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第二十二天
清晨五点，天刚蒙出一层极淡的鱼肚白，比陈默前一天醒来时还要暗些。公寓楼的铁门在他手里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像是怕惊扰了这末世里难得的寂静。他站在楼门口顿了三秒，右手下意识摸了摸贴身口袋——地图的边缘隔着布料硌着手心，玉米种子装在一个旧布袋里，贴在胸口，能感受到颗粒分明的触感，像是揣着一小块故乡的土地。
今天是末世第二十二天。他是在昨天整理物资时，对着手机里最后一条未发送成功的外卖订单算出来的——订单时间是末世爆发当天的中午，到现在正好二十一个夜晚过去。昨晚临睡前，他在手机备忘录里画了个简单的日历，每划掉一天，就离太行山区近一点，离父母近一点。
“走了。”陈默轻声对自己说，像是在跟这栋待了近十天的公寓告别。背包带勒在肩上，重量熟悉又踏实，每一样物资都在它该在的位置：复合弓斜挎在后背，箭囊里十五支箭整整齐齐；长矛的木柄贴着手臂，末端的金属尖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菜刀别在腰间，刀柄被他磨得光滑，握在手里就有安全感。
他沿着公寓楼侧面的小路往西北走——昨天看地图时，这条小路能直接通到主干道，再往西北就是苏州方向。路面上散落着破碎的玻璃和废弃的纸箱，偶尔能看到几只被遗弃的共享单车歪在路边，车座子要么被拆了，要么沾满了深色的污渍。空气里除了一贯的腐臭味，还混着点清晨的湿冷，吸进肺里有点凉。
陈默走得很稳，每一步都尽量轻，耳朵时刻听着周围的动静。他不敢走太快，末世里“快”往往意味着危险——前几天探索低楼层时，他就是因为急着检查房间，差点被衣柜里的丧尸扑到。昨天睡前他还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回家的路长着呢，一时半刻急不得，安全第一。
可哪怕再谨慎，意外还是来得猝不及防。
他刚走出公寓楼的视线范围，大概也就三百米远，就听到前方主干道的方向传来一阵密集的“嗬嗬”声——不是零星丧尸的嘶吼，是成百上千只丧尸叠在一起的声音，像涨潮时的浪，一层叠一层，朝着他的方向涌过来。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立刻停下脚步，身体往旁边一辆废弃的SUV后面躲。他慢慢探出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主干道的拐角处，先是出现了几只丧尸的脑袋，歪歪扭扭地晃着，接着是十几只、几十只，最后是黑压压的一片，一眼望不到头。丧尸们挤在一起，有的拖着断腿，有的胳膊挂在身上晃荡，还有的被前面的丧尸推着，踉跄着往前扑。它们的目标似乎不是陈默，而是更远处的某个方向，但眼下这股“尸潮”，正好把陈默前行的路堵得严严实实。
“几千只……”陈默的手心瞬间冒了汗。他之前遇到最多的尸群，就是昨天在二楼遇到的三只，可眼前这数量，是之前的上千倍。他甚至能看到尸群里有几只变异的丧尸——比普通丧尸高半头，手臂格外粗壮，正用爪子扒拉着前面的同类，速度比其他丧尸快不少。
不能退，也不能冲。退回去就是公寓楼，可谁知道尸群会不会跟着过去？冲出去更是找死，几百米的距离，就算他跑得再快，也跑不过尸群的围堵。陈默的脑子飞速转着，目光扫过周围的建筑——左边是一家关着门的理发店，玻璃门已经碎了一半，里面黑黢黢的，看不清有没有丧尸；右边是一家“全家”便利店，门是推拉式的，玻璃上贴着“买一送一”的旧海报，海报边角卷了起来，露出后面干净的玻璃。
便利店！陈默眼睛一亮。便利店的门相对好加固，里面大概率有食物和水，而且空间小，就算有零星丧尸，也容易解决。他没再犹豫，趁着尸群还没注意到这边，猫着腰快速往便利店的方向跑。
跑到便利店门口，他先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没有嘶吼声，也没有爪子抓挠的声音。他轻轻推了推玻璃门，门没锁，只是因为长时间没保养，推拉时发出“滋啦”一声轻响。这声音在平时不算什么，可在满是丧尸嘶吼的环境里，却像根针一样扎耳朵。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快速扫视了一眼身后的尸群——还好，尸群还在往远处涌，没有被这声动静吸引过来。
