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血雾未散,空气中仍弥漫着灼热与焦煞的气息。
陆离静静立于擂台之上,手中烈阳枪尚未完全冷却,红光未歇。
这一击,太过狠辣,也太过决绝。
原本还未回神的众人,终于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一股愤怒、惧意与哗然瞬间爆发。
“大胆!”
吴长老猛地站起,怒发冲冠,几乎下意识地便要破阵登台。
他面色铁青,眼中怒火翻腾:“魁首之争,原本点到即止!你竟敢下此狠手!此子心性歹毒,必须……”
声音还未落下,一股无形神魂之力,蓦然从另一方向压来!
吴长老只觉脊背一凉,周身灵气竟倏然凝滞,整个身体像是被冰封,动弹不得。
他猛地抬头看去,便见空中悬立的方瑶,眼神平静,却杀机森寒,神魂之力犹如天幕罩下,死死锁住了他。
那一刻,他心底一颤,背后竟生出一股无法控制的寒意。
……
片刻沉默之后,方瑶方才缓缓开口。
声音不大,却清晰得落入每个人耳中,仿佛她不是在说话,而是在裁定一场战局。
“不错。”她语气中竟带上了几分赞赏,“如此,才有资格代表流海城,参加府战。”
她微微俯瞰台下众人,缓缓环顾,嘴角一抹讥笑浮现:“你们以为‘魁首’二字,仅是虚名?真正到了州战,乃至千州大选,会在擂台上与你点到即止?”
“到了千州战,他们所面对的,将是那些曾生吞万修、斩杀城池的大凶!一步不慎,身死道消!甚至神魂都有可能被吞噬,不入轮回!”
说到此处,她身影缓缓落下,走到陆离身边,淡淡一笑:
“城选选手,不求多,但求精。”
“此子,杀伐果断,不惧威压,有心有胆有手段。他,才是流海城真正的希望!”
说罢,她轻轻举起陆离一只满是血迹的手掌,猛然高声道:
“诸位流海城修士!今日之魁首,已定!”
“他名,萧麟!”
这一刻,方瑶眉心闪动,暗中施展神魂魅惑之术,轻拂全场气机,令人心神一震、血气上涌。
人群中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声:“萧麟!”
紧接着,仿佛被点燃的燎原之火,瞬间席卷整座广场!
“萧麟!”
“萧麟!”
“萧麟!!”
声音如潮,如山呼海啸,震动天地。
而被举起手臂的少年,面无表情,冷漠俯瞰,静静承受万众瞩目。
至于台上那被击毙的方烈、折翼昏迷的鸦缺,此刻已无人关心。
这,就是修真界的法则。
胜者为王。死者无名。
此战落幕。
陆离神色淡漠地拎起烈阳枪,顺手又将方烈的储物袋收入怀中,全程一言不发。
他像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举止平静,目光冷淡。
枪尖尚有余温,仿佛还残留着方烈最后一丝挣扎的魂念。
台下,烈阳村方向早已鸦雀无声,几个原本气焰正盛的烈阳村修士此时脸色铁青,拳头紧握,却无人敢站出来发声。
愤怒、屈辱、仇恨,像是烈火一般在他们胸腔里灼烧。
“方烈是我们烈阳村少主……”
“他可是带着镇村灵器而来……就这么……死了?”
“方烈死了也就罢了……此枪,是我们镇村灵器。如今竟落入外人之手,回去该如何交代?”
“这萧麟不过凝气修为,杀方烈只是凭借手段阴狠。等比试结束,或许会看清局势,将枪物归还……”
“你真以为他会归还?如果想要归还的话,就不会在此众目睽睽下拿走烈阳枪!”
另一人冷哼一声,眼神闪烁,“方瑶从头到尾都站在他那边,甚至在他杀人之后第一个为他造势。你以为他只是城选?我看……他是银月狐族钦点的种子。”
众人沉默。
另有人忧声道:“更难的是,此人出身苍牙村……可那村子,早在多日前就村毁人亡了,现下连个可威胁的族人都没有。”
“他无牵无挂,又得方瑶庇佑,我等根本对其下不了手。赛后他便要入府参战,谁敢动魁首,便是动整个千州大选的体制!若贸然妄动,别说报仇,只怕……”
那人没敢说完,几人却已懂了。
他们不过一村之人,老祖不过金丹修为。
而今这少年身后,是有真尊坐镇的银月狐族,是府战,是未来数州之争。
再想起擂台上那一枪,一拳轰爆方烈的情景——
哪怕是尸骨未寒,他们已无人敢提“复仇”二字。
“但那是镇村之器啊。”
“不如……试着与方瑶联络,献些礼物,换回来。”
“若她肯点头……便还有一线生机。”
“若她不肯……”
几人面面相觑,终归又陷入长久的沉默。
此刻,那柄烈阳枪,虽尚在那少年手中,却仿佛已成一块烙铁,提不得,碰不得,说不得。
火已烧至脚下,连喊痛的资格都没有。
……
陆离自擂台一跃而下,脚尖轻点落地,身形笔直,仍是一身血痕,身上的兽衣被撕裂出数道裂口,脸上更挂着一道极长的疤痕。
可这一步踏出,人群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开,硬生生让出了一大片空地。
明明他此刻模样狼狈,血污满身,面目可憎得几乎无法直视,但在所有人眼中,那却是一尊杀神。
敬畏,在这一刻压过了一切情绪。
远处观战的几个少女悄悄躲在亲长身后,低声细语,有人脸颊泛红,有人眼神闪动。
“娘亲……你看那位公子,他……他是不是还没有成亲?”
“阿璃你说什么傻话!”母亲虽轻斥,语气却也带着几分迟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陆离。
另一位年长女修眼神幽幽,说道:“若我有女儿,定要想办法与这位结个善缘……此子,虽然长的丑陋了些,但是前程无量啊。”
“他杀人太狠了,不是个善人。”
“但在如今的世道,谁又能奢望善人走到最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