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内,时间仿佛凝固了。
前一秒还是剑拔弩张、杀机四溢的绝境,后一秒,那些如狼似虎、装备精良的“公司”行动队员,就在他们队长一个简单的手势下,如同被同时切断了电源的玩偶,一声不吭地、整整齐齐地软倒在地!
扑通!扑通!扑通!
沉重的战术装备砸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强光手电筒滚落一旁,光柱无力地照射着堆积如山的书堆,映出一张张隐藏在头盔下面无表情、却已然失去意识的脸。
窗外刺耳的警笛声也在最高亢处戛然而止,只剩下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音和几声模糊的呵斥,似乎外面的包围圈也陷入了某种突如其来的混乱和停滞。
昏暗、破败、弥漫着霉味和烟味的书店里,只剩下王大胆、苏晚,以及那个瘫坐在书堆里、目瞪口呆、仿佛见了鬼的老档案。
王大胆慢条斯理地从那个还在显示通话状态的廉价智能手机上收回手指,屏幕上“老杨”两个字格外醒目。他瞥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撇撇嘴,语气带着几分嫌弃:“啧,‘公司’的训练也不怎么样嘛,说倒就倒,演技浮夸。”
他走到彻底傻掉的老档案面前,蹲下身,伸手拍了拍对方冰冷僵硬的脸颊。
“喂,醒醒,老家伙。碰瓷呢?” 王大胆的语气带着一丝戏谑,“都解决了,麻溜的,该干嘛干嘛。说完该说的,爷心情好,说不定真能送你个‘世外桃源’单程票。”
老档案浑浊的眼珠子艰难地转动了一下,目光从地上那些“尸体”移到王大胆那张带着懒散笑容的脸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极致的恐惧过后,是一种更加深刻的、难以置信的茫然。
“你…你你…” 他哆嗦着,手指颤抖地指着王大胆,又指指地上的行动队员,“他们…杨…杨所长?!你到底是…”
“我?” 王大胆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指了指自己鼻子,“王大胆啊,如假包换。顺便嘛,领一份国家特殊津贴,帮老杨头干点脏活累活。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从天堂岛那鬼地方全须全尾出来的?”
他站起身,踢了踢脚边一个行动队员的战术背包,里面露出某种能量武器的冰冷轮廓:“‘公司’?‘有关部门’?听着挺唬人,说白了,不也得在规矩里干活?巧了,爷现在好歹也算‘衙门口’的人,虽然就是个临时工,但收拾几个越界捞过界的黑狗,权限还是有的。”
这话半真半假,却带着一股子混不吝的底气,狠狠冲击着老档案固有的认知。他混迹灰色地带一辈子,深知“公司”的能量和“有关部门”的可怕,从未想过有人能用这种方式,一个电话就让一支精锐行动队当场“躺平”!
敬畏、恐惧、疑惑、还有一丝绝处逢生的侥幸,种种情绪在老档案沟壑纵横的脸上交织。他颤抖着摸向掉在地上的烟杆,试了几次才抓稳,塞进嘴里狠狠嘬了一口,却只吸到冰冷的灰烬。
“咳咳…” 他被呛得咳嗽起来,肺叶如同破烂的风箱。
王大胆耐心地等着,玄黑暗金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平静无波。苏晚安静地站在他身后,玄黑的瞳孔扫过地上那些“沉睡”的行动队员,眼底翠光微闪,似乎在确认他们是真的失去了意识,而非伪装。
好半天,老档案才缓过气,眼神复杂地看着王大胆,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几分戒备,多了几分认命般的颓然:“…老了…真是老了…看不懂现在的世道了…衙门口的人…也惹上‘那种’东西了…”
他摇摇头,跛着脚,重新走到那堆文件前,小心翼翼地将那张泛黄的《静安区沿革考·未刊稿》图纸铺开在一摞相对平整的书堆上。这一次,他的手指点向图纸的细节时,不再犹豫。
“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喃喃自语,浑浊的目光聚焦在图纸上,“你们要找的‘钥匙孔’,不在寺基正下方,那是个死门,也是诱饵,骗人的玩意儿。真正的入口,在地藏殿莲台底下。”
他的手指点着那个红笔圈出的密道标记:“这条道,不是修寺时挖的,更早!据说前朝甚至更早以前,这里就是个‘镇守点’。寺是后来盖上去,借香火气掩盖地气波动的。这密道往下,通着一段废弃的地下河支脉,沿着支脉走,大概一里多地,能看到一个塌了半边的古祭坛,那才是真正‘锁头’所在。”
“祭坛什么样?” 王大胆追问。
“不知道。” 老档案干脆地摇头,“画这图的老疯子也没敢下去到底,他说快到祭坛那段路,墙上有‘吃人的壁画’,活物靠近,魂儿就被吸进去。还说祭坛门口有‘石头畜生’守着,不是雕像,是…会动的石头!”
