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潮湿的新居
梅雨季节的南方城市像被泡在福尔马林里,空气黏稠得能拧出水。林墨拖着最后一个行李箱踏上302级台阶时,衬衫后背已经洇出深色汗渍,与楼道墙壁上蔓延的霉斑遥遥相对。
“顶层复式,带阁楼,每月三千五。”中介的声音还在听筒里嗡嗡作响,“林小姐放心,前租客刚搬走半个月,我们做过彻底清洁。”
林墨挂断电话,掏出钥匙插进锁孔。黄铜钥匙齿与锁芯摩擦的瞬间,一股铁锈混着腐叶的气味从门缝涌出。她皱着眉推开门,玄关地板上的深色印记让动作顿住——那不是普通的污渍,边缘泛着诡异的油光,形状像被拖拽过的痕迹。
“搞什么清洁……”林墨嘟囔着踢开行李箱,弯腰用纸巾擦拭。纸巾刚接触到印记就被浸透,深色液体带着凉意渗进指缝,隐约有股河泥的腥气。她触电般缩回手,纸巾上的污渍却在几秒内变淡,最后只剩浅灰色的印记,像从未被浸湿过。
“奇怪。”林墨甩了甩手上的水渍,转身打量这间老式公寓。客厅的窗户正对着狭窄的天井,阳光被周围的高楼切割成碎片,落在地板上的光斑明明灭灭。墙壁上贴着泛黄的壁纸,角落的霉斑像某种生长的图案,随着空气流动微微晃动。
她花了三个小时整理行李,直到暮色漫进房间才发现,玄关的印记不知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门缝下渗出的细线——黑色的,像融化的墨汁,正沿着门框边缘缓缓蔓延。
林墨的心猛地沉了一下。她快步走过去,蹲下身盯着那道黑线。它比傍晚时更宽了些,液体黏稠得像未干的油漆,却散发着和下午印记相同的河泥腥气。她试探着伸出手指,还没碰到线,就听见头顶传来轻微的滴水声。
哒。哒。哒。
声音来自阁楼的方向。林墨抬头望向通往阁楼的木梯,梯级积着薄薄的灰尘,显然很久没人用过。中介说阁楼是储物间,钥匙早就丢了,她本来没打算上去。
滴水声还在继续,节奏均匀得像某种倒计时。林墨咬了咬下唇,起身找来拖把,想先处理门缝的污渍。可拖把刚碰到黑色液体,就像被磁铁吸住般动弹不得,液体顺着拖布纤维迅速爬升,在木杆上留下蜿蜒的痕迹,像活物的触须。
“什么鬼东西!”林墨惊叫着松开手,拖把“哐当”一声砸在地上。黑色液体从拖布上滴落,在地板上汇成小小的水洼,水面晃动着,映出的却不是她的脸,而是片浑浊的黑暗,隐约有模糊的影子在里面沉浮。
就在这时,阁楼的滴水声突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木板挤压的“吱呀”声,仿佛有人在上面缓慢地走动。林墨僵在原地,冷汗顺着后背滑进衣领。她明明记得阁楼的门是锁着的,钥匙早就丢了。
“有人吗?”她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撞在墙壁上碎成碎片。阁楼没有回应,只有风穿过天井的呜咽声,混着若有若无的水流声,从紧闭的窗户缝钻进来。
林墨抓起手机想给中介打电话,屏幕却突然暗了下去。她按了几次电源键都没反应,低头时瞥见屏幕反光里,门缝的黑色液体已经漫过玄关,正朝着客厅的方向流动,边缘泛着诡异的磷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明明灭灭。
哒。
一滴液体落在她的后颈,冰凉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林墨猛地回头,看见天花板上渗下深色的水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形状像张哭泣的脸。而阁楼的木梯顶端,不知何时垂下了一缕湿漉漉的黑发,发梢滴落的水珠,正是那种黏稠的黑色液体。
第二章 消失的邻居
林墨是被冻醒的。
她猛地睁开眼,凌晨三点的客厅一片漆黑,只有手机屏幕亮着微光,显示着未接来电——中介在半小时前打了三个电话,都被她睡死过去没接到。身上盖着的毯子滑落在地,裸露的胳膊起了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室温低得不像盛夏。
“怎么回事……”林墨裹紧毯子坐起身,目光扫过门缝时,呼吸骤然停滞。昨晚清理过的门缝干干净净,连一点污渍的痕迹都没有,就像那场诡异的遭遇只是噩梦。
她松了口气,揉着发僵的脖子站起来,脚却踩在冰凉的液体里。低头一看,门缝下的黑色水渍又出现了,这次蔓延得更远,已经没过客厅的地毯边缘,液体在羊毛纤维上晕开,留下深褐色的印记,像被水泡烂的枯叶。
“不可能……”林墨后退两步撞到沙发,后背的凉意让她清醒过来。她转身翻出手机给中介回拨,听筒里只有单调的忙音,像是信号被屏蔽在某个空间之外。
窗外的天泛起鱼肚白,天井里传来扫落叶的沙沙声。林墨走到窗边,看见穿蓝色工装的保洁阿姨正在清扫,便推开窗户喊:“阿姨,请问这栋楼的302之前住的什么人啊?”
