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挑了挑眉,默默的往不起眼的角落里挪了挪,好似只要她不动,那么就是一团不重要的空气一般。刚刚站定,她就听见了不远处不紧不慢地声音响起:“你可认识卿娘?”
萧祈年自是派人查过,那女人虽早就不在了,但生前隐居在小陆村时并非寡居,她有个时常过来帮忙的朋友,便是陆小文的娘陆氏。
果然,陆小文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的就问:“你是来问卿姨的?你是卿姨的……”
“她是我娘。”萧祈年毫不避讳的果断回答。
江晚下意识的抬头望了不远处的萧祈年一眼,撇了撇嘴,说真的,她对人家的私事没那么感兴趣。哪知萧祈年像是感知到了一般,忽看向江晚:“还请姑娘留下做个见证,我对江家毫无恶意,只是问点事情。”
江晚闻之只好继续保持沉默,姑且留在这里片刻吧。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回到陆小文身上。
“你、你是卿姨的儿子?”得见自家男人回来,甚至还有同村人留下,陆小文紧张忐忑的心情得到了极大的缓解,开始缓缓打量起来人。这人吧,虽说只戴了半张面具,但也遮住了不少容貌,与印象里卿姨的模样合不到一处,陆小文一时没看出来实属正常。
“嗯。”萧祈年点头:“她……”
“你来晚了,卿姨已经过世多年。”陆小文如实道。
陆小文家在小陆村算不得富裕,陆小文的娘陆氏早年丧父,母亲改嫁而去,家中一切都由她操持,渐渐的年纪就大了。但女子总归是要嫁人的,后来在同村人的撮合下,她嫁给了村东头的陆铁匠。
后来也不知怎的,陆氏在一次去镇上卖山货时带回了一个人,那人就是卿娘。卿娘虽长的好看,但疯疯癫癫的精神不太好,为了她的安全,陆氏刻意将人藏在了望山山下的一个破落屋子里,对外只说有鬼,生人勿进。可实际上那些年一直是陆氏在偷偷照顾她。
“你确定?”
虽说对方的脸色瞧着有些奇怪,但陆小文还是肯定的答到:“我确定。替卿姨安葬的人,便是我们一家三口。”
那时候,她娘陆氏甚至拿出了自己的棺材本,替卿姨打了一副上好的棺材。只可惜好人没好报啊,前几年,她爹和她娘在一次打猎的时候,葬身于大虫的口中……尸骨无存。
想到这里,陆小文不禁一阵黯然神伤。
陆小文肯定卿娘是死了,也下葬了。那为什么棺材是空的?这前后矛盾的关系让萧祈年陷入了沉默。
江晚这边随着萧祈年等人自江大成家出来,还未走出去呢,就看见江扬和二丫两个人也过来了,探头探脑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你们怎么来了?”江晚一抬眼也瞧见了俩人。
江扬瞧见江晚出来,眉头一挑刚想说话,可下一秒却想起了自己的小娃娃人设,忙装作害怕的模样缩了缩脖子没吭声。
萧祈年闻声停下脚步。
江晚看着这人的背影,莫名觉得他是在等自己开口。鬼使神差的,她竟清了清嗓子道:“这是我阿弟江扬。”
萧祈年微微颔首。
他知道。
不过,第一次见。
只是这孩子的样貌……阳光下浅棕泛金色的瞳仁且微卷的毛发,这在大梁可不多见。
“……”对方气势很强,江扬被萧祈年盯得有些发毛。可他想着自己也没得罪过这位贵人,胆子又肥了起来,脱口而出:“留下来吃个饭便饭?”
嗯,他是个礼貌的孩子。
江扬说出这句话时,江晚也是满脸诧异。就算是留饭,也轮不到她家吧?可不知道萧祈年是怎么想的,竟很自然的回了:“好。”
江晚顿时刺挠了,她家有啥?
呵,她家啥都没有,屋子都给推平了。
可当瞧见江扬那一脸惊讶却又掩饰不住兴奋的模样长叹了口气,妥协了。
后来这顿饭,自然是王婶子帮忙张罗的,没啥好吃的,普普通通的农家菜,也就是添了个炖猪蹄。
提起这个猪蹄——
何钧安眨了眨眼,先前那只野猪的四个腿儿江晚也不是独吞了的,除了主子的匕首外,另两条猪腿儿和一个猪心也一并送了过去。当时办事的人是王勉,所以真要是算起来,其实王家人与萧祈年他们也不算是陌生。
猪腿嘛,他们早就分吃干净了,至于猪心……何钧安默默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嗯,主子赏给他了,附赠一句:多长点心。
萧祈年坦荡的坐在江扬搬来的凳子上,对于轻易就能给出解毒丸的江晚,他不是没有派人查过,可查到的结果就是平平无奇的小村姑一个,所以,他很好奇。
“大哥哥,吃。”江扬拿起白白胖胖的馒头递到萧祈年面前,自以为装得很可爱般:“不脏,我洗过手啦!”
江晚瞅着看似外表五岁实则芯子十九的江扬,嘴角直抽抽。
但在萧祈年眼中,江扬实打实的就是个五岁的孩子,遂伸手接过,还道了声谢。毒是不会有毒的,否则江晚姑娘也不会舍了珍贵的药救他。至于脏不脏的,他不在意。
江晚坐在对面也默默的啃了一口馒头,这个世道的贵公子都这么接地气的?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只剩下咀嚼声。萧祈年倒是想问问解毒丸的事情,可人多眼杂不好开口。这时候,自来熟的江扬又开口了:“大哥哥,再过些日子我们家新房子就盖好了,到时候请你来吃席!”
闻声江晚终于忍不住瞪了江扬一眼,咬牙切齿道:“瞎说什么呢!”
狗大户不敲?江扬以眼神示意。
你滚!江晚磨着牙暗骂。一来一往皆是因果,先前的因果算是扯平了,平白无故的又来横插一杠子做甚?
可她倒是想阻止,对方却已然颔首,低沉的嗓音像是酝酿了多年的老酒:“好。”
他从未打算回京。
即便是在这个属于他的生辰的日子,仍然没能达成所愿,难免怅然。但看着姐弟俩暗暗的较劲,萧祈年唇边的弧度不知不觉就柔和起来,眼底的阴霾也渐渐散开,谁又能说上天未曾眷顾过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