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菱龄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指尖攥紧了风衣下摆,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委屈。
“他总是不回家,电话也常常不接,我有时候坐在空荡荡的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话没说完,声音就有些发颤,她赶紧别过脸,怕被看出泛红的眼眶。
纪染沉静静地听着,良久才开口,声音比之前柔和了些许。
“我也是一个人。外公去世后,我就一直在乡下生活,守着老房子,没什么亲人,也没什么朋友。”
元菱龄转过头,眼里带着几分诧异:“乡下多好啊,有山有水,安安静静的,不像城里这么多烦心事。有时候我真希望能生活在那里,不用管公司,不用管菱轩,就自己过几天清闲日子。”
“不好。”
纪染沉直接打断她,语气里没了之前的冷淡,多了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没人。白天还好,能种种菜、修修房子,到了晚上,整个村子静得能听见虫鸣,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比一个人待在大房子里还冷清。”
夜风轻轻吹过,带着深秋的寒意,元菱龄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孤寂,突然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近了些。
元菱龄看着纪染沉眼底藏不住的孤寂,忍不住轻声问道。
“那你怎么不找一个人陪你?哪怕是朋友也好,总比一个人孤零零的强。”
纪染沉的目光飘向远处的夜空:“前段日子我撑不下去,打算去桥洞下了结自己,却遇见个小笨蛋缩在那里睡觉,怀里还抱着旧毛毯。”
他顿了顿,嘴角极淡地弯了下,“我没走成,后来偶尔会去看他,可那小笨蛋心里好像装着别人,一门心思追着他在意的人跑。”
元菱龄听得心头一跳,忽然想起元菱轩总挂在嘴边的话,试探着问。
“该不会是房昀舒吧?我家那个小兔崽子,每次回家都念叨‘房猪猪’,还说人家吃饭总爱刨着吃,像只小仓鼠似的。”
纪染沉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清冷的眼底终于有了点波澜,轻轻应了声:“嗯,是他。”
“这么巧?”
元菱龄惊讶地睁了睁眼,随即叹了口气。
“那孩子软乎乎的,倒真是像只小仓鼠,就是太执着,认定了一个人就不撒手。不过……他在意的人,应该是宫翊修吧?我听菱轩说过,房昀舒现在总跟宫翊修对着干,却又总忍不住凑上去。”
纪染沉没否认,只是重新望向巷口,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平淡:“他开心就好。”
晚风裹着细碎的虫鸣掠过,元菱龄的目光落在纪染沉风衣内袋露出的一节竹笛上,竹身泛着温润的光泽,一看就是常被摩挲的物件。
她心里忽然生出个念头,轻声问道:“那是笛子吧?可以吹一个吗?我正好想唱歌,好久没这样安安静静地唱过了。”
纪染沉顿了顿,抬手从内袋里取出那支竹笛。
笛子不长,握在他骨节分明的手里刚刚好,竹身上还刻着一道浅淡的纹路,像是某种植物的轮廓。
他没立刻答应,只是指尖轻轻拂过笛身,沉默了几秒,才抬眼看向元菱龄:“想听什么?”
“随便什么都好,温柔点的就行。”
元菱龄往后靠在长椅上,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晚风带着青草的味道,让她紧绷了许久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纪染沉将笛子抵在唇边,调整了下气息。
下一秒,清亮又柔和的笛声便在夜色里散开,没有复杂的曲调,只是一段简单的旋律,像山间的溪流缓缓流淌,又像月光洒在湖面的温柔。
元菱龄跟着旋律轻轻哼了起来,声音不高,歌词断断续续的,是首她小时候听妈妈唱过的老歌。
笛声和歌声交织着,飘在安静的巷口。
元菱龄唱到动情处,眼角悄悄湿润,却没再掩饰。
在这样的夜色里,在这样温柔的笛声中,她终于不用再做那个无所不能的元家一把手,不用再做那个强撑着护着弟弟的姐姐,只是个能安安静静唱歌的普通人。
纪染沉吹着笛子,目光落在她轻轻晃动的发梢上,眼底的清冷渐渐褪去,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他没说什么,只是悄悄放慢了节奏,让旋律更贴合她的歌声。
笛声渐渐落下,余韵还在夜色里轻轻打转。
元菱龄睁开眼,望着远处霓虹闪烁的方向,声音里带着点怀念的怅然。
“其实我年轻的时候,是想当大明星的,想像苏槐叙一样,站在聚光灯下唱歌、演戏,让好多人都认识我。”
她抬手拂过耳边的碎发,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那时候我还偷偷去报过表演班,每天放学就往培训班跑,对着镜子练表情、背台词,连做梦都在想自己站在舞台上的样子。我爸妈也支持我,说只要我喜欢,就放手去闯。”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轻轻沉了下去:“可后来爸妈走了,元家的担子突然压在我身上,弟弟还小,公司里一堆烂摊子等着收拾。
我没时间再去练表演,也没心思再想当明星的事,那些梦想就像被风吹走似的,慢慢沉到了心底,再也没拿出来过。”
她侧头看向纪染沉,眼底带着点自嘲:“现在偶尔看到苏槐叙的新闻,还会想起那时候的自己。
有时候也会想,如果爸妈没走,我是不是也能像他一样,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纪染沉看着她眼底未灭的星光,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现在想,也不晚。”
他的声音依旧清淡,“梦想不是只能留在过去的,只要你还想,总有机会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