保洁阿姨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晨光里闪了闪:“302?空了快半年了吧,之前住的是个年轻男人,好像是画画的。”
“画画的?”林墨愣了一下,“那他是为什么搬走的?”
“不清楚哦。”阿姨低下头继续扫地,声音轻飘飘的,“有天早上就突然不见了,东西都还在屋里呢。物业后来清理的时候,说阁楼里全是画,还有……”
“还有什么?”林墨追问。
阿姨却像是没听见,推着清扫车快步走出了天井。林墨望着她的背影,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她转身回到玄关,蹲在门缝前仔细观察,黑色液体已经不再蔓延,表面结着层薄薄的膜,像干涸的皮肤。
突然,隔壁传来开门的声音。林墨连忙站起身,看见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走出301,背着双肩包正要下楼。她赶紧走过去:“你好,我是新搬来302的,请问你知道之前住在这里的人吗?”
男生推了推眼镜,警惕地打量着她:“302?你住进去了?”
“对啊,昨天刚搬来。”林墨点头,“怎么了?”
男生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哆嗦着:“你没听说过这屋子的事?”
“什么事?”
“半年前,住302的男人失踪了。”男生压低声音,左右看了看,“有人说他是在阁楼里出事的,那天晚上有人听见这里有奇怪的声音,像有人在水里挣扎……”
林墨的心脏猛地一缩:“那警察来看过吗?”
“来看过,没找到什么线索。”男生的声音发颤,“但从那以后,这屋子就总出怪事。楼下的住户说半夜能听见楼上有滴水声,还有人看见门缝里渗出黑色的水……”
林墨的呼吸变得急促,男生说的和她昨晚经历的一模一样。她张了张嘴,想问得更清楚,男生却突然打了个寒颤:“我先走了,你……你最好也赶紧搬走,这屋子不对劲。”
男生几乎是跑着下了楼,楼道里回荡着他慌乱的脚步声。林墨站在原地,后背的冷汗把衬衫都浸湿了。她回头看向302的门,门缝下的黑色水渍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像某种无声的警告。
回到屋里,林墨立刻开始收拾东西。她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这屋子绝对有问题。可当她把行李拖到门口,准备开门时,却发现门缝的黑色水渍不知何时又蔓延了,这次直接漫到了门槛上,像道黑色的屏障,挡住了去路。
她用力拉门,门却纹丝不动,仿佛被什么东西从外面顶住。林墨急得用身体撞门,肩膀撞到门板的瞬间,听见门后传来沉闷的响声,像有重物被撞到。紧接着,门缝的黑色液体剧烈晃动起来,水面浮现出模糊的影子,像有人在门外贴着门板站立。
第三章 阁楼的秘密
林墨被卡在门与黑色水渍之间,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门板,能清晰地感受到门外传来的压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挤进来。门缝的黑色液体剧烈翻涌,腥气越来越浓,隐约能听见气泡破裂的声音,像有人在水下呼吸。
“滚开!”林墨用尽全力踹向门板,门锁“咔哒”一声松动,门终于被推开一条缝。她趁机挤出去,踉跄着冲到楼梯口,回头看见门缝的黑色液体正顺着门框往外流淌,在楼梯上汇成细小的溪流,蜿蜒向下。
她连滚带爬地跑下楼,直到冲出单元门,站在阳光下才敢大口喘气。清晨的街道已经有了行人,卖早点的摊贩在路边支起摊子,油条的香气混着阳光的味道,驱散了些许寒意。林墨扶着墙壁,心脏还在疯狂跳动,刚才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还缠在四肢百骸。
“姑娘,没事吧?”卖早点的阿姨关切地问。
林墨摇摇头,掏出手机再次给中介打电话。这次终于接通了,中介的声音带着惺忪的睡意:“喂?林小姐?这么早什么事啊?”
“什么事?你还好意思问!”林墨的声音忍不住发抖,“你租给我的房子到底怎么回事?门缝渗黑水,阁楼还有怪声,之前的租客是不是失踪了?”
中介沉默了几秒,语气变得敷衍:“林小姐,你是不是听错了?那房子就是老了点,有点返潮很正常。之前的租客是正常搬走的,怎么可能失踪?”
“正常搬走?楼下邻居都告诉我了!”林墨气得发抖,“我不管那么多,这房子我不住了,你赶紧退我押金和房租!”
