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将最后一块红薯埋进帐篷旁的土坑里——这是他们仅剩的干粮,特意留着应急。抬头时,峡谷西侧的夕阳正把山壁染成暖橙色,炊烟在暮色里拉得悠长,远处传来孩子们归家的嬉闹声,安全区的第一夜,安稳得让人心头发软。可这份安稳里,却藏着一根细细的刺,扎得他坐立难安。
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张早没电的手机——屏幕碎纹里还印着父母的合影,是末世前全家在村口老槐树下拍的。那时父亲还笑着说“下次你送外卖路过,回家喝碗粥”,现在想来,那碗没喝到的粥,竟成了再也无法兑现的约定。白天登记时,他本想问问工作人员有没有大谷镇陈家湾村的人,可看着刀疤脸急切的模样、乐乐渴望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如今众人都安顿下来,寻亲的念头像藤蔓般疯长,缠得他胸口发闷。
“还没休息?”林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手里端着半杯热水,杯沿冒着热气。白天她帮着医疗站整理药品,直到现在才闲下来,白大褂上还沾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陈默接过水杯,指尖传来暖意,却没驱散心里的凉。“林晚,你说……咱们安全区里,会不会有陈家湾的人?”他声音有些发涩,低头看着杯底的水垢,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我爸妈在末世爆发时还在村里,我一直没找到他们,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安稳地方,我想找找看。”
林晚愣了愣,随即在他身边蹲下,目光落在远处的山影上——大谷镇在太行山东麓,陈家湾更是藏在深山里,末世后山路阻断,消息早就断了。“白天登记时,我留意过工作人员的名册,暂时没看到陈家湾的地名。”她轻声说,却见陈默的肩膀瞬间垮了下去,又赶紧补充,“不过安全区每天都有新的人进来,说不定明天就有从那边逃过来的。而且……登记处有专门的寻人登记本,咱们明天可以去查一查。”
这话像是给陈默注入了一点力气。他猛地抬头,眼里重新有了光:“真的有寻人登记本?”
“嗯,下午帮医疗站整理物资时,听登记处的王大姐说过。”林晚点头,想起白天看到的场景——登记本摊在长条桌上,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有的后面画着“已找到”的红圈,有的则空着,像一个个悬着的心,“她说很多人进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登记寻人,要是有同名或者同村的,会互相通知。”
第二天天刚亮,陈默就拉着林晚往登记处跑。峡谷里的晨雾还没散,石板路上沾着露水,踩上去湿漉漉的。路过物资发放处时,已经有人在排队,手里的布袋瘪着,眼里却满是期待;溪边的妇人已经开始洗衣,木槌声“砰砰”地敲在晨雾里,比昨天更显热闹。可陈默没心思看这些,脚步快得几乎要跑起来,林晚跟在后面,看着他急切的背影,心里也跟着紧了几分。
登记处的木门刚打开,王大姐正拿着抹布擦桌子,见他们进来,笑着打招呼:“是昨天从前哨来的小默吧?这么早来,是有急事?”
“王大姐,您这儿是不是有寻人登记本?我想找大谷镇陈家湾村的人,特别是我爸妈,陈建国和李秀兰。”陈默一口气说完,胸口微微起伏,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王大姐愣了愣,随即从桌下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本,封面写着“太行安全区寻人登记册”,边角已经磨得发白。“你翻后面的地域索引,按乡镇分的。”她把本子递过来,又倒了杯热水,“别急,慢慢看,这本子厚着呢,去年冬天到现在的登记都在这儿。”
陈默接过本子,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页,心脏“咚咚”地跳。他翻到“大谷镇”那一页,目光飞快地扫过一行行名字——有李家坳的、王家坪的、赵家沟的,唯独没有“陈家湾”。他又往前翻了几页,再往后翻了几页,连“陈家湾”三个字的影子都没看到。纸页上的字迹有的工整,有的潦草,有的还带着泪痕,可没有一个名字能让他停下。
“怎么样?有线索吗?”林晚凑过来,看着他越来越白的脸,心里也有了数。
陈默摇摇头,声音有些发颤:“没有……大谷镇其他村的都有,就是没有陈家湾的。”他把本子合上,递还给王大姐,指尖冰凉,“是不是……是不是陈家湾的人,都没逃出来?”
王大姐接过本子,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默,你别往坏处想。陈家湾在深山里,路难走,说不定人还在路上。上个月还有个从王家坪来的大哥说,他们村有人往这边逃,走了快两个月才到。你再等等,说不定过几天就有消息了。”
可等待对陈默来说,太煎熬了。他走出登记处,看着峡谷里来来往往的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安稳的笑意,唯独他心里空落落的。林晚跟在他身边,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她知道,这种时候,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
接下来的几天,陈默每天都往登记处跑,有时早上,有时傍晚,每次都要把寻人登记本翻一遍,可陈家湾的名字始终没出现。他还去问过物资发放处的人、医疗站的医生,甚至去铁匠铺跟打铁的师傅搭话,可每个人都说“没听过陈家湾来的人”。
这天傍晚,陈默坐在溪边的石板上,看着溪水缓缓流过,心里像是被掏空了。刀疤脸拄着拐杖走过来,他的腿好了不少,能慢慢走路了,瘦高个跟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两个刚领的馒头。“陈默哥,还在想你爸妈的事?”刀疤脸在他身边坐下,把一个馒头递过去,“我今天去后山砍柴,听一个看山的大爷说,大谷镇那边去年冬天遭了灾,好多村子都被淹了,不过陈家湾在山上,说不定没事。”
陈默接过馒头,却没胃口吃。“遭灾了?”他猛地抬头,眼里满是焦虑,“大爷还说什么了?有没有说陈家湾的人往哪儿逃了?”
