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没关严,元菱轩在走廊里的抱怨声飘了进来,洛昭昭听得一清二楚。
他本就因为宫翊修的离开憋着气,这会儿听见元菱轩的话,当即就炸了,朝着门口吼道。
“元狗!你闹什么闹?在外面瞎逼逼什么呢!”
元菱轩正烦着,听见这声“元狗”,火气也上来了,干脆推开门走进去,双手环在胸前,挑眉看着病床上的人。
“呵,洛昭昭,你还敢跟我叫板?就你这嘴皮子,你他喵骂的过我吗?”
“你少跟我逞口舌之快!”
洛昭昭气得脸都红了,挣扎着要坐起来,“以前要不是看在宫翊修的面子上,我早收拾你了!”
“收拾我?”
元菱轩嗤笑一声,往前凑了两步,语气里满是嘲讽。
“你也就只会说这话了。以前你作天作地,一哭二闹三上吊,我那个兄弟还会心疼你、安慰你,哄着你别生气。现在呢?你再哭一个试试,看宫翊修还会不会回头看你一眼?”
这话像一把刀子,精准扎在洛昭昭的痛处。
他脸色瞬间白了,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反驳的话,眼底的怒意慢慢变成了慌乱,声音也弱了些。
“他……他只是暂时生气,等他消气了,肯定还会像以前一样对我好的。”
“别自欺欺人了。”
元菱轩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幻想。
“你以为宫翊修还会像以前那样惯着你?以前他是把你当宝贝,可你呢?一次次糟践他的心意,现在房昀舒在你身体里的时候,他才真正松过口气。你回来了,他只会觉得麻烦又回来了!”
“你闭嘴!”
洛昭昭急得眼眶发红,抓起旁边的枕头就朝元菱轩扔过去。
“你懂什么!那是我和宫翊修的事,跟你没关系!你给我出去!”
元菱轩侧身躲开枕头,脸上的嘲讽更浓了.
“我是不懂你们的事,但我看得清谁真心谁假意。你呢?你除了让他生气,还会做什么?”
洛母见状,赶紧上前拉着元菱轩:“菱轩啊,你别跟昭昭置气,他刚醒,脑子还不清醒,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我没跟他一般见识,我只是让他认清现实!”
元菱轩甩开洛母的手,冷冷地看了洛昭昭一眼,“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别再折腾宫翊修了,他也累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关门的声音都带着股子火气。
元菱轩摔门而去的声响还在病房里回荡,洛昭昭僵坐在床上,眼泪挂在脸上,却没了之前的激动。
他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忽然皱起眉,转头看向洛母:“妈,他刚才说的……房昀舒是谁啊?”
洛母刚松了口气,听见这话又愣了,下意识看向洛父和洛大哥,眼神里带着点慌乱。
洛父咳嗽了一声,没立刻回答,洛大哥则皱着眉,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你……不记得房昀舒了?”
“我为什么要记得他?”
洛昭昭更懵了,他挠了挠头,努力回忆着,可脑子里除了在那个黑暗世界里的恐惧和吃药的苦涩,什么都没有。
“元菱轩还说‘在我的身体里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昏迷的时候,发生什么了?”
洛母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洛父叹了口气,走到床边:“昭昭,你昏迷的那段时间,有个叫房昀舒的孩子……他的意识,暂时待在你的身体里。”
“意识待在我的身体里?”
洛昭昭眼睛瞪圆了,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爸,你在说什么胡话啊?是不是我昏迷太久,你们也跟着糊涂了?”
“是真的。”
洛大哥接过话,语气严肃了些,“那段时间,‘你’的脾气变好了很多,后来我们才慢慢发现,那时候的‘你’,其实是房昀舒。”
洛昭昭愣住了,他看着洛大哥认真的眼神,又看了看洛母泛红的眼眶,心里忽然泛起一阵莫名的恐慌。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捏了捏胳膊,像是在确认这具身体还是自己的。
“所以……那段时间,你们跟‘我’相处,其实是在跟那个叫房昀舒的人相处?”
洛母点了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
洛昭昭没说话了,他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被子。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黑暗世界的冷,一会儿是家人说的“另一个自己”。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一段很重要的事,可偏偏什么都想不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声问:“那……房昀舒现在去哪里了?”
病房里又安静了下来,洛父和洛母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儿子,房昀舒走了,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别墅的门推开时,玄关的感应灯只亮了半截,昏黄的光落在宫翊修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没换鞋,径直穿过客厅,脚步停在二楼一扇房门前。
那是他后来特意给房昀舒收拾出来的房间,以前洛昭昭在的时候,这里只是个堆放杂物的储藏室。
门把手上还留着淡淡的木纹,是房昀舒刚住进来时,自己动手打磨光滑的。
宫翊修轻轻转动把手,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的摆设和房昀舒离开时一模一样。
书桌上摊着半本没看完的漫画,床头柜上放着他常用的浅蓝色马克杯,连窗帘都拉在同一个位置,漏进一缕微弱的月光。
他走进去,指尖轻轻拂过书桌的桌面,没有一点灰尘,显然是每周都有人过来打扫,却没人敢动里面的东西。
宫翊修站在房间中央,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他想起房昀舒第一次住进来时,局促地站在门口问“宫先生,我真的可以住在这里吗”。
想起对方会在早上悄悄把温好的牛奶放在餐桌上,标签上写着“宫先生记得喝”。
想起自己加班晚归时,客厅总亮着一盏小灯,房昀舒会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小声说“等宫先生回来我再睡”。
可从头到尾,他好像从来没有正经叫过一次对方的名字。
以前总是“你”来“你”去,要么就是默认的沉默,连旁人叫“房猪猪”时,他也只是听着,从未跟着开口。
直到现在,房间空了,那个人也不在了。
他走到床头柜前,拿起那个马克杯,杯底还留着淡淡的茶渍。
宫翊修低头看着杯子,喉结动了动,终于轻轻念出了那个名字:“房昀舒。”
没有回应,只有窗外的风声,偶尔吹得窗帘轻轻晃动,像是在提醒他,那个会笑着答应他、会把他的喜好记在心里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宫翊修把杯子放回原位,手指在杯沿上停留了很久,才缓缓转身。
他没有关灯,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把那盏小灯留在原地,好像这样,下一秒就会有人推开门,带着浅浅的笑意说:“宫先生,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