“退钱?合同都签了,哪有说退就退的。”中介的声音冷下来,“林小姐,我劝你别小题大做,要是故意损坏房屋设施,我们还要追究责任呢。”
电话被直接挂断,林墨再打过去已经提示正在通话中。她看着手机屏幕,一股无力感涌上来——中介明显知道些什么,却在故意隐瞒。而她现在身无分文,付了三个月房租和押金后,手里的钱连另找房子都不够。
林墨蹲在路边,看着单元楼门口那道黑色的水流顺着台阶蜿蜒而下,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她咬了咬牙,心里冒出个疯狂的念头——她要弄清楚这房子到底有什么问题,找到证据,让中介无话可说。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便利店买了手电筒和几包纸巾,又买了瓶消毒喷雾塞进包里。再次回到302门口时,黑色水渍已经退回了门缝里,门虚掩着,像在邀请她进去。
林墨握紧手电筒,推门走进房间。空气里的腥气更浓了,客厅的窗户不知何时被关上,房间里暗得像傍晚。她走到窗边想拉开窗帘,手刚碰到窗帘绳,就听见阁楼传来木板断裂的脆响。
“谁在上面?”林墨壮着胆子喊,声音在房间里回荡。阁楼没有回应,只有风吹过的呜咽声,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水流声。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走向通往阁楼的木梯。梯级上的灰尘有被踩过的痕迹,新鲜的,像是刚有人走过。林墨咽了口唾沫,打开手电筒,光柱颤抖着照亮梯级,一步一步向上爬。
阁楼比想象中宽敞,堆满了落满灰尘的杂物。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河泥腥气,比楼下更刺鼻。手电筒的光柱扫过角落,林墨看见散落的画框,画布上蒙着厚厚的灰尘,隐约能看出画的是河流和桥梁,色调灰暗得令人压抑。
“原来真的是画画的……”林墨喃喃自语,走到画框前,伸手拂去上面的灰尘。画布上的河流泛着诡异的黑色,水面漂浮着模糊的人影,岸边的桥梁栏杆上,站着个穿白裙的女人,脸被刻意画得模糊不清,只有一双眼睛,空洞地望着河水。
就在这时,手电筒的光柱晃到了阁楼深处的角落。那里有扇紧闭的小门,门把手上挂着生锈的锁,门缝下渗出和楼下一样的黑色液体,正顺着地板的缝隙缓缓流淌。
哒。哒。哒。
滴水声又响起来了,这次近在咫尺,就在小门后面。林墨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握紧手电筒,一步一步挪过去,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脚下传来液体被踩破的“噗嗤”声。
离小门还有一米远时,她听见门后传来微弱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低声哼唱,调子古怪又悲伤,混合着水流的滴答声,像某种古老的歌谣。林墨的头皮一阵发麻,她想转身逃跑,脚却像被钉在原地,门缝的黑色液体已经漫到了她的脚踝,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往上爬。
“救……救命……”门后突然传来模糊的呼救声,带着水声的咕噜声,像是从水底发出来的。林墨吓得浑身发抖,手电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光柱在黑暗中乱晃,最后定格在小门上——门把手上的锁,不知何时已经开了。
第四章 黑色的记忆
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剧烈晃动,林墨摸索着捡起它,颤抖着照向那扇虚掩的小门。门缝里渗出的黑色液体越来越多,已经在地板上汇成小小的水洼,液体表面漂浮着细小的泡沫,破裂时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某种呼吸声。
“谁在里面?”林墨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明知不会有回应,却还是忍不住发问。门后的呼救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清晰的水流声,仿佛门后就是一条湍急的河流。
她咬着牙,用脚尖轻轻推开小门。门轴发出“吱呀”的呻吟,一股更浓重的腥气扑面而来。手电筒的光柱射进门内,林墨的瞳孔骤然收缩——门后不是什么储物空间,而是片漆黑的虚空,隐约能看见流动的水波,黑色的液体正从虚空中不断涌出,顺着地板流淌。
就在光柱扫过虚空深处时,林墨看见一张脸贴在另一侧,苍白浮肿,眼睛瞪得滚圆,发丝像水草般在黑色液体里漂浮。那是张男人的脸,表情凝固在极度的恐惧中,嘴唇微微张开,像是在无声地尖叫。
“啊!”林墨尖叫着后退,重重摔在地上。手电筒滚到一边,光柱朝上,照亮了阁楼的天花板——那里布满了黑色的水渍,形状像无数张扭曲的脸,正随着液体的流动缓缓蠕动。
男人的脸消失在虚空中,但林墨却清楚地记得那双眼睛,空洞得像是被掏空了灵魂。她连滚带爬地爬下阁楼,刚到客厅就听见身后传来“砰”的一声,阁楼的小门关上了。紧接着,通往阁楼的木梯发出剧烈的摇晃声,像是有什么重物正顺着梯级往下走。
林墨顾不上多想,抓起包就冲向门口。这次门很容易就被推开了,门缝的黑色水渍不知何时已经退去,只留下浅灰色的印记。她冲到楼梯口,正要往下跑,却看见楼梯转角站着个穿白裙的女人。
女人背对着她,长发及腰,发梢还在滴水,黑色的水滴落在楼梯上,迅速晕开。林墨的脚步顿住,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她认得这个背影,和阁楼画框里那个女人一模一样。
“你是谁?”林墨的声音嘶哑,几乎不成调。
女人没有回头,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向她身后的302房间。林墨猛地回头,看见门缝下的黑色水渍再次涌出,这次不再是缓慢的流淌,而是像喷泉般喷射出来,黑色的液体在空中划出弧线,落在楼梯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腐蚀着水泥表面。
她再转回头时,白裙女人已经不见了。楼梯上只剩下蜿蜒的黑色水痕,从转角一直延伸到楼下。林墨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她转身冲进302,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气。
客厅里弥漫着浓重的腥气,门缝的黑色液体已经停止喷射,但地板上的水渍却在自动汇聚,慢慢形成一个人形的轮廓。林墨惊恐地看着轮廓越来越清晰,液体表面浮现出模糊的五官,正是她在阁楼虚空中看到的那个男人。
“救……我……”男人的轮廓动了动,嘴巴开合着,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黑色的液体从“嘴”里涌出,“水……好多水……”
“你是谁?发生了什么?”林墨扶着墙壁站起来,尽管恐惧得浑身发抖,却还是忍不住追问。
男人的轮廓剧烈晃动起来,像是要散开又被强行聚拢。他抬起“手”指向阁楼,液体组成的手指不断滴落黑色液体:“桥……她在等……等了很多年……”
“谁在等?什么桥?”
