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两声沉重而结实的闷响,如同两袋沉重的谷物被狠狠掼在金属地板上,骤然打断了鹿鸣齐关于新Logo的遐想。
他猛地回头,只见索图和尼可——他那两个刚刚奉命去带7-14号的下属——正以极其不雅的姿势脸朝下趴在平台冰冷的甲板上,摔得七荤八素,哼哼唧唧半天爬不起来,显然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给扔回来的。
“不好!”鹿鸣齐心中刚被金钱浇灭的警报瞬间再次拉响,并且达到了最高级别!“楚楚!!”
他此刻再也顾不得那堆成星球黄金,也顾不上去扶那俩看起来摔得不轻的笨蛋下属。
他一把抄起旁边索图他们刚才险险接住的量子能量盾,激活按钮,湛蓝色的光盾再次展开,他想也不想就准备朝着下方“回归真我”星球的方向冲去——必须从观察者手里抢回楚楚!
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
萧姹契那庞大到离谱的黄金运输队,以及闻讯赶来、数量更为庞大的记者团队,设计师和工程师舰队,几乎将呦呦鹿鸣集团总部周围的空域塞得水泄不通。
无数的黄金堆砌在一起,形成的不仅仅是一片视觉上的星云,更是在局部空间产生了巨大的质量效应,引力结构发生了微妙而危险的变化。
那片金灿灿的星云仿佛成了一个贪婪的黑洞雏形,散发着不稳定的引力涡流,使得周围的飞船都需小心调整姿态,而那庞大的质量仿佛随时可能失去控制,向着下方的太空港乃至“回归真我”星球坠落,引发一场金色的灾难!
就在鹿鸣齐试图寻找路径冲下去时——
“唰!唰!唰!”
几道冰冷刺目的银色光芒,以远超常规飞船的速度,如同撕裂虚空的闪电,极快地掠过太空港平台上方,目标直指那片拥堵的空域和更远处的超空间匝道!
是观察者!
他们显然已经得手,正挟持着楚楚试图强行突破这片混乱空域!
银色的流光与后方那片浩瀚的金色星云猛然碰撞——不是物理碰撞,而是光芒与能量的剧烈交织。
极致的冷银与暴发户般的赤金在这一刻对撞、反射、折射,迸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足以灼伤视网膜的强光!
鹿鸣齐首当其冲,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闪得眼前瞬间一片雪白,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脚下本就被不稳定的引力扰得有些踉跄,此刻视觉骤失,平衡感彻底失控,“哎哟”一声,结结实实地向前扑倒!
好巧不巧,他倒下的方向,正是刚刚挣扎着试图爬起来的索图和尼可!
“噗——”
“呃啊!”
三声痛呼几乎同时响起。
鹿鸣齐,这位刚刚价值万万万亿的男人,以一种极其不雅的姿势,精准地摔在了他两名下属的身上,三人瞬间跌作一团,形成了经典的“叠罗汉”造型。
量子能量盾哐当一声摔在一旁,蓝光熄灭。
先前那些在观察者与鹿鸣齐对峙时早已吓得作鸟兽散、不知躲到哪个角落里的“回归真我”星球玩家们,此刻不知道又从哪些缝隙里钻了出来。
他们似乎完全忘记了之前的恐惧,一个个指着叠在一起的鹿鸣齐三人,笑得前仰后合,捶胸顿足,眼泪都飙了出来,仿佛看到了宇宙间最好笑的喜剧表演。
鹿鸣齐被压在下面,艰难地侧过头,从索图的胳膊缝里斜睨着那些狂笑的玩家,心中一片悲凉兼荒谬:难道萧姹契说的那个什么“欢乐基因”是真的?
而且还通过某种方式传染了?
这帮家伙笑点也太低了吧!
观察者们正挟持着楚楚,试图冲破重重阻碍,冲向泊在超空间匝道最外缘的服务处——那里通常停靠着一些用于紧急跃迁的高速舰艇。
然而,即使是观察者,也低估了这场由“黄金星球”引发的宇宙级交通瘫痪的严重性。
超空间匝道入口处,早已不是拥堵,而是几乎变成了“实心”的!
