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老厂房里,蜡烛的光摇摇晃晃,把几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安安已经趴在办公室的旧桌子上睡着了,小脑袋歪在胳膊上,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达利园”软面包,嘴角沾着点面包屑。林悦轻轻走过去,用从住户家带来的旧外套盖在她身上,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孩子的梦。
陈默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擦着那根生锈的铁棍——白天在废弃超市和药店转了一圈,铁棍上沾了点灰尘,他用从药店拿的消毒棉片擦了擦,金属表面隐约露出点银亮的底色。灰灰趴在桌子底下,脑袋搁在陈默的脚边,尾巴偶尔轻轻扫一下地面,发出细微的声响。
厂房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感染者的“嗬嗬”声,还有不知哪辆废弃汽车的报警器在断断续续地响,“嘀嘀”的声音飘进来,却没打破屋里的宁静,反而让这份安稳显得更珍贵。
“今天找的物资够多了,至少半个月不用愁。”林悦坐在陈默对面的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舒肤佳”香皂闻了闻——末世里,能有一块带着香味的香皂,已经是奢侈的事,“安安的咳嗽也好多了,下午喝了止咳糖浆,刚才吃饭时都没咳。”
陈默点点头,放下手里的铁棍,拿起手机按亮屏幕——信号还是只有一格,但时间和日期还能显示。他看着屏幕上的日期,突然愣了一下:“从病毒爆发到现在,已经七天了。”
“七天?”林悦也愣了,“感觉像过了好久……爆发那天,我还在幼儿园给孩子们发小红花,安安爸说晚上要带我们去吃火锅。”提到安安爸,她的声音低了点,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那天晚上,他去浦东加班,就再也没回来。”
陈默没接话,他知道林悦心里不好受。他想起爆发那天自己的样子——骑着电动车送最后一单奶茶,催单电话里尖利的女声,302室门缝里的血,还有弄堂里撕咬的感染者……那些画面像在昨天,又像过了一辈子。
“我以前是太行山山区的,”陈默轻声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家里就我一个孩子,爸妈在山里种玉米,偶尔会去镇上卖山货。我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去工地干过,在电子厂组装过手机,三年前跑来上海送外卖,想着多攒点钱,回去给爸妈盖个新房子。”
他笑了笑,手指划过手机屏幕上老家的照片——那是去年过年拍的,院子里堆着玉米,爸妈站在门口,笑得满脸皱纹,“爆发那天早上,我还跟我妈视频,她说山里下了点雨,玉米长得好,让我在上海照顾好自己,别太累。现在……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山里信号差,电话一直打不通。”
“会好的,”林悦抬起头,眼睛里还带着点红,但语气很坚定,“山里人能吃苦,叔叔阿姨肯定能找到安全的地方,比如山洞或者废弃的猎人小屋,他们还会种庄稼,肯定饿不着。”
陈默点点头,心里暖了点:“嗯,我爸以前还去山里打过猎,会设陷阱,就算遇到感染者,应该也能应付。”他看着林悦,“你呢?以前是做什么的?”
“我以前在静安寺附近的幼儿园当老师,”林悦想起以前的日子,嘴角露出点笑意,“安安就是在我们幼儿园上小班,她特别喜欢画画,每天都要把画的小兔子拿给我看。我老公是做软件的,在浦东的科技园上班,我们以前计划着,等安安再大一点,就换个大点的房子,把我爸妈也接来上海。”
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爆发那天晚上,我给我老公打电话,一直没人接,后来手机就没信号了。我抱着安安躲在衣柜里,听着外面的尖叫声,吓得浑身发抖。第二天早上,我才敢抱着安安出来,想去找他,可走到半路,看到到处都是感染者,只能往人少的地方躲,直到遇到你。”
“能遇到你,也是我们的运气。”陈默说,“要是没遇到你,我可能还在到处找地方躲,安安也不会有现在这么安稳。”
林悦摇摇头:“是我们该谢谢你才对,你给我们找吃的,找地方住,还保护我们。要是没有你,我和安安说不定早就……”她说不下去,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
“都过去了,”陈默递过去一张纸巾——是从快客便利店拿的“心相印”纸巾,“现在我们有地方住,有吃的有药,安安也好好的,这就够了。以后我们一起想办法,肯定能找到你老公,也能找到我爸妈。”