男人没有回答,轮廓开始变得透明,黑色液体顺着地板缝隙流走,只留下越来越淡的印记。在彻底消失前,林墨听见他最后说的话,轻得像叹息:“别开门……别让她进来……”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只有空气中的腥气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林墨瘫坐在地上,大脑混乱不堪。男人提到的桥,画框里的白裙女人,门缝的黑色水渍,这一切到底有什么联系?
第五章 江雾中的桥影
林墨是被冻醒的。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客厅睡着了,身上盖着的外套沾满了灰黑色的印记,像干涸的泪痕。窗外天已经亮了,但天空被厚重的灰雾笼罩,连对面楼房的轮廓都模糊不清。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汽,混杂着那股挥之不去的河泥腥气,比昨天更浓重了。
她挣扎着坐起身,发现门缝下的黑色水渍又消失了,地板上只留下浅褐色的印记,像被水泡过的纸。但客厅的墙壁却变得异常潮湿,壁纸边缘卷起来,露出里面深色的墙体,仿佛吸饱了水分。
“桥……”林墨想起昨晚男人轮廓说的话,心脏一阵抽紧。她打开手机搜索这附近的桥梁,屏幕上跳出的图片让呼吸骤然停滞——离小区三条街的地方有座老桥,叫安江桥,始建于上世纪五十年代,照片里的桥身布满青苔,栏杆斑驳,和阁楼画框里的桥梁几乎一模一样。
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搜索结果里的新闻——二十年前,安江桥发生过一起坠河事故,一个穿白裙的年轻女人深夜从桥上坠落,尸体三天后才被发现,而她的未婚夫,恰好是安江桥的设计师之一。
林墨盯着屏幕上的新闻配图,女人的黑白照片里,眉眼竟和那个白裙背影有几分相似。她放大照片,看见新闻末尾写着:“事故原因至今成谜,有目击者称当晚桥上有激烈争吵声,随后听见重物落水的声响……”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陌生号码。林墨犹豫了几秒接起,听筒里传来嘈杂的电流声,夹杂着模糊的水流声,还有个女人的声音在低声哼唱,调子和阁楼小门后听到的歌谣一模一样。
“喂?谁在说话?”林墨对着话筒大喊,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
电流声突然消失了,女人的歌声也戛然而止。几秒钟的死寂后,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像从水底传来:“他回来了……该还了……”
电话“咔哒”一声被挂断,听筒里只剩忙音。林墨握着手机的手指冰凉,后背的冷汗浸透了衬衫。她看向窗外,浓雾已经漫进了天井,把对面的墙壁染成一片模糊的白,空气里的腥气越来越重,隐约能听见远处传来的江涛声。
她必须去安江桥看看。这个念头异常清晰,仿佛有股力量在推着她往前走。林墨换了件干净的衣服,把手机和钱包塞进包里,临走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带上了那把从工具箱里翻出的折叠刀。
走出单元门,浓雾已经把整条街笼罩。行人寥寥,每个人都裹紧衣服快步走着,脸上带着模糊的疲惫。林墨沿着路边往前走,雾气打湿了头发和肩膀,冰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越靠近江边,雾气越浓,江风带着腥气扑面而来,吹得路边的树叶哗哗作响。走到安江桥桥头时,林墨停下脚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老桥比照片里更破败,桥身爬满墨绿色的藤蔓,栏杆上的水泥多处剥落,露出里面锈蚀的钢筋。
桥面笼罩在浓雾里,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像一条通往未知的黑色隧道。林墨深吸一口气,踩着潮湿的桥面往前走,每一步都能听见鞋底踩在积水里的“啪嗒”声,雾气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
走到桥中间时,她看见栏杆边站着个人影。穿白裙,长发在雾气中飘动,正是那个在楼梯转角看到的背影。林墨的脚步顿住,握着刀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白裙女人缓缓转过身来。
林墨终于看清了她的脸——苍白浮肿,皮肤像泡过水的纸,眼睛黑洞洞的没有瞳孔,嘴角却向上弯着,像是在笑。她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黑色的水珠顺着下巴滴落,落在桥面的积水里,晕开一圈圈涟漪。
“你终于来了。”女人的声音和电话里一样冰冷,带着水流的回响,“他欠我的,该还了。”
“你是谁?谁欠了你什么?”林墨握紧折叠刀,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指向桥下的江面。浓雾仿佛被无形的手拨开,露出浑浊的黑色江水,水面漂浮着枯枝和垃圾,隐约有气泡从水底升起,破裂时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说会等我……”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凄厉,空洞的眼睛里渗出黑色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可他走了……带着我的东西,藏在这里……”
她的手指猛地指向林墨身后的方向,林墨下意识回头,看见浓雾中浮现出阁楼的轮廓,门缝下的黑色水渍正顺着桥面流淌过来,在她脚边汇成小小的水洼。水洼里晃动着模糊的影像——一个男人在阁楼里画画,画的正是这座桥,而画框边放着个小小的首饰盒,里面装着一枚戒指。
“是他……”林墨猛地想起那个失踪的租客,“你是来找他的?”