他立刻钻进便利店，反手把玻璃门拉上。门后的把手是旋转式的，他转了两圈，又从旁边拖过一个装满零食的货架，死死抵在门后。货架上的薯片袋和饼干盒哗啦啦掉了一地，他顾不上捡，又跑到窗边，看了看外面的情况——尸群已经把主干道堵满了，像一条黑色的河，缓缓往前流。他所在的便利店在路边，正好处于尸群的侧面，暂时还安全，但谁也说不准尸群会不会突然转向。
“先检查里面有没有丧尸。”陈默深吸一口气，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箭，搭在复合弓上，手电筒的光柱扫过便利店的每一个角落。
便利店不大，进门是零食区，往里走是日用品区，最里面是冰柜和收银台，角落里还有一个仓库门。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光柱先扫过零食货架——大部分零食袋都被撕开了，里面的薯片撒了一地，还有几袋饼干已经发霉，长出了绿色的霉斑。接着是日用品区，牙刷、毛巾散落在地上，货架上的洗发水和沐浴露倒了好几瓶，黏糊糊的液体流了一地。
“嗬……”
突然，收银台后面传来一声微弱的嘶吼。陈默的身体瞬间绷紧，手电筒的光柱立刻射过去——只见一个穿着便利店店员制服的丧尸蜷缩在收银台后面，半边脸已经腐烂，露出里面的白骨，双手正抓着一个被咬得不成样子的面包。
那丧尸听到光柱的动静，慢慢抬起头，空洞的眼睛盯着陈默，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挣扎着要站起来。陈默没有犹豫，弓弦“咻”的一声响，箭矢精准地射中了丧尸的后脑勺。丧尸的身体僵了一下，重重地倒在收银台后面，再也没了动静。
解决完这只丧尸，陈默走到仓库门口。仓库门是铁的，上面挂着一把小锁，锁芯已经生锈了。他从背包里拿出多功能钳，用上面的螺丝刀对着锁芯撬了几下——“咔嗒”一声，锁开了。他慢慢推开仓库门，手电筒的光柱扫进去：仓库里堆着不少纸箱，上面印着“矿泉水”“方便面”“火腿肠”的字样，没有看到丧尸的影子，只有一股淡淡的灰尘味，比外面的腐臭味好闻多了。
“还好，只有一只。”陈默松了口气，收起复合弓，开始仔细检查便利店的门窗。除了正门，便利店还有两扇窗户，一扇在零食区，一扇在日用品区，都是玻璃的，外面没有防护栏。他把日用品区的货架也拖过来，抵在窗户下面，又从背包里拿出防水布，剪成合适的大小，贴在窗户上——既能挡住外面的光线，避免吸引丧尸，又能在晚上保温。
做完这些，他才靠在收银台旁边的墙上，拿出保温杯喝了口温水。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带着一点暖意，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他掏出手机，屏幕还是黑的——末世爆发后就没充过电，早就关机了，但他还是习惯性地摸了摸，像是想看看时间。其实不用看也知道，现在大概早上六点多，天已经亮透了，外面的丧尸嘶吼声还在继续，没有减弱的迹象。
“看来一时半刻是出不去了。”陈默叹了口气，坐在地上，开始盘算接下来的事。首先是吃喝，然后是睡觉的地方，最后是怎么观察尸群的情况，等它们散了再走。
他先去仓库里翻找食物。打开印着“矿泉水”的纸箱，里面的矿泉水都是未开封的，瓶身没有变形，保质期还有一年多——他数了数，一共二十瓶，足够他喝上十天半个月。接着是“方便面”的纸箱，里面是红烧牛肉面，都是袋装的，没有过期，一共有三十多袋。还有“火腿肠”的纸箱，里面是真空包装的火腿肠，保质期还有半年，大概五十根。
“这下吃喝不用愁了。”陈默的心里踏实了不少。他把十瓶矿泉水、十袋方便面和二十根火腿肠搬到收银台旁边，剩下的还放在仓库里——太重了，带着不方便，而且他也不知道要被困多久，留着备用。
然后是睡觉的地方。便利店的大厅虽然能待，但晚上温度低，而且靠近门窗，不安全。仓库里更合适——铁门关起来后很坚固，里面又有纸箱，能铺成一张简单的床。他把仓库里的纸箱拆开，铺在地上，又从背包里拿出另一块防水布，铺在纸箱上面，这样就不会硌得慌。他还在仓库门后面放了两个装满矿泉水的纸箱，就算有丧尸撞门，也能挡一会儿。
整理好睡觉的地方，陈默又去检查了一遍正门和窗户。货架抵得很稳，防水布也贴得很严实，从外面看，便利店像是没人的样子。他趴在正门的玻璃上，透过防水布的缝隙往外看——尸群还在主干道上，没有要散的迹象，偶尔有几只丧尸偏离方向，朝着便利店这边走过来，但走了几步又被后面的尸群推着往前走了。