林悦接过纸巾,点了点头,心里踏实了不少。她看着熟睡的安安,又看了看陈默,突然觉得,虽然末世残酷,但能遇到这样一个靠谱的同伴,也是一种幸运。
灰灰似乎察觉到两人的情绪,从桌子底下钻出来,用脑袋蹭了蹭林悦的腿,又蹭了蹭陈默的腿,嘴里发出“呜呜”的轻响,像是在安慰他们。
陈默摸了摸灰灰的头,笑了笑:“你看灰灰都在安慰我们,我们更得好好活下去。”
林悦也笑了,伸手摸了摸灰灰的耳朵:“灰灰真是我们的福星,好几次都帮我们预警,还帮你打感染者。”
两人又聊了会儿家常——陈默说以前送外卖时遇到的趣事,比如有次送单遇到客户养的大金毛,非要跟着他走;林悦说幼儿园里的孩子,比如安安总爱把自己的小饼干分给其他小朋友。蜡烛的光映着他们的脸,屋里的氛围慢慢变得轻松起来,连外面的感染者嘶吼声,似乎都远了点。
“时候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早点睡吧。”陈默看了看手机,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我守上半夜,下半夜叫你起来换班。”
“不用,你今天也累了,又挖坑又找物资,你先睡,我守上半夜。”林悦说,“安安睡得沉,我守着也方便。”
陈默知道她的脾气,没再争:“那你要是困了,就叫我,别硬撑。”他把铁棍放在桌子旁边,又把从配钥匙店带的撬锁工具放在手边,“有什么动静,你就喊我,灰灰也会预警。”
“好。”林悦点点头,走到门口,找了个能看到外面的位置坐下,手里握着一把从药店柜台里找到的水果刀——虽然不如铁棍好用,但也能防身。
陈默把办公室里的两张旧桌子拼在一起,又找了几件废弃的外套铺在上面,算是一张临时的床。他轻轻把安安抱到桌子上,让她躺好,又给她盖了件厚外套,生怕她着凉。
做完这些,他才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靠在椅背上,慢慢闭上眼睛。这七天来,他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要么在到处找物资,要么在守夜,要么在和感染者周旋。现在有了安稳的地方,有林悦守夜,还有灰灰在身边,他终于能放松下来,困意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回到了太行山老家——院子里晒着玉米,妈妈在厨房做饭,爸爸坐在门口抽烟,还喊他过去帮忙劈柴。他笑着跑过去,刚拿起斧头,突然听到有人叫他,他睁开眼,发现是林悦在叫他。
“该换班了,你睡了四个小时,睡得很沉。”林悦说,眼里带着点疲惫,但精神还不错,“外面很安静,没什么动静,灰灰也一直在门口守着。”
陈默揉了揉眼睛,坐直身子,感觉精神好了不少:“你快去睡吧,剩下的我来守。”
林悦点点头,走到桌子旁边,轻轻躺下,很快就睡着了——她也累坏了,这七天来,她几乎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
陈默走到门口,接替林悦的位置坐下,手里握着铁棍。灰灰也醒了,走到他身边,趴在地上,眼睛盯着外面的黑暗。厂房外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汽车报警器声,还有远处模糊的感染者嘶吼声,但这些声音都没让人觉得害怕,反而像是在提醒他们,此刻的安稳有多珍贵。
他抬头看向窗外的夜空,没有星星,只有一片漆黑,但他心里却亮着一点光——那是对未来的希望,是对家人的牵挂,是对身边同伴的责任。他知道,明天醒来,可能还会遇到危险,可能还会有新的难题,但至少现在,他们是安全的,能睡个好觉,能暂时忘记末世的残酷。
他靠在门上,慢慢闭上眼睛,却没完全睡着,耳朵还在留意着外面的动静。灰灰的呼吸声很轻,林悦和安安的呼吸声也很平稳,这三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成了末世里最温暖的催眠曲。
不知过了多久,天快亮时,外面的感染者嘶吼声多了起来,但都离厂房很远,没有靠近。陈默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他走到桌子旁边,看着熟睡的林悦和安安,又看了看趴在地上的灰灰,心里突然觉得很踏实——他们就像一家人,互相守护,互相支撑,在这个残酷的末世里,努力地活下去。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安稳,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他走到门口,推开一条缝,看着外面渐渐亮起来的天空,心里默默说:“新的一天开始了,我们会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