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滩的风比青冥崖柔和些,带着潮湿的腥气,漫过刚搭起的木棚时,卷起灵溪晒在绳上的贝壳串,叮咚作响。
林风正用斧头劈着最后一根木桩,木屑飞溅在滩涂上,与沙粒混在一起。苏清寒蹲在旁边,将捡来的光滑鹅卵石垒成灶台,石缝里塞着晒干的海草,是阿潮说的“最耐烧的引火物”。
“木桩埋深点,免得涨潮时被浪冲垮。”阿潮抱着捆渔网从远处走来,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走路还带着点瘸,却执意要把家里剩下的渔具都搬来,“这棚子得撑住,往后就是咱的家了。”
灵溪跑前跑后地帮忙递绳子,贝壳手链在腕间晃出细碎的光。她忽然蹲下身,指着沙地上的痕迹笑:“你们看!林风哥劈柴的木屑印,清寒姐姐垒石头的压痕,阿潮哥拖渔网的划痕……这才是真的归墟滩呢!”
苏清寒抬头望去,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那些新旧交错的痕迹上——有林风的脚印,有她散落的发丝,有灵溪丢下的贝壳碎,还有阿潮特意在棚子角落画的小记号,说“这样就不会像幻境里那样,找不着家了”。
这些琐碎的、带着温度的痕迹,比幻境里任何精致的布景都要动人。
晚饭是在新垒的石灶上做的,林风捡来的枯枝燃得很旺,锅里的海鲜粥咕嘟冒泡,香气混着烟火气,在棚子周围漫开。灵溪捧着粗瓷碗,喝得鼻尖冒汗,含糊道:“比幻境里的还香!”
阿潮往她碗里舀了勺虾汤,笑她:“那是因为柴火是真的,虾是真的,连你抢我海鱼的样子都是真的。”
苏清寒看着林风低头吹凉粥的侧脸,他左臂的守护咒印记在火光里泛着淡金,像枚安静的勋章。她忽然想起幻境里他为她剥蟹肉的样子,那时觉得温暖,此刻才懂,真实的暖意从不是完美无缺的梦境,是他手背上未擦净的炭灰,是粥里不小心煮破的瑶柱,是这些带着烟火气的、不完美的真实。
“明天我想去青冥崖看看。”林风忽然开口,粥勺在碗里轻轻搅动,“把阿叔阿婶葬在那边的坡上,能看见海。”
阿潮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点头:“好,我记得他们说过,最喜欢看日出时的海。”
灵溪放下碗,小声说:“我去采点海芋花,阿婶在幻境里说过,她年轻时最喜欢这花。”
苏清寒握住林风的手,他的指尖还沾着劈柴时磨出的薄茧,粗糙却安稳。“我陪你去。”
夜色漫上来时,他们在棚子周围点起了渔火,橘红的光映着滩涂,像撒下一串会呼吸的星子。海浪轻轻漫到棚子脚下,又悄悄退去,留下层湿漉漉的痕,像在为这新添的家,画了个温柔的圈。
林风靠在棚柱上,看着苏清寒帮灵溪把贝壳串挂在棚顶,月光透过贝壳的纹路,在地上投下细碎的虹彩。他忽然觉得,九世轮回里那些撕心裂肺的守护,那些辗转难眠的思念,终究是值得的——不是为了凑齐琉璃盏,不是为了逆转生死,而是为了此刻,能在真实的月光下,看着她为一盏灯、一串贝壳,认真地忙碌。
苏清寒转身时,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两人都没说话,却像听见了彼此心里的潮声。
远处的海面上,归墟的传说或许还在浪里浮沉,但归墟滩的沙地上,已经留下了他们真实的脚印。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