女人没有回答,身体开始变得透明,雾气缠绕着她的裙摆,像水流般涌动。她的声音越来越远,像被风吹散在江面上:“拿回来……把我的东西拿回来……”
身影彻底消失在浓雾中,桥面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江风吹过栏杆的呜咽声。林墨站在原地,心脏还在疯狂跳动,刚才的影像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那个首饰盒,她好像在阁楼的杂物堆里见过。
她转身快步离开桥面,刚走到桥头,就听见身后传来“扑通”一声重物落水的声响。林墨猛地回头,浓雾已经重新笼罩了桥面,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江面上的涟漪还在缓缓扩散,像从未有人来过。
第六章 阁楼的画
回到公寓时,雾气已经开始散去,但房间里的腥气却更重了。林墨把自己摔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上蔓延的霉斑,大脑一片混乱。白裙女人的脸、江面上的涟漪、阁楼里的首饰盒……这些碎片在脑海里盘旋,却拼不出完整的真相。
“拿回来……把我的东西拿回来……”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林墨猛地坐起身,她必须找到那个首饰盒,或许那就是解开一切的关键。
通往阁楼的木梯还是老样子,积着灰尘的梯级上,黑色水渍的痕迹蜿蜒向上,像指引的路标。林墨握紧折叠刀,一步一步往上爬,每踩一级梯级,都能听见木头发出的呻吟,仿佛随时会断裂。
阁楼里比昨天更暗了,窗户不知何时被什么东西挡住,只有微弱的光线从缝隙里钻进来,照亮空气中漂浮的尘埃。画框散落得到处都是,画布上的黑色河流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仿佛真的在流动。
林墨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柱扫过杂物堆,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她记得影像里首饰盒放在画架旁边,便径直走向阁楼深处的画架区。那里堆着十几个画框,画布上全是安江桥的夜景,色调一次比一次灰暗,到最后几幅,桥面上的人影只剩下模糊的黑色轮廓。
“找到了!”林墨的目光落在最底层的画框边,一个暗红色的小木盒半埋在灰尘里,正是影像里看到的那个首饰盒。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木盒捧起来,盒子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但能看出精致的雕花,边角处有些磨损,像是被长期摩挲过。
就在她的手指碰到木盒的瞬间,周围突然响起密集的滴水声,哒、哒、哒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越来越快,像急促的心跳。林墨猛地抬头,手电筒的光柱扫过阁楼,看见那些画框里的黑色河流正在流动,水面浮现出无数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手里的木盒。
“把它放下……”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阁楼里响起,不是女人的声音,而是男人的,带着痛苦的呻吟,“别碰它……会被缠上的……”
林墨的心脏一紧:“你是之前住在这里的人?那个画家?”
没有回应,只有滴水声越来越密集,阁楼的地板开始变得潮湿,黑色的液体从墙壁的裂缝里渗出,迅速在地面蔓延。林墨握紧木盒站起身,想要离开,却发现通往木梯的路已经被黑色液体阻断,液体表面漂浮着画框的碎片,像漂浮的残骸。
她后退一步,后背撞到了画架,上面的画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画布裂开,露出后面的墙壁——那里有个暗格,被画框挡住,此刻正渗出黑色的液体,液体里夹杂着几根湿漉漉的头发。
林墨的呼吸骤然停滞,她用折叠刀撬开暗格的木板,里面的景象让胃里一阵翻涌——暗格里塞满了黑色的淤泥,淤泥中埋着些零碎的物品:一张泛黄的照片,半枚断裂的玉佩,还有一绺用红绳系着的长发。
她颤抖着捡起那张照片,照片已经被水泡得模糊,但能看清上面是一对年轻男女的合影,男人英俊,女人穿着白裙,笑靥如花,背景正是安江桥。而那个男人的脸,赫然就是她在阁楼虚空中看到的那张恐惧的脸!
