掌眼,别让他们把“尧典”刻成“窑典”,让人以为咱们是烧砖的。
小墨:(小声)可这里面好多字我都不认识……
大锤:(拍胸脯)不认识怕啥?我照着画!上次把“龙”刻成“蛇”,不也有人夸灵动吗?
宫束:(抄起案上的凿子扔过去,大锤慌忙接住)再胡来,我让你爹把你领回去打锄头!(转身往出走)明儿卯时开工,谁迟到了,罚他磨三个月刻刀!
(大锤望着宫束的背影,小声对小墨说:“门主左手断的那两指,就是刻字时走神被石头砸的吧?”小墨点头,被老凿敲了脑袋)
第二幕:凿石笑谈
场景:山门后石壁前,搭着木架,大锤光着膀子抡凿子,小墨站在木架上用朱砂描字,阿榫在石壁左下角画格子。春末,蝉刚叫第一声,石壁旁的桃树落了满地花瓣。
时间:开工半月后
(大锤一凿下去,石屑溅了小墨一脸,小墨抹着脸跳起来)
小墨:大锤!你故意的!这“舜典”里的“舜”字,被你凿得只剩半个“夕”了!
大锤:(举着凿子傻笑)这不是怕你站太高摔着,给你个下来的理由嘛。
阿榫:(指着石壁)别闹了!“皋陶谟”这一段要刻在“舜典”右边,间距得留两指宽,不然看着挤得慌。
老凿:(蹲在一旁喝茶)当年大禹治水,三过家门不入。大锤你倒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上回你娘来送包子,你愣是躲在树后不敢见,怕她骂你把石料凿废了。
大锤:(脸一红)那不是怕她唠叨嘛……(突然停手)哎,这“禹贡”里说九州,咱们现在站的这块地,算不算冀州?
小墨:(翻着竹简)书上说冀州“厥土惟白壤”,咱们这土是黄的,八成是豫州。(突然拍手)哎!这里写“禹疏九河”,跟大锤你疏通堵塞的石缝似的!
大锤:(得意)那是!上次山洪冲垮了石阶,我凿了三天排水道,比禹还快呢!
(宫束背着药篓走来,里面装着给老凿治风湿的草药)
宫束:(往石壁上瞅)“甘誓”刻到哪了?
小墨:就差“用命,赏于祖;弗用命,戮于社”这几句了。大锤说“戮”字太凶,想改成“罚他磨凿子”。
宫束:(瞪大锤)祖宗的话能乱改?当年夏启伐有扈氏,说的是军纪。咱们刻字也有规矩:横要直,竖要挺,别让人看着像没长骨头。
(大锤低头凿石,火星溅在他胳膊上,他“嘶”了一声,却没停手。小墨偷偷从怀里掏出块糖,扔给大锤,大锤接住塞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谢啦”)
第三幕:风雨砥砺
场景:同石壁前,木架加高了,石壁上已刻满大半文字。秋至,风卷着落叶,小墨裹着厚衣描字,大锤的胳膊晒得黝黑,添了几道新疤。
(突然下起大雨,众人慌忙用油布盖竹简,大锤爬上木架护着刚刻的“盘庚”篇)
小墨:(抱着竹简喊)盘庚迁都,百姓怨声载道,跟咱们刚开工时一样!那会儿大锤天天喊“刻这破字有啥用”,现在倒护得比自家屋顶还紧。
大锤:(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那不一样!盘庚是为了国家,咱们……(挠头)咱们是为了让后人知道,除了盖房子造器物,咱工艺门也懂道理。
阿榫:(扶着摇晃的木架)雨太大了,“汤誓”那片石皮有点松,再凿会裂的!
宫束:(披着蓑衣赶来,手里拿着麻绳)把木架绑牢!当年商汤伐夏桀,遇着暴雨还接着进军呢,这点雨算啥?(突然咳嗽起来,按住胸口)
老凿:(递过旱烟袋)歇会儿吧,你这阵子总咳,别是累着了。
宫束:(摆手)“无逸”里说,大禹“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住的房子比农夫还简陋,却把洪水治了。我这算啥?(指向石壁)小墨,把“洪范九畴”那部分的格子再画细点,五行、五事、八政,得让人一眼看清。
(雨渐小,大锤跳下来,手里攥着块被雨水泡软的泥,捏成个小人)
大锤:你看这像不像纣王?“牧誓”里说他“惟妇言是用”,我爹就总听我娘的,不让我学打铁,非让我来学刻字。
小墨:(笑)那你该谢谢婶子,不然咱们哪有这么厉害的凿石工?
(宫束望着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字,突然笑了,右手指关节在石面上轻轻敲着,像在数刻痕)
第四幕:碑成之日
场景:石壁前,《尚书》全文已刻完,石壁下摆着香炉,工艺门弟子们都来了,连附近村落的百姓也来围观。冬末,阳光暖融融的,石壁上的字被打磨得发亮。
(大锤蹲在地上,用布擦石壁底部的青苔,小墨给每个字描金粉,阿榫在石壁旁立了块小石碑,刻着“工艺门全体刻于某年某月”)
村民甲:(指着“尧典”)这说的是尧帝让羲和观天象定历法吧?我家儿子读私塾,先生刚教过!
村民乙:(摸了摸“洪范”篇的字)这石头硬得很,得刻多少日子?
老凿:(捋着胡子)整整三年。大锤手上磨掉了三层皮,小墨的朱砂用了三十斤,阿榫画的格子连起来,能绕山两圈。
(宫束走上前,左手轻轻按在“皋陶谟”那片石壁上,那里刻着“慎厥身,修思永”)
宫束:(声音有点哑)当年学刻字,师父说“石上刻字,心上刻理”。这《尚书》里的道理,比咱们刻过的任何花纹都金贵。
大锤:(突然红了眼)门主,上次我把“五福”刻歪了,你咋没骂我?
宫束:(笑)五福里有“好德”,你虽鲁莽,却心善。上次山洪救了隔壁村的娃,比刻正十个字还强。
小墨:(举着毛笔)门主,我把“康宁”两个字描得特别亮,愿咱们工艺门代代安康。
阿榫:(指着石壁顶端)我在最上面留了块小地方,等几十年后,让咱们的徒孙刻上“继往开来”四个字。
(宫束抬头望向石壁,阳光照在字上,金粉闪闪发亮。远处传来新弟子的笑闹声,像极了三年前的大锤和小墨)
宫束:(对众人说)敲三下锤子吧,告诉祖宗,咱们工艺门,不光会凿石头,更会传道理。
(大锤举起锤子,“咚——咚——咚——”,回声在山谷里荡开,惊起一群飞鸟,绕着石壁盘旋三圈,往远方飞去)
《工艺门刻尚书碑》
工艺门 无名
凿声破谷三年久,
憨笑随锤落石间。
篆里尧天凝斧刃,
碑中禹迹带苔斑。
朱砂未干孩童闹,
老茧犹新墨字删。
莫道匠人不识典,
青山为纸记尘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