“他也不太清楚,就说听路过的人提过一嘴。”刀疤脸叹了口气,“不过他说,从安全区往东北走,有一条新修的乡路,能通到大谷镇外围,大概30公里,就是山路不好走,得翻两座山。”
30公里,新修的乡路——这几个字像一道光,突然照进陈默心里。他猛地站起来,手里的馒头差点掉在地上:“30公里?真的有乡路能通到大谷镇?”
“嗯,那大爷说他上个月还去那边看过,路能走,就是偶尔有碎石滚落。”刀疤脸点头,“不过陈默哥,你可别冲动,30公里山路,又是末世,太危险了。”
陈默没说话,心里却已经有了主意。他转身往帐篷区走,脚步比平时快了不少。林晚正在帐篷里整理医药箱,见他进来,抬头问:“怎么了?这么着急?”
“林晚,我要去陈家湾。”陈默看着她,眼神坚定,“刀疤脸说,从这里往东北走,有一条新修的乡路,30公里就能到大谷镇外围,我想去找我爸妈。”
林晚手里的药瓶差点掉在地上。“你要去陈家湾?”她猛地站起来,眼里满是惊讶,“30公里山路,全是荒山野岭,万一遇到丧尸或者坏人怎么办?而且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我不能再等了。”陈默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已经等了这么久,再等下去,说不定就真的找不到他们了。林晚,我知道危险,可我必须去。”
林晚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满是决绝,她知道,劝不住他。沉默了一会儿,她突然说:“那我跟你一起去。”
陈默愣住了:“你跟我一起去?不行,太危险了,你留在安全区,这里还需要医生。”
“安全区有其他医生,而且我的医药箱里有急救药,万一遇到危险,我还能帮你处理伤口。”林晚把医药箱合上,语气坚定,“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咱们一起去,互相有个照应,找到你爸妈,再一起回来。”
“可是……”陈默还想拒绝,却被林晚打断了。
“别可是了,就这么定了。”林晚笑了笑,眼里带着暖意,“咱们是同伴,你帮过我那么多次,现在该我帮你了。而且,我也想看看外面的情况,说不定能找到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陈默看着她,心里又暖又酸。他知道林晚是担心他,才愿意陪他去冒险。“谢谢你,林晚。”他声音有些哽咽,“等找到我爸妈,我一定好好报答你。”
“报答什么呀,咱们是一家人。”林晚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咱们去准备物资,多带点干粮和水,再找把趁手的武器,后天一早就出发。”
第二天一早,陈默和林晚就开始准备物资。他们去物资发放处领了足够的压缩饼干和饮用水,还领了两床薄棉被——山里晚上冷,得防备着凉。周勇听说他们要去陈家湾,特意把自己的砍刀拿出来,递给陈默:“这刀我用了好几年,锋利得很,遇到丧尸或者野兽,能派上用场。”
王浩也过来了,他把自己背包里的药品都倒出来,挑了些感冒药、止痛药递给林晚:“这些药你拿着,山里湿气重,别感冒了。要是遇到危险,记得保护好自己,实在不行就回来,咱们再想办法。”
刘梅抱着乐乐,给他们塞了两个布包:“这里面是我缝的鞋垫,山路硌脚,垫着能舒服点。还有几个煮好的鸡蛋,路上饿了吃。”乐乐也伸出小手,把自己手里的一颗水果糖递给陈默:“叔叔,吃糖,甜。”
陈默接过糖,心里暖暖的。他看着眼前的众人,眼眶有些发红:“谢谢你们,等我找到我爸妈,一定带他们回来,咱们还在安全区做邻居。”
“放心去吧,我们在安全区等你们回来。”周勇拍了拍他的肩膀,“路上注意安全,遇到情况别硬拼,活着最重要。”
第三天天还没亮,陈默和林晚就出发了。他们背着沉甸甸的背包,手里拿着武器,沿着安全区东北方向的小路往山里走。晨雾浓得像纱,把山壁和树木都笼罩起来,只能看到眼前几米远的路。陈默走在前面,手里拿着砍刀,时不时劈掉路边的荆棘;林晚跟在后面,手里拿着手电筒,照亮前面的路,还时不时提醒他“小心脚下的石头”。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晨雾渐渐散了,太阳从山坳里爬出来,金色的光芒洒在山路上。他们终于看到了刀疤脸说的那条新修的乡路——路面是用碎石铺的,虽然不平整,但比山路好走多了。路的两边是陡峭的山壁,偶尔有小鸟从头顶飞过,叽叽喳喳地叫着,打破了山里的寂静。
“没想到这条路真的能走。”林晚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比我想象中好走一些,就是不知道前面有没有危险。”
陈默点点头,警惕地看着四周:“咱们小心点,每走一段路就休息一下,别太累了,保持体力。”
他们沿着乡路往前走,路上偶尔能看到废弃的汽车,有的车身已经锈迹斑斑,有的车窗被砸破,里面空无一人。陈默每次路过废弃的汽车,都会仔细查看,生怕里面藏着丧尸或者坏人。林晚则会留意路边的植物,她认识不少草药,偶尔会停下来挖几株,放在背包里——万一受伤了,草药能应急。
