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翊修的酒劲还没散,意识像是在清醒与混沌间反复拉扯。
他松开圈着房昀舒的手,却顺势抓住他的手腕,将人往床边带了带:“洛宝,坐着……我给你洗脚。”
说着,他竟真的弯腰,伸手就要去脱房昀舒的袜子。
那动作带着一种熟稔的讨好,像是过去无数次迁就洛昭昭时的模样,可落在房昀舒眼里,却只剩刺骨的酸涩。
房昀舒猛地往后缩脚,眼眶通红地看着他:“宫先生!你别这样……我不是洛昭昭,我不需要你给我洗脚!”
他看着宫翊修低垂的侧脸,对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明明是在做着温柔的事,却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偷了别人人生的小偷。
那些宫翊修下意识流露的习惯、那些脱口而出的旧称,都在一遍遍提醒他——这份好,从来都不属于房昀舒。
宫翊修的手僵在半空,似乎被他的反应惊到,醉眼朦胧地抬头看他:“怎么了……还是不能让我给你洗吗?”
“那是以前的洛昭昭!不是我!”
房昀舒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
“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我是房昀舒,是那个会因为你的一句话开心很久、会怕给你添麻烦的房昀舒,不是那个被你宠坏的洛昭昭!”
他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与宫翊修保持着距离,声音里满是委屈
“你想给洛昭昭洗脚,可我只想做我自己……你别再把我当成他了,行不行?”
宫翊修眉头皱了皱,酒意让他少了平日的克制,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坐好。”
话落,他没再给房昀舒躲闪的机会,伸手稳稳扣住他的脚踝,轻轻将他的脚放在自己膝头。
温热的掌心裹着微凉的皮肤,房昀舒像被烫到般想缩,却被宫翊修攥得牢牢的。
他看着男人弯腰去端床边的温水,动作不算熟练,水花溅出来打湿了裤脚也不在意。
当温热的水流漫过脚背,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房昀舒的身体瞬间僵住——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这样温柔地为他洗过脚,连父母都没有。
宫翊修的指尖轻轻搓揉着他的脚心,动作里带着不自知的迁就,嘴里却还在喃喃:“以前你总嫌水烫,这次应该刚好……”
房昀舒垂着眼,看着宫翊修认真的侧脸,眼泪无声地砸进脚边的水盆里。
心里像被两种情绪拉扯着,一边是从未有过的暖意,让他忍不住贪恋这份温柔;另一边却是清晰的刺痛,提醒他这份好从来不是为“房昀舒”准备的。
他想说“别洗了”,想说“我不是洛昭昭”,可话到嘴边,却被喉咙里的哽咽堵得说不出来。
只能任由宫翊修用毛巾轻轻擦干他的脚,再帮他套上袜子。
直到宫翊修做完这一切,重新靠回床头,眼神又变得朦胧,房昀舒才站起身:“宫先生,我……我先出去了。”
说完,他逃也似的转身离开,生怕再待一秒,就会忍不住沉溺在这份错位的温柔里。
房昀舒躲在自己房间的门后,眼泪还在无声地往下掉。
心里的委屈像涨满的潮水,一遍遍冲刷着他的理智——他明明是房昀舒,却要顶着洛昭昭的脸,承受这份错位的温柔,还要因为“占了别人的身体”,觉得自己连难过的资格都没有。
可冷静了没几分钟,他又想起卧室里那个醉酒的人——宫翊修虽然认错了人,可刚才洗脚时的认真、怕水烫到他,又让他没法真的不管不顾。
他抬手抹掉眼泪,心里默默叹气:谁让自己偏偏占了洛昭昭的身体呢?系统要他让宫翊修幸福,这份“照顾”,好像从一开始就是他逃不掉的责任。
纠结了半晌,房昀舒还是轻轻推开房门,端着一杯温水往宫翊修的卧室走。
推开门时,看到宫翊修正皱着眉,额角还冒出了细汗。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又拿了块干毛巾,帮宫翊修擦去额角的汗。
指尖碰到宫翊修皮肤的瞬间,他下意识地顿了顿,心里的酸涩又涌了上来。
可看着对方渐渐舒展的眉头,他还是轻轻叹了口气,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算了,先照顾好他吧,至于那些委屈和难过,或许忍一忍,就会慢慢过去的。
宫翊修是被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晃醒的,宿醉的头痛还隐隐作祟,他撑着床头坐起身,揉着眉心时,目光忽然顿住。
床尾的椅子上,房昀舒正趴在椅背上睡着,侧脸贴着冰凉的扶手,长长的睫毛垂着。
他身上还穿着昨晚的衣服,显然是守了一夜。
宫翊修的视线落在他微微蹙起的眉头上,想起昨晚醉酒后的片段记忆
自己好像认错了人,还固执地给他洗了脚,甚至说了不少关于洛昭昭的胡话……那些混乱的画面涌上来,让他的心脏瞬间沉了下去。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尽量不发出声响。
走到房昀舒身边时,才发现对方的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想来昨晚定是受了委屈。
宫翊修的指尖悬在半空,想帮他把滑落的头发别到耳后,却又怕惊扰了他,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去衣帽间拿了条薄毯。
他蹲下身,将薄毯盖在房昀舒身上,看着眼前人熟睡的模样,宫翊修心里满是复杂。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昨晚的举动有多伤人。
可偏偏,就是这个被他错认、受了委屈的人,却还是选择留下来守着他。
宫翊修的喉结动了动,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比起早已放下的洛昭昭,眼前这个会委屈、会包容、会默默照顾他的房昀舒,早已在他心里占了不一样的位置。
就在这时,房昀舒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似乎要醒了。
宫翊修立刻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准备好面对他的质问,却没料到,房昀舒睁开眼看到他时,只是揉了揉眼睛,小声问
“宫先生,你醒了?头还疼吗?”
没有委屈的指责,没有疏离的躲避,只有单纯的关心。
这句话像锤子,轻轻敲在宫翊修心上,他深吸一口气,看着房昀舒:“昨晚……对不起,我喝醉了,认错了人。”
房昀舒愣了愣,随即低下头,小声说:“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只是那声音里难以掩饰的失落,还是被宫翊修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