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迎着风向前走。风刮在脸上像小刀片割着，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根本挡不住这北境的寒意。骨头缝里都透着冷。但他没停，一步都没停。脚下是冻硬的土地，偶尔有石头硌着脚底，他像是感觉不到。 他左手一直紧紧攥着，指关节用力到发白。那是块暗金色的碎片，棱角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微弱却固执的暖意。这点暖意是他此刻唯一的支撑。寂灭之墟就在前面，守护之灵最后的信息烙印在他脑子里，像一盏看不见的灯，指引着北方。 不能停。停下就可能冻僵，停下就可能被后面那些不知道藏在哪里的眼睛追上。玄天门的长老，还有那些穿着黑衣服、鬼一样的人影……这些念头像冰水浇头，让他打了个激灵，脚步反而更快了些。每一步踏下去，冻土都发出轻微的碎裂声，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妹妹叶微的脸突然在他眼前晃了一下。不是现在苍白虚弱的样子，是小时候，眼睛亮亮的，追在他后面喊“哥哥”的样子。他猛地甩了下头，把这画面甩开。不能想，一想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又酸又疼，喘不过气。必须去寂灭之墟。只有那里可能有办法，能救小薇，能赶走她身体里那个可怕的东西。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咙里像塞了把沙子。渴。饿。累。身体里的灵力像快耗尽的油灯，只能勉强维持着不熄灭，护住心脉不被寒气彻底侵蚀。他尝试调动一丝微弱的灵力注入脚下的暗金碎片。碎片表面的纹路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那层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光膜又出现了，紧紧贴着他身体。光膜一现，四周空气里那种沉甸甸、让人心头发慌的死寂感立刻被隔开了大半。虽然这层膜薄得好像一口气就能吹破，但至少证明他初步掌握了这“钥匙”的一点用法。这念头让他心头稍微松了一下，像在无边黑暗里看到一丁点火星。 力量。他需要力量。不是为了成仙，不是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宝藏。只是为了小薇。他握紧了碎片，把那点微弱的暖意死死攥在手心，仿佛能从中汲取走下去的力气。 不知走了多久，月亮都偏西了。前面出现一片巨大的阴影，连绵起伏，像趴伏在黑暗里的巨兽。是山。翻过去，寂灭之墟应该就不远了。他加快脚步，朝着山脚走去。风似乎更大了，卷着地上的雪沫子，打在脸上生疼。 忽然，他脚步一顿。 就在他前面不远，被风吹得半露出来的冻土上，有一小片地方颜色不太对。他蹲下身，用手拂开浮雪。下面不是冻土，是一小片深褐色的、冻得硬邦邦的东西。他凑近闻了闻，一股极其淡薄、几乎被风吹散的血腥味钻进鼻子。 叶天的心猛地一沉。有人来过。而且很可能受了伤。 他立刻警惕起来，全身肌肉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风声呜咽，枯枝在黑暗里晃动，除此之外，一片死寂。没有脚印延伸出去，这片血迹像是凭空出现，又被风雪掩埋了大半。 是谁？是同样冲着寂灭之墟来的人？还是……追他的人？ 他不敢大意，没有立刻起身，而是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仔细感受着周围的动静。风穿过山石的缝隙，发出各种怪异的声响。他屏住呼吸，调动起仅存的灵力，努力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波动。左手的暗金碎片似乎也感应到了他的紧张，那层微光变得清晰了一点点。 时间一点点过去，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也许只是路过的人留下的？或者是什么野兽？他不能在这里耽搁。 叶天站起身，正要迈步绕过这片血迹区域，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不远处一块半人高的岩石后面，似乎有东西动了一下。非常轻微，快得像是错觉。 他全身的汗毛瞬间炸了起来！不是错觉！ “谁！”一声低喝脱口而出，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他几乎是同时向侧后方急退一步，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空空如也，他离开玄天门时，连佩剑都舍弃了。 岩石后面没有任何回应。 叶天死死盯着那块岩石，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冷汗顺着鬓角滑下来，被寒风一吹，冰凉刺骨。他缓缓移动脚步，试图换个角度看清岩石后的情形，每一步都踩得极其小心。 就在他侧移第三步的时候，岩石后面猛地窜出一道黑影！速度快得像离弦的箭，直扑叶天面门！不是人形，更像是一团翻滚的、带着腥气的黑雾！ 叶天瞳孔骤缩！他根本来不及多想，完全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凝聚起全身残余的灵力，灌注于握着暗金碎片的左拳，对着那团扑来的黑雾狠狠砸了过去！ 砰！ 一声闷响。拳头像是砸在了一团坚韧又冰冷的胶体上。