“它们到底在追什么？”陈默心里纳闷。他想起昨天在公寓楼里听到的模糊嘶吼声，难道远处有什么声音在吸引它们？比如汽车警报声，或者其他幸存者的声音？他不敢多想，末世里，好奇往往会送命。
中午的时候，陈默煮了一袋方便面。他从背包里拿出金属滤网，放在便利店的电磁炉上——虽然没电，但他有打火机，可以用滤网当支架，下面放几块从仓库里找到的木板，点燃后加热矿泉水。水开后，他把方便面放进去，又加了一根火腿肠，香味很快在便利店里弥漫开来。
这是他末世以来第一次吃热乎的东西。之前要么是压缩饼干，要么是冷的午餐肉，热方便面的香味让他想起以前跑外卖的时候，忙到下午一两点，在便利店买一碗热泡面，几口就能吃完，然后又骑着电动车去送下一单。那时候觉得泡面很普通，甚至有点腻，可现在吃起来，却觉得比什么山珍海味都香。
“要是妈在，肯定会说我吃太多泡面不健康。”陈默笑着摇摇头，眼眶却有点热。他摸出胸口的玉米种子，放在手心，种子被体温焐得暖暖的。他想起父亲教他种玉米的时候，说“种地不能急，得等雨，等太阳，等种子自己发芽”，现在他被困在这里，不也像在等一个“发芽”的机会吗？急没用，只能慢慢来，先保证安全，再想办法出去。
下午的时候，陈默没闲着。他把便利店的物资重新整理了一遍，把能用的东西都收进背包：除了之前拿的食物和水，他还找到几包未开封的纸巾、一块肥皂、一个保温杯（可以用来装热水），还有几节五号电池——正好能装到手电筒里。他还在收银台的抽屉里找到一支笔和一个笔记本，笔记本还很新，他可以用来记录每天的情况，就像写日志一样。
他还试了试便利店的收音机——插电的，没电用不了，但他还是把它放进了仓库的纸箱里，说不定以后能用得上。他甚至找到了一把雨伞，虽然是折叠的，但万一遇到下雨，也能挡挡雨。
傍晚的时候，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丧尸的嘶吼声没有减弱，反而因为光线变暗，变得更加疯狂。陈默把便利店的灯都关了——虽然没电，但他还是习惯性地按了按开关，然后躲进仓库里，只留了一条小缝观察外面的情况。
他在仓库里铺好的“床”上坐下来，打开笔记本，用手电筒照着，开始写日志：
“末世第二十二天，被困在一家便利店。早上出发走了三百米，遇到几千只尸群，只能躲进来。便利店很安全，有食物和水，能撑很久。外面的尸群还没散，不知道在追什么。今天吃了热泡面，很好吃。想爸妈，想灰灰，想太行山下的玉米地。明天再看看情况，安全第一，不急着出去。”
写完日志，他把笔记本和笔放进背包里，然后拿出复合弓，检查了一下箭囊里的箭——还是十五支，早上用了一支，他后来又从便利店的货架后面找到了一支（可能是之前的人留下的），正好补上。他又检查了长矛和菜刀，确保它们都锋利，能随时用。
晚上八点多，陈默准备睡觉了。他把仓库门关上，用纸箱抵好，然后躺在“床”上，把复合弓放在身边，手电筒放在手能摸到的地方。外面的丧尸嘶吼声像催眠曲一样，一开始他还睡不着，总担心有丧尸会撞门进来，但听着听着，他慢慢放松下来——便利店很坚固，物资也足够，他现在很安全。
他摸出胸口的玉米种子，放在手心，闭上眼睛。梦里他又回到了太行山下的小村子，父亲在田里种玉米，母亲在院子里晒衣服，灰灰在旁边追蝴蝶。他走过去，接过父亲手里的锄头，一起把玉米种子种进土里。父亲笑着说：“等秋天，咱们就能吃新玉米了。”母亲也笑着说：“还能给你煮玉米粥，放你爱吃的红枣。”
这一次，梦里没有尸群，没有危险，只有阳光和玉米地的香味。
半夜的时候，陈默醒了一次。他听到外面传来“哐当”一声响，像是有丧尸撞到了便利店的门。他立刻坐起来，握紧复合弓，悄悄走到仓库门口，透过小缝往外看——只见一只丧尸正趴在便利店的玻璃门上，用头撞着玻璃，玻璃发出“嗡嗡”的响声，但因为有货架抵着，门没动。
陈默屏住呼吸，看着那只丧尸撞了几分钟，然后慢慢走开，加入了主干道上的尸群。他松了口气，又回到“床”上躺下。这一次，他睡得更沉了——他知道，只要他保持警惕，守好这个便利店堡垒，就一定能等到尸群散去的那天，一定能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窗外的月光透过防水布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远处的丧尸嘶吼声还在继续，但陈默的心里很平静。他知道，末世的路很难走，会有很多像今天这样的困局，但只要他不放弃，只要手里还握着玉米种子，还揣着回家的地图，就一定能走到太行山下，走到父母身边。
长夜漫漫，但希望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