中午的时候,他们走到了一座山的山顶。站在山顶往下看,能看到远处的山谷里有一片废墟,那应该就是大谷镇的方向。陈默拿出水壶,喝了口水,目光紧紧盯着那片废墟,心里满是期待:“快到了,再走10公里,应该就能到大谷镇外围了。”
林晚也拿出压缩饼干,递给陈默一块:“先吃点东西,补充体力。下午还要翻一座山,路肯定更难走。”
他们坐在山顶的石头上,一边吃饼干,一边休息。山里的风很凉,吹在脸上很舒服。陈默看着远处的废墟,心里默默祈祷:爸妈,你们一定要好好的,我马上就来找你们了。
吃完饼干,他们继续赶路。下午的路果然难走了不少,乡路开始变得陡峭,碎石也多了起来,一不小心就会滑倒。陈默走得很小心,还时不时回头拉林晚一把。林晚的体力不如陈默,走了一会儿就气喘吁吁,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流。
“歇会儿吧,别着急。”陈默停下脚步,从背包里拿出水壶递给她,“山路太陡,慢慢来。”
林晚接过水壶,喝了口水,靠在山壁上休息。“没想到30公里这么远,我平时在安全区走惯了平路,突然走山路,还真有点吃不消。”她笑着说,虽然累,眼里却没有丝毫抱怨。
“辛苦你了。”陈默看着她,心里有些愧疚,“要不是我非要来,你也不用受这份罪。”
“说什么呢,咱们是一起的。”林晚摇摇头,“等找到你爸妈,咱们一起回安全区,到时候我再跟你算‘账’,让你请我吃顿好的。”
陈默笑了,心里的愧疚少了些。他知道,有林晚在身边,这场寻亲路虽然危险,却也多了几分温暖。
傍晚的时候,他们终于翻完了第二座山,走到了大谷镇的外围。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心里一沉——曾经热闹的小镇,如今成了一片废墟,房屋倒塌,街道上长满了杂草,偶尔能听到几只野狗在废墟里游荡,发出低沉的叫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让人心里发慌。
“这里……怎么变成这样了?”林晚的声音有些发颤,她紧紧握着手里的医药箱,警惕地看着四周。
陈默也皱起了眉头,心里满是焦虑。他往前走了几步,大声喊:“爸!妈!你们在吗?我是陈默!”
声音在废墟里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野狗的叫声,显得更加刺耳。
陈默又往前走了几步,继续喊:“陈家湾的人在吗?有人吗?”
还是没有回应。他的心里越来越凉,难道陈家湾的人真的……
“陈默,别着急,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来,明天再仔细找。”林晚走过来,拉了拉他的胳膊,“天黑了,在这里太危险,咱们先找个结实的房子,住一晚,明天再去陈家湾。”
陈默点点头,他知道林晚说得对。天黑了,在废墟里很容易遇到危险。他们在废墟里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栋还算结实的两层小楼,一楼的门窗虽然破了,但二楼的房间还完好。
他们爬上二楼,把门窗关好,又用桌子把门口顶住。陈默拿出手电筒,照了照房间,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破旧的床和一个柜子。林晚从背包里拿出薄棉被,铺在床上:“今晚咱们就在这儿休息,明天一早去陈家湾。”
陈默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夜色,心里满是不安。他不知道,明天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是父母平安的消息,还是……他不敢想下去。
林晚看出了他的焦虑,走过来坐在他身边,轻声说:“别担心,一定会没事的。你爸妈那么疼你,肯定会等着你的。”
陈默看着她,点了点头。他知道,现在不是沮丧的时候,他必须坚强,才能找到父母。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嗯,明天咱们就去陈家湾,一定要找到他们。”
夜色渐深,废墟里的野狗叫声渐渐消失了。陈默和林晚躺在一张床上,盖着薄棉被,却都没有睡意。他们听着窗外的风声,心里都在想着明天的事。
“林晚,你说……我明天能找到我爸妈吗?”陈默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能,肯定能。”林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力量,“咱们都走了这么远了,肯定能找到他们。而且,就算陈家湾没人,咱们也可以慢慢找,总有一天能找到。”
陈默没说话,却在心里默默记下了她的话。他知道,不管明天遇到什么,他都不会放弃。为了父母,为了身边的同伴,也为了自己,他必须坚持下去。
第二天天刚亮,陈默和林晚就起床了。他们简单吃了点压缩饼干,喝了口水,就背着背包往陈家湾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