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出城区,渐渐远离了路灯的光晕,窗外的夜色里多了几分草木的清香。
纪染沉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稳,偶尔侧头看一眼靠在车窗上发呆的房昀舒,轻声开口:“我其实很穷的,没什么值钱东西。”
房昀舒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他,眼底满是疑惑——纪染沉身上的衣服、开车的模样,都不像是“穷”的样子。
纪染沉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低笑了声,指尖轻轻敲了敲方向盘。
“别不信,这车子是外公留下的旧车,我平时也就靠做点零活糊口。不过好在,我还有个小地方能落脚。”
房昀舒没说话,只是乖乖点头:“哦。”
他其实不在乎纪染沉有没有钱,毕竟自己现在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有人愿意收留他,已经很好了。
车子又开了十几分钟,终于在一处小院前停下。
纪染沉熄了火,推开车门:“到了,下来看看吧。”
房昀舒跟着下车,刚迈出脚步,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院子用木栅栏围着。
右侧是菜园,绿油油的青菜、刚冒芽的黄瓜藤,透着勃勃生机。
最里面是一座欧式木屋,木质的墙壁被刷成了浅白色,屋顶铺着红色的瓦片,窗户边还挂着几盆天竺葵,鲜艳得晃眼。
“这是外公留下的。”
纪染沉走到他身边,声音里带着点怀念,“他以前最喜欢在这里种果树和蔬菜,说这样日子才踏实。”
他伸手拂去房昀舒肩上的一片叶子,指尖不经意间蹭过他的肩膀,带着点微凉的温度。
“以后你要是不嫌弃,就跟我住在这里吧。春天有花看,夏天有果子吃,冬天还能在屋里烤火。”
房昀舒看着眼前的小院,又看了看身边的纪染沉,眼眶忽然有点发热。
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地方,更没想过会有人愿意给他一个这样安稳的住处。
他用力点头,声音带着点哽咽:“我不嫌弃,这里……这里很好。”
“那就好。走,我带你去看看屋里,还留着外公以前做的木床,睡着很舒服。”
房昀舒跟着纪染沉走进木屋,他看着屋里简单却温馨的摆设——书架上摆着旧书、窗台边放着外公的老照片、桌子上还放着一个没编完的竹篮。
房昀舒目光一下子被厨房角落的架子吸引——玻璃罐里码着橙红的泡菜,油亮的腊肉和腊肠挂在房梁上,还带着淡淡的烟熏香,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他忍不住凑过去,眼睛瞪得圆圆的:“哇,这些都是什么呀?看起来好好吃!”
纪染沉靠在门框上,看着他踮着脚、鼻尖几乎要碰到玻璃罐的模样,眼底的清冷渐渐化开。
“就是些泡菜,还有腌的腊肉和腊肠。外公以前每年都会做,说冬天配着米饭吃最香。”他顿了顿,故意逗他,“怎么,想吃?”
房昀舒下意识地点头,眼睛还黏在腊肉上,喉咙不自觉地动了动——他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就没怎么吃东西,此刻闻到食物的香气,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连嘴角都悄悄漫出了一点口水,只是他自己没察觉。
纪染沉看得清楚,那点晶莹的水光挂在他唇角,配上他亮晶晶的眼神,可爱得让人心里发软。
他原本清冷的眉眼彻底舒展开,连声音都带上了点笑意,往前走了两步,伸手轻轻擦了擦房昀舒的嘴角:“口水都流出来了,这么馋?”
房昀舒这才反应过来,脸一下子红到了耳尖,连忙往后退了退,抬手捂住嘴:“我、我没有……”
“没有?”
纪染沉挑眉,故意拿起一根腊肠在他眼前晃了晃,“那这是什么?”
他指了指房昀舒刚才被擦过的嘴角,“算了,不逗你了。晚上给你蒸腊肠,再炒个泡菜,让你尝尝手艺。”
房昀舒听到这话,刚才的窘迫一下子消失了,连忙点头:“好!”
纪染沉看着他,心里忽然觉得,这满屋子的烟火气,比他之前独自守着小院时,热闹了太多。
他转身走向灶台,开始收拾食材,而房昀舒就跟在他身后,一会儿帮着递盘子,一会儿好奇地问泡菜是怎么腌的,小小的厨房里,第一次有了除了他之外的、鲜活的声响。
厨房的水汽漫上来,裹着腊肠的香气,把房昀舒的脸颊熏得微红。
他蹲在灶台边,看着纪染沉熟练地洗着青菜,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忽然想起什么,仰起脸问道:“你叫什么呀?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纪染沉正往锅里加水,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水珠顺着指尖滴落在案板上。
“纪染沉。纪念的纪,染色的染,沉淀的沉。”
说完,他抬手关掉水龙头,擦了擦手,俯身凑到房昀舒面前,眼底带着点戏谑的笑意。
“怎么了,小孩儿?现在才想起问名字,不怕我是坏人?”
房昀舒被他突然靠近的距离弄得耳尖发烫,却还是梗着脖子摇了摇头。
“你不是坏人。你给我围巾,还让我住在这里,还做腊肠给我吃……坏人不会这样的。”
纪染沉:“倒是会判断。行了,别蹲在这里了,去客厅等会儿,腊肠蒸好还要一会儿。”
房昀舒听话地站起来,却没立刻走,而是站在原地,小声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纪染沉……很好听的名字。”
纪染沉的动作顿了顿,这个名字,他听了二十多年,从没人说过“好听”,只有眼前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小孩。
他勾了勾唇角,挥手催他:“快去坐着,不然一会儿香味飘走了,可就吃不到了。”
房昀舒这才笑着跑向客厅,而纪染沉看着他的背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