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峡谷两侧的崖壁染成赭红色。匈奴主力的金狼旗在烟尘中若隐若现,大单于勒马立于黑风口,目光穿过狭窄的通道,落在前方隐约可见的隘口——那里的玄甲军盾墙已收得极紧,像一枚即将扣合的铁环,却在环心处故意留了道仅容三骑并行的缺口,缺口后是更开阔的瓮形谷地,谷口的草坡上,甚至能看到几匹散落的战马在悠闲啃草。
“父汗,玄甲军定是在谷里设了埋伏!”身边的谋士阿骨打急声劝阻,他指着谷口的草坡,“那几匹战马太扎眼了,像是故意引我们进去!”
大单于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按住腰间的弯刀。刀鞘上的宝石在暮色中闪着冷光,那是去年从月氏部落抢来的战利品。“就算有埋伏,也得进去。”他的声音沙哑如磨砂,“阿古拉还在里面。”
身后的十万骑兵列成密集的方阵,铁甲摩擦的铿锵声与马蹄刨地的闷响交织,在峡谷里回荡成一片令人窒息的轰鸣。前锋的五千骑已整装待发,骑士们的甲胄上还沾着白日厮杀的血污,眼神里却燃着复仇的火焰——他们亲眼看见小王子被玄甲军围困在隘口内侧,此刻只等一声令下便要冲进去撕碎敌人。
“吹号。”大单于的指尖在刀柄上微微用力,“前队先进,后队跟上,保持阵型,不得脱节。”
苍凉的牛角号声再次响起,比白日多了几分孤注一掷的决绝。五千前锋如黑色潮水般涌向隘口缺口,马蹄踏在被猪油擦过的石板上,不时有人马滑倒,却立刻被身后的同伴踩着身体向前推进。他们的长矛斜指天空,形成一片密集的铁林,显然是做好了迎接伏击的准备。
隘口上的天宇按住石缝里的一株枯草,草叶下藏着根细绳,绳的另一端连着崖壁内侧的铜铃。他看着第一排匈奴骑兵冲进缺口,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那些骑士自以为保持着严密阵型,却不知早已踏入他精心设计的“三步杀局”。
第一步,是谷口的“绊马索”。看似平坦的草地下,埋着三十道浸过桐油的牛皮绳,绳端系在两侧的岩石上,离地仅三寸。当先的匈奴骑兵刚踏入谷地,马蹄便被绳套缠住,前排的战马纷纷栽倒,后面的骑兵收势不及,瞬间在谷口堆成一道人墙。
“射箭!”天宇的令旗在暮色中划出锐角。
两侧崖壁的石洞里突然射出密集的弩箭,箭簇穿透铁甲的脆响此起彼伏。匈奴前锋在混乱中试图举盾防御,却发现谷口的宽度刚好限制了他们的阵型,盾牌无法完全展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同伴一个个倒下。
“冲过去!”前锋将领嘶吼着挥刀斩断绊马索,率领残余骑兵踏着尸体冲进谷地深处。他们以为突破了第一道防线,却不知已落入第二步“迷魂阵”——谷地两侧的岩壁上,玄甲军的士兵正往下倾倒混着硫磺的烟硝,浓烟在谷中迅速弥漫,呛得人睁不开眼,战马也开始焦躁不安。
“是烟!屏住呼吸!”将领的呼喊被浓烟吞没。匈奴骑兵的阵型彻底散乱,有人只顾着捂口鼻,有人拼命勒住受惊的战马,还有人在浓烟中迷失方向,误打误撞冲向谷地中央的土台——那里正是第三步“瓮底杀”的核心。
土台看似普通,实则是座中空的陷阱,台面用薄木板伪装,下面埋着五千支削尖的竹矛。当先的三百名匈奴骑兵冲上土台时,木板突然崩裂,惨叫声瞬间从陷阱底部传来,紧接着是竹矛穿透肉体的闷响,令人头皮发麻。
“父汗!救我!”阿古拉的嘶吼从谷地深处传来,带着濒死的绝望。他被困在土台边缘的一小块空地上,身边的亲卫已不足百人,玄甲军的盾墙正缓缓收紧,盾面上的玄鸟图腾在火光中显得格外狰狞。
大单于在隘口外目睹此景,突然拔剑劈向身边的阿骨打:“你说有埋伏?现在知道晚了!”剑刃划破谋士的咽喉,鲜血溅在金狼旗上,将狼眼染得愈发猩红。“全军压上!填平这谷地,也要把王子救出来!”
剩余的九万五千骑兵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入隘口,他们踩着前锋的尸体前进,用盾牌抵挡箭雨,甚至有人将同伴的尸体堆成肉盾,一点点向谷地深处推进。浓烟中,铁甲的寒光与鲜血的暗红交织,整个谷地变成了一座沸腾的炼狱。
天宇站在隘口最高处,看着匈奴主力如预想般全部涌入瓮城,终于缓缓举起令旗。旗面的红绸在夜风中舒展,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血色蝙蝠。
“落闸。”
随着他一声令下,隘口两侧的崖壁突然落下两道巨大的铁闸,闸面布满尖刺,“哐当”一声扣合在一起,将匈奴大军的退路彻底封死。铁闸落下的瞬间,谷地四周的火把同时亮起,照亮了崖壁上密密麻麻的玄甲军士兵——那里不是预想中的几千伏兵,而是整整三万精锐,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复仇的火焰。
大单于勒马站在谷中央,环顾四周的火光与人影,终于明白自己落入了怎样的陷阱。这不是普通的伏击,而是天宇精心布置的“瓮城猎局”——用阿古拉做诱饵,用他的爱子之心做绳索,将整个匈奴主力一步步诱进这座无法逃脱的死亡牢笼。
“天宇!”大单于的怒吼震得火光摇晃,“你敢困杀我十万铁骑,草原各部绝不会放过你!”
崖壁上的天宇没有回应,只是将令旗猛地向下一挥。
三万玄甲军同时发出震天的呐喊,弓弩手射出火箭,点燃了谷中预先埋下的火油;盾兵推着巨石从两侧崖壁滚落,砸向拥挤的匈奴骑兵;骑兵则从谷地深处的暗道冲出,如利刃般切割着匈奴的阵型。
夜风吹过谷地,卷起浓烈的硝烟与血腥味。大单于看着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下,看着金狼旗在火中燃烧,突然仰天长啸,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与不甘。他终于明白,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不是兵力的较量,而是人心的博弈——他输在了对儿子的牵挂上,输在了那份被天宇精准算计的父爱里。
火光中,天宇的身影立于崖壁最高处,令旗在他手中猎猎作响。他知道,这场瓮城之猎即将结束,而草原的黎明,将在匈奴铁骑的哀嚎中,迎来新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