“他们是……”林墨的手指冰凉,照片上的女人和白裙女人如此相似,而男人,应该就是那个失踪的画家。
突然,手里的首饰盒开始发烫,烫得她几乎握不住。林墨连忙打开盒子,里面铺着暗红色的绒布,绒布上放着一枚银戒指,戒指上刻着细小的花纹,花纹中间镶嵌着一颗黑色的石头,石头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就在她拿起戒指的瞬间,阁楼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黑色的液体从门缝里汹涌而出,迅速淹没了地板,腥气浓得让人窒息。林墨看见液体里浮现出无数模糊的人影,他们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脚踝,嘴里发出含混的呼救声。
“把戒指还给我……”白裙女人的声音在阁楼里回荡,比之前更加凄厉,“那是我的……是他答应要给我的……”
黑色液体已经漫到了膝盖,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往上爬,林墨感觉自己的力气正在被抽走,身体越来越沉,像要被拖进液体深处。她死死攥着戒指,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大脑里一片混乱,只有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她必须把戒指扔回安江桥,扔回那个女人坠落的地方。
第七章 水影里的真相
黑色液体还在上涨,已经漫到了腰部。林墨感觉身体越来越沉,每动一下都异常艰难,液体里的人影不断拉扯着她的衣服,冰冷的手指划过皮肤,留下刺骨的寒意。
“快走……”那个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微弱的喘息,“从暗格后面……有通道……”
林墨这才注意到暗格后面的墙壁是空的,黑色液体正从里面涌出,形成一道漩涡。她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往暗格挪动,液体的阻力越来越大,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耳边充斥着女人的哭喊声和男人的叹息声。
终于,她爬到了暗格前,伸手推开后面的木板。木板后面果然有个狭窄的通道,通道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墙壁湿漉漉的,布满了黑色的水渍。林墨顾不上多想,钻进通道里,身后的黑色液体紧随而至,在通道入口处形成一道翻滚的水墙。
通道很矮,只能弯腰前行。林墨扶着潮湿的墙壁,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手电筒的光柱在前方晃动,照亮蜿蜒的通道。空气中的腥气和霉味混合在一起,呛得她直咳嗽,脚下的地面越来越湿滑,不时能踢到散落的碎石和木块。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线。林墨加快脚步,通道尽头是扇破旧的木门,光线从门缝里透进来。她推开木门,刺眼的阳光让眼睛瞬间失明,过了几秒才缓过来——她竟然站在安江桥的桥墩下,离桥面不到十米的距离。
江风扑面而来,带着熟悉的腥气。林墨扶着桥墩大口喘气,身上的黑色液体正在迅速蒸发,留下浅灰色的印记,像干涸的泥垢。她低头看向手里的首饰盒,戒指还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黑色的石头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原来通道是通到这里的……”林墨喃喃自语,终于明白那个画家为什么会把东西藏在阁楼暗格里,这里才是最接近真相的地方。
她沿着桥墩走到江边,江水浑浊,带着暗黑色,岸边的淤泥里埋着些垃圾和枯枝,散发着腐臭的气味。林墨蹲下身,盯着江面,水面晃动着她的倒影,倒影旁边却多出一个模糊的影子,长发披散,穿着白裙,正静静地看着她。
林墨的心脏猛地一缩,却没有害怕,反而有种奇异的平静。她打开首饰盒,拿出那枚银戒指,举到阳光下:“这是你的戒指,对吗?”
水面的影子点了点头,模糊的脸上似乎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二十年前,是你从桥上掉下去的?”林墨的声音有些发颤,“那个画家……和你是什么关系?”
水面开始剧烈晃动,倒影变得扭曲,江面上浮现出破碎的影像——二十年前的安江桥,年轻的女人站在桥栏杆边,手里拿着戒指,和一个男人激烈地争吵着;男人夺过戒指,转身跑下桥,女人哭喊着追上去,却在桥中间脚下一滑,坠向江面;男人回头看了一眼,脸上满是惊恐,然后转身跑掉了……
影像里的男人,正是照片上和女人合影的那个年轻画家!