无数大大小小、来自各个星系、各种型号的媒体船、设计师私人游艇、好奇群众的观光船……
如同沙丁鱼罐头里的鱼,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引擎喷流无助地闪烁着,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最前方的几艘船甚至像是被后面汹涌的“船流”给硬生生挤出来的,险象环生!
那原本不可见、只是空间扭曲通道的超空间匝道,历史上第一次因为过于饱和的拥堵,其边界被无数飞船的实体所勾勒,远远望去,竟然像是一条漆黑如墨、不断蠕动挣扎的巨蟒,横亘在宇宙之中,充满了绝望和焦躁的气息。
观察者们也被死死地卡在了这条“巨蟒”的尾部,寸步难行。
任凭其技术先进,也无法在物理层面穿透这厚达数公里的“飞船墙壁”。
为首的观察者站在舰桥内,冰冷的银色面罩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他似乎对眼前的困境早有预料,或者根本不在意。
只见他手臂一扬,手中凭空出现一叠闪烁着微光的、薄如蝉翼的信息存储卡。
他的声音通过舰载扩音器,以一种奇异的、能穿透飞船隔音层的频率传出,清晰而冷静,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权威:
“让一让。请各位保持秩序,让一让。”
拥堵的飞船群里一阵骚动,许多窗口都探出了脑袋。
观察者继续道,声音平稳无波:“我手中是最新的、实时的、关于那万万万亿星际通等价值黄金转化为‘黄金星球’的全过程超高清记录。包含所有细节和多角度画面。”
一席话像是一颗深水炸弹,瞬间在拥堵的船群中引爆了更大的骚动!
无数双眼睛死死盯住了他手中那叠看似不起眼的存储卡。
“你,还有你,”观察者随意指向堵在匝道口最前方的、两艘体型最大的媒体船驾驶员,“去匝道旁的服务处,把那里那台‘星际最新实时无所不能摄影机’抬下来。有了它,你们不必亲临现场,就能获得比亲临现场更清晰、更全面的实时画面,远程直播‘黄金星球’的建造过程。”
被点名的两名驾驶员挣扎着从拥挤的驾驶舱里露出头,脸上先是茫然,随即被巨大的惊喜和急切所取代!
他们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拼命操控飞船,在一片抱怨声中艰难地向旁边挪动,试图为自己的飞船挤出一点空间,然后迫不及待地跳出飞船,朝着观察者所指的服务处冲去——黄金星球的第一手实时影像!
这诱惑太大了!
观察者顺势将手中的信息存储卡向船群中一甩!
如同将肉块抛入鱼群。
瞬间,整个拥堵的船群彻底疯狂了!所有人都使出浑身解数,伸出机械臂、抛出牵引索、甚至有人穿着宇航服就想跳出船外来抢夺!
原本铁板一块的拥堵阵型,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争抢,瞬间出现了松动和混乱,匝道口像是被强行打开的堤坝闸门,一下子豁然开朗,出现了宝贵的空隙!
“很好,请为那台宝贵的摄影机让路。”
观察者的声音再次拔高,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静,“所有人保持冷静!最新消息已完全记录在这些存储卡中,没什么好挤的!很快,完整的实时记录将通过网络发送给各位的终端,任各位随意截取转播!”
他的话语半真半假,却极具安抚力。
失望和拥堵的怨气似乎真的得到了缓和,人们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到了争夺存储卡和期待那台根本不存在的“无所不能摄影机”上。
伴随着这种新的刺激和短暂的秩序,拥堵的超空间匝道竟然真的奇迹般地、勉强地分开了一条狭窄的、极不稳定的通道!
通道在观察者的跃迁舰身后迅速合拢。
跃迁舰的舱门早已在感应下无声滑开。
那两名被指派的驾驶员还在服务处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茫然地寻找着那台子虚乌有的“无所不能摄影机”。
观察者挟持着楚楚,步伐没有丝毫停顿,迅速登舰。
就在舱门即将关闭的刹那,为首的观察者似乎非常好心地,抬手朝着服务处角落里一个布满灰尘、看起来像是废弃的工业扫描仪或者老旧服务器机箱的东西随意一指,一道指示光束精准地打在上面。
“就是它!”
