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短暂的,因刘关张三人气场凝结的寂静,被张飞那一声炸雷般的咆哮悍然撕裂!
“兀那黑厮!”
张飞豹眼圆瞪,怒火几乎要喷出眼眶,粗壮如老树根的手指带着凌厉的风声,猛地越过人群缝隙,
直直戳向袁大山身侧那个扛着原木生铁,块头不小的汉子——武二石!
“贼眼滴溜溜!瞅你爷爷作甚?”
声浪如同实质的攻城锤砸在城门上,空气被震得嗡嗡作响!
近处几个伸着脖子看榜的闲汉脸色煞白,下意识捂紧了嗡嗡作响的耳朵,踉跄着向后挤去。
整个集市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了喉咙,其他角落的嘈杂叫卖,讨价还价声瞬间消失,
所有人的目光,带着惊惧,好奇,幸灾乐祸,如同无数支冰冷的箭矢,瞬间聚焦在袁大山小队身上,
死死钉在了那个被张飞戟指怒骂,瞬间成为风暴中心的武二石脸上!
张飞的心情显然恶劣到了极点。
方才在榜文前,看着那些畏畏缩缩,想上前又不敢的破落户流民,
再看看周围摊位上盐铁粮米那令人咋舌的高价,粗盐贵如金,生铁价比玉!
一股无处发泄的邪火在他胸腔里左冲右突,烧得他心肝脾肺肾都跟着疼!
对官军的失望,对物价飞涨的不满,这涿郡浑浊的空气都让他憋闷得想杀人!
他需要一个看得见摸得着,能让他狠狠踩上几脚,听个骨头碎裂脆响儿的沙包!
而武二石,这个扛着大棒子,一身风尘仆仆明显是流民头子手下打手的壮汉,恰好就在此时撞进了他喷火的视线里。
那直愣愣的眼神,那落在他鼓胀虬结,蕴含爆炸性力量的胳膊筋肉上,带着纯粹武夫好奇与探究的目光,
在张飞此刻极端烦躁,看谁都像挑衅的心境下,这眼神无异于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了他积满火药的胸膛!
一身破落像?没错!灰扑扑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脸上还沾着赶路的尘土,跟泥地里打过滚的猪猡没两样!
也配看榜?流民贱命,懂个鸟的国家大事!也敢来凑这热闹?
滚开?挡了他张爷爷的眼,碍了他张爷爷的事!就是该打!
“一身破落像,也配看榜?”
张飞唾沫横飞,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剧毒的鞭子,裹挟着浓烈的酒气(他显然刚喝过)和毫不掩饰的轻蔑,
狠狠抽打在武二石粗粝的脸上,也抽在整个袁大山小队每一个人的尊严上,“滚开!莫挡了爷爷的眼!”
这一声吼,如同在滚油锅里泼进一瓢冰水!
短暂的死寂之后,更大的声浪轰然炸开!
“哎哟我的娘!”
一个离得近的卖菜老翁吓得手一抖,半筐蔫了的葵菜撒了一地。
“祸事了祸事了!快躲开!”
几个妇人脸色煞白,慌忙拉扯着自家孩子往人堆后面缩。
“啧啧,这黑大个儿谁啊?好大的火气!”
有人低声议论。
“嘘!噤声!那是涿县有名的张屠户,力能搏虎,凶得很!惹不起!”
旁边人赶紧捂住他的嘴,眼神里满是恐惧。
“那伙流民要倒霉了……”幸灾乐祸的低笑在角落里响起。
袁大山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万丈冰窟!
(oS:操!这莽夫吃火药了?自己招募不到人,看啥都不顺眼,逮着人就咬?二石那眼神明明是羡慕他那身腱子肉!纯属没事找事硬找茬!这他妈就是匹夫之怒,毫无道理!)
一股冰冷的怒意同样在他胸中翻腾,但统帅值100赋予的绝对冷静瞬间压倒了情绪。
他太了解武二石这莽汉了!
那骤然变得粗重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那脖子上瞬间贲张如条条苏醒毒蛇般,疯狂跳动的青筋,
那全身肌肉如同百炼精钢般瞬间绷紧,每一块都蓄满了爆炸性力量的姿态!