林墨的呼吸骤然停滞,手里的戒指差点掉在地上。原来那个画家就是当年的目击者,甚至可能和女人的坠河有关!而他偷走了戒指,把它藏在阁楼暗格里,以为能逃避什么,却没想到……
“他欠我的,不止是戒指……”白裙女人的声音在江面上响起,带着彻骨的寒意,“他答应要和我一起离开,却把我推下了桥……他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了,可我一直在等他……”
江面上的影像再次变化,这次是阁楼里的场景——画家蜷缩在角落,惊恐地看着门缝渗出的黑色液体,液体里伸出无数只手,把他拖进黑暗里,他的惨叫声被水流声吞没……
林墨终于明白了真相。女人的怨气化作了黑色的水渍,一直纠缠着画家,最终把他拖进了自己的死亡之地。而现在,因为她闯入了这间屋子,接触到了戒指,怨气也开始缠上她。
“对不起……”林墨看着水面的影子,心里一阵酸涩,“我不知道会这样……现在,我把戒指还给你。”
她举起戒指,准备扔进江里。可就在这时,手指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戒指像长在了皮肤上一样,怎么都摘不下来。林墨惊恐地用力拉扯,戒指却越收越紧,黑色的石头开始发烫,烫得她几乎要尖叫出来。
水面的影子突然变得狰狞,空洞的眼睛里涌出黑色的液体:“太晚了……你已经接触到了他的东西,你也要留下来陪我……”
黑色的液体从江里涌出,顺着岸边迅速蔓延,朝着林墨的方向涌来。她转身想跑,双脚却像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液体漫到了脚踝,冰冷的触感顺着皮肤往上爬,耳边响起无数人的哭喊声,像有无数冤魂在水底挣扎。
“不——!”林墨发出绝望的尖叫,眼睁睁看着黑色液体漫过膝盖,漫过腰部,冰冷的恐惧包裹了全身。她能感觉到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无数只手在拉扯她,把她往江里拖去。
就在液体即将漫过胸口时,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林墨忍着剧痛,用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对准手上的戒指。光柱照射在黑色石头上的瞬间,石头突然发出刺眼的光芒,戒指上的花纹开始旋转,像某种古老的符咒。
“啊——!”水面的影子发出凄厉的惨叫,黑色液体迅速退去,江面上的怨气像被阳光驱散的雾气般消散了。林墨感觉手上的疼痛消失了,戒指松动下来,她连忙把它摘下来,用力扔进江里。
戒指落入水中,发出“咚”的一声轻响,江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涟漪散去后,水面恢复了平静,倒映着蓝天白云,再也没有模糊的影子。
林墨瘫坐在岸边,大口大口地喘气,阳光照在身上,带来久违的暖意。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戒指留下的红痕还在,但那股冰冷的寒意已经消失了。
第八章 干涸的印记
林墨是被社区民警叫醒的。
她不知道自己在江边坐了多久,直到刺眼的警灯晃得眼睛发痛,才缓缓回过神。两个穿制服的民警蹲在她面前,脸上带着关切和疑惑。
“姑娘,你没事吧?在这里坐了一下午了。”年长的民警问道,声音很温和。
林墨摇摇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民警给她递了瓶水,她喝了几口,才感觉缓过来一些。
“你是住在附近的居民吗?我们接到报警,说有人在江边行为异常。”年轻的民警拿出记事本。
“我……我住在前面的小区,302室。”林墨的声音还有些发颤,“我刚才……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
民警对视了一眼,年长的民警叹了口气:“你说的是302啊……我们知道那屋子的事。之前住那里的画家失踪了,我们查了很久都没线索。”
“他不是失踪了。”林墨看着江面,声音低沉,“他被……被安江桥的那个女人带走了。
第九章 迟来的忏悔
民警显然没把林墨的话当真,只当她是受了惊吓胡言乱语。年长的民警留下联系方式,让她有情况随时报警,便带着同事离开了。林墨独自坐在江边,直到夕阳把江面染成橘红色,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回走。
路过小区便利店时,她买了瓶白酒和一包烟。回到302门口,门缝下的黑色水渍彻底消失了,门板上只留下浅灰色的印记,像干涸的泪痕。林墨推开门,房间里的腥气淡了很多,阳光透过天井的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她走到客厅中央,对着空气轻声说:“我知道你还在。他已经付出代价了,你该放下了。”
没有回应,房间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林墨拿出白酒,倒在地板上,酒精的气味很快驱散了残留的腥气。她又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中,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白裙女人的身影,空洞的眼睛里满是悲伤。
“其实你不想害人的,对吗?”林墨对着影子说,“你只是想等一个道歉,等一个解释。”
话音刚落,阁楼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东西掉落。林墨熄灭烟,站起身走向木梯。梯级上的灰尘完好无损,没有被踩踏的痕迹,但阁楼的门却虚掩着,缝隙里透出微弱的光线。
她爬上阁楼,发现是那个装着照片的暗格被打开了,照片散落在地板上。林墨弯腰捡起照片,指尖刚碰到照片边缘,照片突然开始发烫,影像在她眼前扭曲、重叠——
年轻的画家在安江桥写生,白裙女人提着饭盒走来,两人依偎在栏杆边,笑容甜蜜;画家拿着设计图兴奋地比划,女人眼里满是崇拜;争吵声突然响起,画家愤怒地把戒指扔在地上,女人哭着去捡,却被他推了一把,身体失去平衡坠向江面;画家惊恐地站在桥上,看着江面的涟漪,转身疯狂地跑开……
影像最后定格在画家的工作室,也就是这间阁楼。他把女人的照片藏在暗格里,对着照片喃喃自语:“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害怕了……”
照片的温度慢慢降下来,林墨的手指却冰凉。她终于明白,画家不是故意推女人下水的,那更像是一场意外,但他的懦弱和逃避,让这场意外变成了永远的愧疚,也让女人的怨气越来越重。
“他后悔了。”林墨对着空荡的阁楼轻声说,“他每天都活在愧疚里,这二十年,他从来没真正快乐过。他把你的照片藏在这里,就是想离你近一点,哪怕只是用这种方式。”