巨大的反震力让他整条手臂发麻，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那团黑雾被他一拳砸得向后翻滚出去几尺远，落在地上，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类似湿木头摩擦的嘶嘶声。它没有再次扑上来，而是迅速缩成了一团，在雪地上微微起伏，两点幽绿的光芒在雾气中心亮起，死死地锁定了叶天。 叶天喘息着，左拳传来一阵阵的刺痛和麻木感。他低头看了一眼，暗金碎片依旧被他死死攥着，刚才那一拳的力量似乎大部分被碎片承受了，但碎片本身完好无损，只是那层微光黯淡了许多。 那是什么鬼东西？他从未见过。不是妖兽，也不像是法术。那幽绿的光点透着纯粹的恶意和冰冷，让他脊背发凉。它似乎在观察，在评估。 不能等！叶天瞬间做出决定。不管这是什么，在这里耗下去只会引来更大的麻烦。他深吸一口气，趁着那团黑雾暂时没有动作，猛地转身，将体内最后一点灵力全部灌注到双腿，朝着最近的山坡发足狂奔！速度提升到了极致，破烂的衣衫在身后被风扯得笔直。 身后立刻传来那尖锐的嘶嘶声，由远及近，速度快得惊人！叶天甚至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腥风几乎要贴上他的后背。他头也不敢回，只是拼命向前冲，心脏快要跳出喉咙口。山坡的乱石成了障碍，他深一脚浅一脚，好几次差点摔倒。 眼看就要冲到半山坡，那冰冷的腥风已经扑到了脑后！叶天甚至能感觉到后颈皮肤传来的刺痛寒意！他猛地咬牙，脚下一个急转，身体紧贴着旁边一块突出的岩石滑了过去！ 嘶啦！ 衣角被什么东西撕裂了。那股腥风擦着他的身体冲了过去，撞在前方一块更大的岩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碎石飞溅。 叶天借着惯性冲出几步，稳住身形，回头一看。只见那团黑雾撞在岩石上后，似乎也受到了冲击，翻滚着散开了一些，雾气变得稀薄，露出了里面一点模糊不清的、像是有鳞片的轮廓。两点幽绿的光芒疯狂闪烁，显然被激怒了。 就是现在！叶天没有丝毫犹豫，左手紧握暗金碎片，将体内刚刚勉强凝聚起的一丝微弱灵力再次注入。碎片上的纹路艰难地亮起，那层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光膜再次覆盖全身。他不再看那黑雾，转身手脚并用，朝着山顶的方向奋力攀爬。陡峭的山坡布满了积雪和松动的碎石，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身后的嘶嘶声变得更加尖锐刺耳，充满了狂躁。那团黑雾再次凝聚，猛地弹射起来，朝着叶天追来！但这一次，当它撞上那层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金色光膜时，雾气剧烈地翻腾起来，发出“滋啦”一声轻响，像是滚油泼在了冰面上。追击的速度明显被阻滞了一下。 叶天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不顾一切地向上攀爬。碎石在脚下滚落，冰冷的雪水渗进破烂的鞋子，冻得双脚麻木。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爬上去！ 身后的黑雾似乎被那层光膜激怒了，不断尝试冲击，每一次撞击都让光膜剧烈地闪烁，叶天能感觉到手中的碎片变得越来越烫，传递过来的暖意几乎变成了灼痛，维持光膜的灵力消耗巨大。他咬紧牙关，嘴角都渗出了血丝，拼命压榨着丹田里最后一点灵力。 终于，他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山顶。眼前豁然开朗，但景象却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山顶的另一边，并非连绵的山峦，而是一道巨大得超乎想象的深渊！像大地被硬生生撕裂开的一道狰狞伤口，横亘在天地之间。深渊两侧是陡峭如刀削的黑色岩壁，深不见底。下方翻滚着浓得化不开的灰色雾气，死寂、冰冷，带着一股吞噬一切的沉重气息。 这就是……寂灭之墟？ 就在他心神被这深渊巨口震慑的瞬间，手中的暗金碎片猛地爆发出一阵滚烫！前所未有的灼热感烫得他手掌一缩，碎片几乎要脱手而出！与此同时，碎片上那些黯淡的纹路骤然亮起刺目的金光，仿佛被什么东西彻底激活了！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只见碎片剧烈地震颤着，金光流转，一股庞大而古老的意志仿佛透过碎片苏醒过来，带着无上的威严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怆？这股意志并非针对他，而是遥遥指向深渊的最深处。 轰！ 身后传来岩石崩裂的巨响！那团黑雾显然也追上了山顶，被碎片突然爆发的金光刺激得彻底狂暴，不管不顾地撞碎了山顶边缘的岩石，带着一股毁灭的气息，朝着站在深渊边缘的叶天猛扑过来！ 叶天站在悬崖边，身后是狂暴袭来的诡异黑雾，前方是死寂沉沉的万丈深渊。狂风卷起他破碎的衣襟，猎猎作响。他低头，看向手中这枚正在疯狂震颤、金光刺目、传递着无尽灼热与古老意志的碎片。 碎片的光芒，像一根无形的线，死死地拽着他，指向深渊下方那片翻滚的灰雾。 没有时间犹豫了。 叶天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着深渊里涌上来的、令人窒息的死寂气息。他最后看了一眼手中光芒万丈的碎片，仿佛要把这光芒刻进眼睛里。然后，他握紧它，没有再看身后扑来的腥风，身体向前一倾—— 整个人，朝着那片深不见底、翻滚着灰色雾气的巨大深渊，纵身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