那群还在争抢存储卡和寻找摄影机的人一听,根本不管那东西看起来像什么,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试图把那笨重的“仪器”抬起来。
甚至有人真的接通了电源,屏幕上竟然真的闪过一些扭曲的、似乎是来自黄金星云区域的延迟画面(很可能是观察者远程植入的干扰信号)!
“看到了!真的看到了!”
人群中爆发出兴奋的欢呼。
然而,片刻之后,随着那台“仪器”过热冒出一股青烟彻底哑火,画面消失,更巨大的失望和被骗的愤怒的叫声响彻服务处。
他们猛地回头,却发现观察者的跃迁舰舱门早已紧闭。
“他们骗了我们!”
“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该死的观察者!”
醒悟过来的人群和船队怒火中烧,开始有意地、更加疯狂地向着观察者的跃迁舰合围过来,试图将它重新堵死在里面。
咒骂声通过公共频道汹涌而来,各种语言的污言秽语交织,原本就因拥堵而产生的负面情绪浊气,此刻以指数级飙升,几乎要凝成实质!
但观察者岂会在意这些蝼蚁的咒骂?
就在无数飞船如同愤怒的蜂群般围拢过来,几乎要再次将跃迁舰吞没之时——
“嗡——嗡——嗡——!”
几声低沉却蕴含着恐怖能量的闷哼从跃迁舰的核心引擎中传出。
那不是常规引擎启动的声音,而是一种空间被强行扭曲、撕裂时发出的痛苦呻吟!
下一秒,跃迁舰根本没有进行常规的加速或滑行,而是舰体周围的空间猛地向内塌陷,形成一个诡异的视界扭曲!
它竟然在原地、在如此拥挤的空域、强行启动了超空间跃迁!
强大的逆转能量瞬间爆发,如同一个无形的空间炸弹,将周围合拢过来的飞船粗暴地推开,甚至有几艘靠得太近的小型飞船像玩具一样被弹飞翻滚!
那坚不可摧的超空间匝道入口,在这股蛮横的、违反常规的跃迁力量冲击下,竟然被硬生生地撞出了一个短暂存在的、不规则的空间缺口!
跃迁舰化作一道银色的残影,瞬间没入那片混乱的时空裂口之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身后一片更加混乱、骂声震天、并且因为刚才的冲击而撞作一团的飞船海洋,以及太空港平台上,刚刚艰难地从人堆里爬出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的鹿鸣齐三人组。
夜色渐深,阳台外的城市灯火如同坠落的星子,稀疏而遥远。
杜清和将那份还冒着热气的外卖和李大爷那份沉甸甸、透着家常温暖的黑色便当盒,并排放在了阳台那张略显陈旧的小桌子上。
紧接着,他小心翼翼、几乎是屏着呼吸,将那盆愈发诡异的仙人掌也请到了桌面的“c位”。
他拉过椅子,紧紧挨着桌子坐下,牢牢锁定在那片灰绿色的植物上,眼睛比嘴还忙碌似的匆忙间把胃部塞得满满当当。
他下定了决心,从这一刻起,他的视线一秒钟都不能离开它!
他倒要看看,这违背了所有生物学常识的生长,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时间在极度专注的凝视下变得粘稠而缓慢。
窗外偶尔驶过的车灯,将光影投在墙上,短暂地划过仙人掌静默的轮廓。
李大爷的便当味道出乎意料的好,家常的温暖短暂慰藉了他的肠胃,却无法驱散连日来积压的疲惫。
高强度的工作、持续的精神紧张、以及昨夜几乎彻夜未眠的观察,如同沉重的潮水,此刻终于汹涌地漫过他意志的堤坝。
一阵迅猛如山倒的困意毫无预兆地袭来。
他的眼皮像是被灌了铅,不住地往下耷拉,视野开始模糊、旋转。
尽管他在心中疯狂呐喊,试图用意志力撑开眼皮,但身体终究是肉长的,背叛了他的决心。
他的上半身不受控制地向前猛地一个踉跄,额头直直地朝着桌面上那盆仙人掌栽去!