阁楼的角落里传来细微的响动,黑色的水渍从墙壁裂缝里渗出,在地板上汇成小小的水洼。水洼里晃动着模糊的影像,是女人坠江前的画面,她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眼里却没有怨恨,只有不解和悲伤。
“我知道你恨他的懦弱,恨他的逃避。”林墨蹲在水洼边,声音哽咽,“但他真的知道错了。他藏在这里,其实也是在等你,等你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
水洼里的影像开始变化,女人的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丝波动。黑色的液体慢慢退去,水洼的边缘泛起白色的泡沫,像泪水在消融。
林墨把照片轻轻放在水洼边:“这是他唯一的念想,也是你的念想。现在,你们都该解脱了。”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走出阁楼,没有回头。下楼时,她听见阁楼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像积攒了二十年的悲伤终于找到了出口。等她走到客厅,再回头看阁楼的方向时,木梯已经恢复了原样,积满灰尘,仿佛从未有人上去过。
第十章 消失的水渍
第二天清晨,林墨被清脆的鸟鸣声吵醒。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盖着毯子。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暖洋洋地洒在身上,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草木气息,再也没有那股刺鼻的河泥腥气。
她坐起身,下意识地看向门缝——那里干干净净,连一点水渍的痕迹都没有,门板上的浅灰色印记也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林墨走到客厅中央,抬头望向阁楼的方向,一片寂静,没有滴水声,没有木板摩擦的声响,只有风穿过天井的轻微呼啸。
她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收拾东西,这次没有任何阻碍。门缝的黑色水渍没有再出现,阁楼也没有传来奇怪的声音,房间里的霉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墙壁渐渐恢复了干燥。
中午的时候,中介突然打来电话,语气带着愧疚和慌张:“林小姐,实在对不起,那房子的事我之前确实知道一些,但想着能把房子租出去……您要是想搬走,我马上把押金和房租退给您,再赔偿您的损失。”
林墨愣了一下,问:“你怎么突然想通了?”
“昨天晚上我做了个噩梦,”中介的声音还在发颤,“梦见一个穿白裙的女人站在我床边,说让我把房子空出来,还说……还说欠她的已经还了。我醒来后就觉得不对劲,赶紧查了那房子的底细,才知道二十年前真的出过事……”
林墨笑了笑:“没事,我今天就搬走。赔偿不用了,你把房租和押金退给我就行。”
挂了电话,林墨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里有种莫名的平静。她走到阁楼的木梯前,犹豫了一下,还是爬了上去。阁楼里的杂物还在,但霉味已经消失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灰尘在光柱里飞舞。
暗格的门紧闭着,林墨没有打开。她知道,里面的照片和信物已经不再重要,那个纠缠了二十年的执念,终于在昨天晚上得到了解脱。
下午搬家公司来的时候,林墨站在楼道里,看见301的男生探出头来,惊讶地问:“你要搬走了?”
“嗯。”林墨点头微笑,“房子已经没事了。”
男生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之前没告诉你实情,是怕你不信,也怕……怕惹麻烦。其实这栋楼的老住户都知道那屋子的事,只是没人敢说。”
“我理解。”林墨说,“不过现在好了,以后不会再有怪事了。”
搬家公司的卡车驶出小区时,林墨回头看了一眼那栋老式公寓楼,阳光照在墙面上,霉斑消失的地方露出了原本的砖红色,像新生的皮肤。她知道,那个穿白裙的女人不会再出现了,那个活在愧疚里的画家也终于得到了安宁。
车子路过安江桥时,林墨特意让司机停了一下。她下车走到桥上,江风拂面,带着清新的水汽。桥面经过修缮,栏杆刷上了新漆,几个老人在桥上散步,孩子们在旁边追逐打闹,一派祥和的景象。
她走到当年女人坠落的位置,低头看向江面。江水清澈了很多,阳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像撒满了碎钻。林墨仿佛看见白裙女人的身影在水面上浮现,对着她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然后慢慢沉入水中,化作一圈涟漪,最终消失不见。
“再见了。”林墨轻声说,转身离开桥面。
坐上卡车,林墨打开手机,删掉了关于安江桥事故的搜索记录。她知道,这段经历会成为她生命里的一段特殊记忆,但不会再困扰她。有些执念,放下了就是解脱;有些愧疚,忏悔了就能安宁。
车子驶离江边,朝着新的住处开去。林墨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阳光洒在脸上,温暖而明亮。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但至少此刻,她的心里一片清明,再也没有那道门缝下渗出的黑色水渍,只有阳光和希望。
尾声
半年后,林墨在新的城市站稳了脚跟,找到了一份满意的工作,租了一间向阳的公寓。她很少再想起那栋老式公寓和安江桥的事,只是偶尔在阴雨绵绵的夜晚,会隐约闻到一丝淡淡的河泥腥气,但很快就会散去。
有天她收到一封匿名的信,信封上没有寄件人地址,邮戳是她之前住的那个城市。林墨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泛黄的画纸,画的是安江桥的夜景,桥上有一对依偎的身影,月光洒在江面上,温柔而宁静。
画的右下角有个小小的签名,是那个画家的名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迟到的道歉,终于送达。”
林墨把画纸轻轻夹在书里,走到窗边看向远方。天空湛蓝,阳光灿烂,没有一丝阴霾。她知道,有些故事虽然悲伤,但最终会以另一种方式得到圆满,就像那道曾经困扰她的黑色水渍,终究会在阳光的照耀下,彻底干涸、消失,只留下对生命和勇气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