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疏散通道内弥漫着陈旧的灰尘和金属冷却剂的气味，唯一的光源来自李玥设备屏幕的微光和通道墙壁上稀疏的应急指示灯。身后隐约传来的爆炸和交火声逐渐远去，但每个人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
通道狭窄而曲折，显然是为了应对极端情况而设计，并非舒适的撤离路径。张海搀扶着孙倩，咬牙坚持着。李玥一边紧跟队伍，一边警惕地监测着后方是否有人追踪。
苏冉紧跟在林默身后，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周身气息的波动。刚才那银灰色制服者的干扰武器，显然对他初成的光暗平衡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你怎么样？”她压低声音，担忧地问。
林默脚步未停，微微侧头，声音有些低沉：“平衡还在，但……不太稳定。”他能感觉到，黑暗面因为刚才的战斗和干扰而变得活跃，那股毁灭的冲动如同暗流，在意识深处不断冲刷着理智的堤坝。而光明的一面，则因为苏冉刚才的举动和她持续的担忧而更加坚韧，两种力量在他体内形成了新的拉锯。
他需要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重新巩固这种平衡。
通道似乎没有尽头，不断向下倾斜，空气也愈发潮湿冰冷。按照“诺亚”提供的路线，这条通道应该通往一处远离实验室主入口的隐蔽出口，位于一片复杂的地下岩层之中。
就在众人以为即将看到出口亮光时，走在最前面的林默猛地停下了脚步，手臂一横，拦住了身后的众人。
“前面有东西。”他压低声音，眼神锐利地盯向前方通道的拐角处。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张海和孙倩立刻举枪戒备，李玥也紧张地握住了设备。
黑暗中，传来一阵细微的、仿佛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还夹杂着一种湿滑粘腻的蠕动声。紧接着，几个扭曲的身影从拐角后缓缓挪了出来。
那不再是人类，甚至不是常见的变异生物。它们的身躯像是融化的蜡像，勉强维持着人形，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半透明的灰白色，能够隐约看到内部缓慢流动的、暗紫色的能量脉络。它们的四肢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在地面拖行，头部没有明确的五官，只有一个不断开合的、如同呼吸般的空洞。
它们身上散发出的能量波动，与实验室里那些被改造的怪物同源，但却更加……纯粹，也更加不稳定，充满了痛苦与混乱的气息。
“是……失败的实验体？还是病毒自然演化的产物？”李玥声音发颤，这些怪物的形态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
“它们……很痛苦。”林默忽然开口，眉头紧锁。他不仅能感知到这些怪物身上的能量，更能隐约“听”到它们意识中充斥着的、无声的哀嚎与绝望。那是在实验室中被反复折磨、最终被遗弃的灵魂残响。
就在这时，那几个扭曲的怪物似乎感应到了活人的气息，空洞的“面部”齐刷刷地“转向”了他们所在的方向，移动速度陡然加快，带着一种疯狂的执念扑了过来！
“开火！”张海怒吼道，霰弹枪喷吐出火光。
孙倩也强忍疼痛，进行精准点射。
然而，子弹打在那些半透明的躯体上，竟然如同陷入泥沼，只是让它们的动作稍微迟滞，伤口处流出更多暗紫色的粘稠液体，却无法造成致命伤害！它们仿佛没有痛觉，只有吞噬的本能。
“它们的核心是那种暗紫色能量！”李玥快速分析着扫描数据，“物理攻击效果很差！”
眼看怪物就要冲破火力网，张海和孙倩不得不开始后撤。
林默站在最前方，看着这些扑来的、充满痛苦与毁灭欲望的扭曲造物，体内的黑暗力量受到了强烈的共鸣，开始剧烈躁动，渴望将其彻底湮灭。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低语：毁灭它们，就像毁灭那些仿制品一样，这是清理垃圾，是行使力量的权利……
他几乎要顺从这股冲动，抬起的手掌间，黑暗能量开始汇聚。
但就在能量即将脱手而出的前一刻，他的目光越过了这些怪物，仿佛看到了它们曾经在培养槽中挣扎的模样，听到了维兰德冷静记录数据的声音，感受到了被遗弃在这黑暗通道中永恒的痛苦……
毁灭，真的是唯一的答案吗？
它们，不也是那个疯狂计划的受害者吗？
如果他此刻选择了纯粹的毁灭，与维兰德期望的“君王”，又有什么区别？
他体内那微弱却顽强的光明面，因为这份突如其来的共情与怜悯，猛地亮起。苏冉教导他的“守护”，不仅仅是守护善良，或许也包含着对苦难的不忍与对生命的敬畏，哪怕这生命已经扭曲不堪。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林默面临着一个微小的，却至关重要的抉择。
是遵循黑暗本能，以绝对的力量进行毁灭性的清扫？
还是尝试那条更艰难、更不确定的道路？
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汇聚在掌心的黑暗能量性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再是最极致的毁灭属性，而是带上了一丝……禁锢与安抚的特性。
他猛地将手掌按向地面！
嗡——！
一道如同黑色水波般的能量圈以他掌心为中心，迅速扩散开来，瞬间掠过了那几只扑来的扭曲怪物！
怪物的动作骤然僵住，它们身上那狂躁的暗紫色能量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束缚，疯狂冲击却无法突破那层黑色的能量薄膜。它们依旧在挣扎，发出无声的嘶吼，但攻击性被极大地限制了。
林默的脸色苍白了几分，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种精细的能量操控，远比单纯的毁灭要耗费心神，对他刚刚稳定的平衡也是巨大的考验。
“快走！这禁锢维持不了多久！”他低喝道。
苏冉瞬间明白了他的选择，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骄傲。她立刻招呼众人：“从旁边绕过去！快！”
张海和李玥搀扶着孙倩，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被暂时禁锢、仍在原地扭曲挣扎的怪物，快速通过了这片区域。
林默最后一个通过，在离开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被困在黑暗能量中的扭曲身影，眼神复杂。
他没有选择最轻松的那条路。
但这让他感觉，自己离那个冰冷的“骸骨君王”，更远了一些。
归途上的第一个抉择，他遵循了内心由苏冉点亮的那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