那株静默的仙人掌,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就在杜清和失去平衡的瞬间,它那些看似无害的刺座似乎微微一动,以一种近乎“迎接”的姿态,毫不客气地用自己饱含汁液、尖锐无比的叶片,彻底地、亲密地“抚摸”了一把他的额头!
“呃啊!”
火辣辣的刺痛感如同数百根烧红的细针同时扎入皮层,瞬间击溃了那洪水般汹涌的睡意。
杜清和猛地弹回身子,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睡意荡然无存,只剩下额头上炸开的一片尖锐的、令人龇牙咧嘴的疼痛。
他抬手想摸,又瞬间缩回——根本无从下手!
那仙人掌刺就这么完美又不失优雅地、密密麻麻地扎在他的额头上,深浅不一,活像一只突然受了惊、炸开了所有尖刺的刺猬!
细小的血珠迅速从无数个细小的伤口渗出,挂在那些白色或淡黄色尖刺的尾端,凝成了一颗颗圆润而刺目的红宝石。
“嘶……”
他吸着气,对着旁边玻璃窗的反光看了一眼,顿时哭笑不得。这形象,实在是过于惨烈和滑稽。
“不行,还是得先处理下这完美的头再来观察!”
他嘟囔着,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和自嘲。
顶着这一额头“勋章”,别说观察,疼都得疼死。
心动不如行动。他忍着额间一波波的刺痛,三步并作两步冲回房间,翻出放在隔间角落的医药箱。
打开,取出镊子,对着洗手间明亮的镜子,开始了一场艰难而痛苦的“拔刺工程”。
镊子尖小心翼翼地夹住一根刺的根部,屏息,用力——“嘶!”一根带着血珠的刺被拔出,留下一个明显的红点。
过程缓慢而折磨,每一次拔出都伴随着新的刺痛和他忍不住的咧嘴抽气。
镜子里,他的额头很快就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红痕,看起来愈发凄惨。
好不容易将最后一根顽固的刺清除干净,他用酒精棉球消毒时,那刺激感又让他差点跳起来。
总算处理完毕,他看着镜中自己那仿佛长了满脸麻子、又红又肿的额头,叹了口气。
当他捂着还在隐隐作痛的额头,再次快步返回阳台之时,他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瞬间僵立在门口,瞳孔急剧放大,被眼前的景象完全惊呆了!
就在他离开的这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
那盆仙人掌,就像是故意跟他开了一个巨大的、嘲讽般的玩笑,趁着他绝对视线离开的间隙,开始了疯狂的、近乎狂暴的生长!
它不再是他离开时的那副模样。
整个植株仿佛被注入了沸腾的生命力,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舒展。
更令人骇然的是,它通体被一层浓郁而流动的水蓝色光晕彻底笼罩!
那光晕不像之前那般微弱如梦,而是如同实质的液体蓝光,在仙人掌表面奔腾流转,散发出一种冰冷而强大的能量波动。
一种极其细微却清晰可闻的“吱吱吱”声正从它身上传来!
那是新生的叶片和茎秆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突破表皮、疯狂拔节生长时发出的声音!
像是无数细小的骨骼在急速拉伸、摩擦,密集得让人头皮发麻!
就在他的注视下,一片嫩绿色的新芽从顶端刺座旁鼓起,然后在水蓝色光晕的滋养下,如同快进镜头下的花朵绽放般,“吱”地一声舒展开来,迅速变厚、变宽,边缘衍生出新的锐刺,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
杜清和手中的镊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忘记了额头的疼痛,忘记了呼吸,只是死死地盯着那盆在幽蓝光芒中不断扭曲、膨胀、发出生命嘶鸣的仙人掌,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猛地窜上天灵盖。
它……是活的?
它知道他在看?
那么此刻它为何不停止生长?
难道是因为刺扎入他的额头后,被它默认为是同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