他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仿佛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那老疯子就是看了壁画,回来没多久就疯了,整天念叨什么‘眼睛’、‘漩涡’、‘不是石头是睡着了’…最后自己一头撞死在了墙上。”
吃人的壁画?会动的石头畜生?王大胆眉头紧锁,这听起来比面对归墟畸变体更加诡异莫测。
“怎么进去?莲台机关在哪?”
“莲台左手第三瓣莲花,往下数第二片叶子,有个暗扣,用力按下去,莲座会转开。” 老档案交代得很详细,“进去后,通道里有断龙石,从里面没法开,但从外面,莲座底下有个不起眼的机括,一拉就能合上。记住,合上了,从里面就别想再出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那底下…气息很怪。不只是‘那种’东西的阴冷…还有别的…更老、更沉、更…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这些,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佝偻着背,靠着书堆坐下,闭上眼睛,不再看王大胆二人,只是无力地挥了挥手。
王大胆将图纸的每一个细节牢牢记住,确认无误后,对老档案道:“谢了。答应你的‘票’,会有人送来。”
他拉起苏晚,转身走向那被撞烂的店门。路过那些依旧“沉睡”的行动队员时,苏晚忽然轻轻拉了拉王大胆的衣袖。
“他们…脑子里…有东西…” 她小声说,玄黑的眼眸里带着一丝困惑,“很小的…黑色的…虫子…在睡觉…”
王大胆脚步一顿,眼中厉芒一闪而逝。他瞥了一眼地上那些队员,没有多说,只是加快了脚步。
走出书店,外面天色已经大亮。巷子里停着几辆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厢式货车,车门大开,一些穿着同样黑色作战服、但臂章不同的身影正在快速而沉默地清理现场,将那些“沉睡”的“公司”队员抬上车。看到王大胆出来,一个像是领头的人对他微微颔首,没有阻拦,也没有交谈,默契地让开了一条路。
老杨的人。来得倒是快。
王大胆面无表情,拉着苏晚,迅速穿过小巷,消失在渐渐苏醒的城市街巷之中。
回到临时落脚的石库门阁楼,王大胆反锁好门,拉上窗帘。
“脑子里的虫子?” 他看向苏晚,神色凝重。
苏晚点点头,努力形容着:“很小的…黑色的…能量…像睡着了…藏在…他们意识的…角落…有很多…很多线…连向…很远的地方…”
王大胆的心沉了下去。陈博士的警告在耳边回响——“小心那些‘看起来像人’的东西…归墟最擅长的,就是把人变成不是人的玩意儿…”
“公司”的行动队员,竟然已经被渗透到这种程度了吗?那些虫子,是监控?是控制?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归墟的侵蚀,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无孔不入!它不仅污染土地、滋生怪物,甚至已经开始将触角伸向了人类的组织内部!
这张网,正在越收越紧。
而他们接下来要去的那个地方,那个有着吃人壁画和石头畜生的古老祭坛,恐怕比面对“公司”的围剿更加凶险万分。
王大胆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寒意。玄黑暗金的眼眸中,只剩下冰冷的决断。
“休息。天黑之后,我们去地藏殿,找那个‘钥匙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