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东的身体狠狠撞上光壁。没有预想中的坚硬撞击,反而像陷入一片粘稠的光之沼泽。无处不在的银光瞬间淹没了他,视野里只剩下纯粹、刺目的白。那沛然莫御的吸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所不在的、沉重的包裹感,仿佛沉入光铸的深海。 体内的剧变比外界的冲击更猛烈。那股源自诅咒、冰冷粘稠的黑液,与属于他自身、带着萨满气息的暗金血液,在银光灌入的刹那,如同被投入熔炉的两块异质金属。它们并未融合,却在银光的强压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达到了某种诡异的平衡。不再是撕裂般的冲撞,更像是在狂暴的洋流中被迫同步的旋涡。撕心裂肺的痛楚骤然减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平静——一种毁灭边缘的宁静。 就在这时,左手腕猛地一烫!紧贴皮肤的那串祖父留下的鹿骨手串,仿佛被点燃的炭火,骤然迸发出灼热的红光。那红光并非火焰,而是无数细密、繁复的血色纹路,如同活物般从每一颗鹿骨上蔓延开来,瞬间爬满了赫东的整个小臂。 冰壁的银光似乎受到了刺激。原本均匀弥漫的光,瞬间凝聚成无数道锐利的银色光线,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精准地迎向那些狂舞的血色纹路。银光与血线在空中疯狂交织、缠绕、碰撞!每一次接触都迸发出无声的能量涟漪,在赫东的皮肤下激起一阵阵细微的电流感。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导体,成了这两股同源却又迥异力量交锋的战场。 视线穿透了强光带来的短暂失明,或者说,是体内的变化让他“看”得更深了。他“看”向自己的血管。血管里流淌的暗金色液体——那属于萨满血脉的力量,此刻竟像是被无形的琴弦拨动,发出低沉而古老的嗡鸣。这嗡鸣的频率,与光壁深处那巨大图案上流转的符文光芒,产生了惊人的、清晰的共鸣!每一次嗡鸣,都牵引着光壁上的符文随之明灭闪烁,仿佛在应和一首失传已久的歌谣。 赫东的目光死死锁住光壁深处,试图穿透那刺目的银光,看清那巨大图案的核心。就在他精神高度凝聚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了那具正在银光中彻底崩溃的缝合尸骸。 尸骸庞大的身躯在银光中剧烈扭曲、融化,如同烈日下的蜡像。构成它躯干的那些来自不同尸源的肢体,早已被撕扯得七零八落,化为缕缕黑烟消散。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缠绕其上的青铜丝线。这些坚韧异常、蕴含邪力的丝线,在纯净的银光炙烤下,正发出刺耳的、濒临极限的尖啸。丝线表面那些阴刻的、用于禁锢和缝合的扭曲符文,在强光中如同活虫般蠕动、挣扎,却无法阻挡毁灭的进程。 它们熔化了。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高温熔化,更像是被更高层次的力量强行瓦解了存在的本质。青铜丝线迅速失去固体的形态,融化成粘稠、滚烫的金色液体。这金色的液体没有滴落,反而在银光中悬浮、分解,最终化作无数细碎的金色光点,如同被风吹散的萤火,彻底湮灭在浩瀚的银芒里。随着青铜丝线的消失,尸骸最后一点残存的扭曲意志也彻底消散,连一声哀鸣都未能留下,仿佛从未存在过。 就在青铜丝线熔化的金液彻底消散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从赫东的左眼深处炸开!剧痛!远比之前血脉冲突更尖锐、更集中的剧痛,仿佛有一根烧红的钢针猛地刺穿了眼球,直抵大脑深处! “呃!”赫东忍不住痛哼出声,下意识地抬手捂住左眼。然而,指缝间,他“看”到了。 左眼的视野变得完全不同。右眼看到的依旧是铺天盖地的、纯粹而刺目的银光。而左眼,那剧痛的源头,视野却仿佛被剥离了一层纱幕,穿透了表象的光辉,清晰地“看”到了光壁深处那巨大图案的细节! 那绝非简单的几何线条。那是无数极其古老、极其复杂的符文,层层叠叠,以一种玄奥莫测的方式组合、嵌套、流转。每一个符文都仿佛蕴含着星辰生灭、万物枯荣的至理,散发着苍茫而神圣的气息。赫东的呼吸骤然停滞。这图案……这符文的风格……他认得! 祖父那本用兽皮包裹、字迹潦草的破旧笔记!在笔记最后几页,那些被反复描摹、旁边打满问号和惊叹号的复杂纹样,其核心结构,与此刻光壁深处显现的图案,赫然一模一样!那被祖父称为“天启之门”、“萨满之源”的圣物纹路!伊藤健处心积虑寻找的、祖父至死守护的秘密入口! 巨大的震撼如同海啸般冲击着赫东的意识。萨满秘境!这里就是!他的血脉与这里的力量共鸣,祖父的手串被激活,冰壁因他的血而开启真正的门户! 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祖父用生命守护的东西,破解一切谜团的钥匙,可能就在这光壁之后! 这个念头带着压倒一切的冲动,瞬间冲垮了赫东的理智堤坝。血脉中的共鸣前所未有的清晰,光壁深处那神圣的符文图案仿佛在向他发出无声的召唤。冲进去!现在!在力量平衡尚未打破、门户洞开的这一刻! “啊——!”赫东发出一声近乎野兽般的低吼,那是被血脉本能和探知渴望彻底点燃的疯狂。他不再抗拒包裹周身的银光,反而将全身的力量,连同体内那两股在银光压制下暂时平衡的力量,猛地向前一送! 他主动冲向光壁的核心!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义无反顾地撞向那由无数流转符文构成的、古老而神圣的图案中心! 视野瞬间被无穷无尽的符文洪流淹没。左眼深处传来的剧痛和异样感骤然加剧,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撕裂眼球的结构。在意识被完全吞噬的前一瞬,赫东模糊地感觉到,自己左眼的瞳孔,似乎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颤动了一下,边缘的形状变得尖锐而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