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城的布政司衙门前,三十面崭新的旗帜在晨风中舒展。旗帜分为两色:玄色旗绣着“军”字,是天宇的心腹将领;青色旗绣着“政”字,多是留用的魏国旧臣。他们按名册列队,靴底踏过青石板的声响整齐划一,惊飞了檐角的鸽子。
天宇身着常服站在阶上,手里捧着卷泛黄的舆图——那是魏国历任官员手绘的疆域图,边角已磨损发黑。“诸位,”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今日分派你们前往各地,不是去做官老爷,是去当基石。”
他展开舆图,指尖点向地图上的三十个红点:“这三十座城池,是魏国的命脉。军职者接管防务,肃清残匪;文职者接管户籍、粮仓,安抚百姓。记住,军不干预政,政不掣肘军,但遇事必须同商,出了岔子,两人同罪。”
站在最前排的赵武往前一步,玄色旗在他身后飘动:“末将愿往酸枣城!那里是魏齐边境,残兵最多,正好让弟兄们练练手!”
天宇点头,目光转向他身旁的文职官员——原魏国的户部主事苏廉。此人在魏咎时期因直言进谏被贬,天宇查访后得知他清廉能干,特意将他提拔起来。“苏大人,酸枣城粮荒最重,你与赵将军同去,需在半月内让粮价稳住,能做到吗?”
苏廉躬身作答,青色官袍的下摆扫过地面:“下官敢立军令状。只需将军允下官开仓放粮,再从大梁调三十车糙米,酸枣的粮价必能压下去。”
“准。”天宇递给他一枚铜印,“此印可调动沿途粮仓,若遇阻挠,可先斩后奏。”
类似的对话在阶前不断上演。派往雍丘的是老将周平与原魏国的廷尉张克,一个善治军,一个善断案;派往仪邑的是年轻将领陈风和原魏国的农官李稷,一个熟悉山地防务,一个擅长农耕……每一组搭配都经过天宇反复斟酌,既要用旧臣的熟门熟路,也要靠心腹的铁腕镇场。
分派完毕,三十支队伍踏着晨光出发。赵武的军队刚出大梁城门,就遇到一群拦路的流民,为首的老汉捧着块干裂的饼,跪在马前哭求:“将军,雍丘的粮商把粮价抬到了一贯钱一斗,俺们实在活不下去了……”
赵武勒住马,看向苏廉。苏廉立刻道:“将军,这正是魏咎旧部在背后捣鬼。雍丘的粮商多是原魏国贵族,他们囤粮居奇,就是想逼反百姓。”
“那就去砸了他们的粮仓。”赵武的声音冷下来,“苏大人,你带人去清点粮商的囤粮,按市价收购;我带亲兵去抄那些贵族的家,看看他们的地窖里藏了多少猫腻。”
苏廉有些犹豫:“这样会不会激化矛盾?”
“激化?”赵武冷笑一声,拔出腰间的刀,“等百姓饿死了,那才叫真的激化。去,把告示贴出去,就说天宇将军有令:三日之内,粮价若不降回百文一斗,所有囤粮者,斩!”
刀光在阳光下闪着寒芒,流民们看着这一幕,眼里的绝望渐渐燃起希望。
与此同时,大梁城内的临时府衙里,天宇正对着案上的卷宗皱眉。各地传来的消息多是棘手事:雍丘的粮商聚众抗命,扬言要罢市;仪邑的山匪趁乱劫掠,连官府的税银都敢抢;还有几座城池的旧吏暗中勾结,偷偷给魏咎的残部送粮。
“将军,”周平的亲兵匆匆进来,递上一份急报,“雍丘的粮商把苏大人扣了,说要见将军讨个说法!”
天宇将卷宗重重合上:“反了他们。传我令,让陈风带五百骑兵驰援雍丘,告诉那些粮商,半个时辰内放了苏大人,打开粮仓,既往不咎;否则,烧了他们的铺子,抄没全部家产!”
骑兵出发后,天宇又拿起另一本卷宗——那是关于治安的章程,墨迹还未干。上面写着:“凡趁乱劫掠者,斩;聚众哄抬物价者,斩;私通残匪者,灭三族……”这是他与留用的旧臣连夜制定的,每条都透着狠劲。
“把这章程誊抄百份,贴到各城门口。”天宇对文书道,“再派十队巡防兵,穿着便服在街市上巡查,遇到犯事的,不用报官,直接按章程处置。”
第一日,雍丘的粮商还在负隅顽抗,陈风的骑兵一到,直接撞开粮商的宅院,将为首的三个贵族拖到街口斩首,头颅挂在粮仓门口。剩下的粮商吓得连夜开仓,粮价当天就跌到了百文一斗。
第二日,仪邑的山匪洗劫了一个村落,周平带着亲兵追了三天三夜,将三十多个山匪堵在山洞里,放箭射杀一半,活捉一半,全部枭首示众。从此,仪邑周边再无匪患。
第三日,有旧吏偷偷给魏咎残部送粮,被巡防兵抓住。天宇没按章程灭他三族,只斩了他一人,却将他贪墨的二十石粮食全部分给百姓,还让文书把他的罪状写成告示,贴遍了魏国的大小城池。
到了第七日,魏国旧地的秩序已初步恢复。街市上的店铺陆续开张,粮价稳定在百文左右,百姓们敢在夜里出门了,连最混乱的酸枣城,都有小贩挑着担子在街上叫卖。
苏廉从雍丘传回消息:“百姓们自发组织了巡夜队,帮着军队守城门。有个粮商想偷偷涨价,被邻居绑了送到官府。”
周平在仪邑的信里附了张清单:“收编了当地的猎户,组成了山地营,他们熟悉地形,比咱们的斥候还管用。李稷大人正在教百姓种新粮,说秋天能增产三成。”
天宇站在布政司的院子里,看着夕阳染红院墙。案上的卷宗少了大半,剩下的多是各地报来的户籍统计和春耕计划。一个留用的老吏捧着新铸的官印进来,颤巍巍地说:“将军,这是各地送来的新印模,都刻着‘天’字,您要不要过目?”
天宇接过印模,指尖抚过上面的纹路。玄铁铸就的印身沉甸甸的,映着他的影子。“不用了,”他放回印模,“让他们好好用,别辜负了这方土地的百姓。”
院外传来孩童的笑声,是巡防兵在给孤儿分糖。天宇走到门口,看着街上往来的行人——有挑着柴的农夫,有推着车的商贩,还有穿着新军装的士兵帮着老人挑水。他们的脸上没有了战时的惶恐,多了几分安稳。
他知道,定旧土易,固新基难。但看着眼前这一幕,他忽然有了信心——只要守住民心,这新打下的基业,必能如磐石般稳固。夜色渐浓,大梁城的灯一盏盏亮起,像撒在大地上的星,温暖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