一股被无端羞辱点燃的,源自底层挣扎者最凶戾的狂暴气息,正从这火药桶身上不可抑制地喷薄而出!
这气息他太熟悉了,那是野兽被逼入绝境、即将拼死反噬的前兆!
“二石!”
袁大山的厉喝紧跟着响起,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敲击在紧绷的鼓面上,带着统帅值100赋予的,
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和威压,清晰地压过了周围的嗡嗡议论,精准地砸向武二石的耳膜,“给我稳住!别冲动!”
声音入耳,武二石布满血丝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如同被冰水浇头。
堡主的声音!是命令!
他脖子上的青筋跳动得更急更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摩擦声刺耳得让人牙酸。
那根沉重的原木杠子,在他宽阔如门板的肩上危险地颤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作雷霆劈出!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锁定了猎物却被铁链死死勒住的暴熊,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
堡主的命令是铁律,但张飞那侮辱的字眼如同滚油,反复浇在他被撕开的尊严伤口上!
(oS:堡主……可那黑厮骂我破落户!骂我们贱命!我……我忍不了!)
白素雅脸色惨白如纸,呼吸都停滞了。
她几乎是本能地,一把将身边被那炸雷般吼声吓得小嘴一瘪,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瞬间蓄满泪水的瑶瑶死死搂进怀里,
用自己单薄的身体紧紧护住妹妹的头脸,仿佛要为她挡住世间所有的恶意和伤害。
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死死抓住了袁大山的后衣襟,冰凉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深深陷进粗布纹理里,细微的颤抖无法抑制。
“大山……”
她微弱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看向武二石的眼神充满了担忧,
也看向那个如同魔神般矗立的黑脸巨汉,满是惊惶。
瑶瑶被搂得太紧,小手无意识地松开了攥着的一小截不知哪里捡来的草茎,草茎飘落在地。
张三铁更是吓得魂飞天外!
他那张本就因常年劳碌和营养不良而蜡黄的脸瞬间惨白如金纸,看不到一丝血色。
他猛地缩起脖子,佝偻的背脊弯得更低,双臂如同铁箍般死死环抱着,怀里那包比命还重的粗盐,
整个人恨不得缩成一团滚到袁大山脚下去,只留下两只因极致惊恐而圆睁的眼睛,
死死盯着那根在武二石肩上颤动,随时可能砸下的恐怖原木。
(oS:盐!我的盐!老天爷开开眼!千万千万别打起来!那棒子砸下来,我的盐就完了!全完了!堡主!快按住二石啊!)
他仿佛已经看到盐袋被砸破,珍贵的白盐如同生命般流泻在肮脏泥土里的惨状,心都在滴血。
柳如梦和李丽丽也脸色煞白如雪,下意识地向袁大山靠拢,身体微微发抖。
柳如梦眼神急速闪烁,似乎在分析张飞那非人的力量和速度,寻找可能的弱点;
李丽丽则嘴唇哆嗦着,眼神里是纯粹的惊惶无措,
她甚至没注意到自己下意识地抓住了柳如梦的胳膊。
就在这千钧一发,空气凝固得如同实质,武二石眼中凶光狂闪的瞬间!
一直静立如山的关羽,那双半开半阖,如同冰封寒潭的丹凤眼,几不可察地微微眯了一下,
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刀锋掠过冰面的寒芒,在他眼底深处一闪而逝。
他抚髯的修长手指,动作似乎有刹那的停顿。
目光扫过几乎要爆炸的武二石,最后落在,如渊渟岳峙,强行压制着场面的袁大山身上,
红玉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彻骨的寒意似乎更重了一分。
而站在两人中间的刘备,那温润平和的脸上,眉头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
他看向暴怒的张飞,嘴唇似乎动了一下,似乎想开口劝止,
但张飞那狂暴的气势和即将爆发的冲突,让他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看向袁大山的眼神,那份纯粹的欣赏中,悄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这位流民首领,和他手下这些看似落魄却凶悍内敛的汉子,绝非等闲!
这小小的冲突,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或许比他预想的要深远得多。
风暴的引信,已被张飞这蛮横无理的辱骂彻底点燃!
致命的火星,已在武二石眼中狂燃!
只差最后一丝微不足道的推力,这涿郡集市,顷刻间就将化作血肉横飞的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