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的呼吸几乎停滞，眼前的画面让她浑身发冷，鸡皮疙瘩如电流般爬满脊背。
笼子里的人——那张脸，她熟悉得近乎恐惧。
“鞠……星婵？”
她几乎是尖叫出声，声音在空旷的牢房里回荡，带着一丝颤抖的不可置信。
笼子里的人原本傻傻地“嘿嘿”笑着，却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笑容骤然凝固。
那张脸——苍白、憔悴，却依然能看出曾经精致的轮廓——此刻半张着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又迅速被某种复杂的情绪覆盖。
“你……”
楚楚的大脑嗡嗡作响。自从维度坍缩后，她的记忆就像被撕碎的纸片，零散而混乱。
有些画面像是梦境，有些又像是被强行植入的幻觉。可眼前这个人，她无比确定——这是真实的记忆！
“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楚几乎是扑到笼子前，双手抓住冰冷的铁栏，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然而，还没等鞠星婵回答——
“啪！！！”
一声巨响，空气骤然扭曲，一只硕大的手掌凭空撕裂空间，狠狠扇在楚楚脸上！
她甚至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被这一巴掌抽得横飞出去，重重撞在鞠星婵的笼子上，铁栏震颤，发出刺耳的金属嗡鸣。
随后，她摔在地上，脸颊火辣辣地疼，嘴里泛起血腥味。
“呃……！”
楚楚痛苦地蜷缩了一下，眼前发黑，耳中嗡嗡作响。
等她勉强抬起头时，鞠星婵已经背对着她，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冷笑，眼神阴冷地瞥了她一眼，随即彻底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看管员第一条准则——禁止与产品交流。”
天花板上的机械音冰冷地响起，不带一丝情感。
“鉴于你是初犯，且不知情，本次免于处罚。”
楚楚颤抖着撑起身体，膝盖和手掌因刚才的撞击而擦破皮，渗出血丝。
她咬着牙，努力让自己站稳，可双腿仍不受控制地发抖。
“啪！”
一本厚重的金属封皮书突然从天花板落下，砸在她面前，扬起几层灰尘。
《产品看管手册》
封面上烫金的字迹在昏暗的红色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楚楚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那本书。
翻开第一页，上面只有一行血红色的警告：
“违反规则者，将成为产品。”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抬头看向四周——那些笼子里的“产品”们，有的蜷缩在角落，有的呆滞地望着虚空，还有的……正用空洞的眼神盯着她……
“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
楚楚用力晃动自己的脑袋，她完全无法接受这是真正的世界！
“喂，新来的！”
一个粗犷的男声响起，伴随着铁链拖地的哗啦声。
楚楚抬头，看到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站在不远处，手里拎着一串钥匙，正不耐烦地盯着她。
“别傻站着！去给产品喂食！”
他扔过来一个脏兮兮的布袋，里面装着某种黏糊糊的块状物，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楚楚强忍着恶心接住，点了点头。
壮汉冷哼一声，目光凶狠的盯着她踱起步来，鞋底在地上拖出刺耳的摩擦声。
笼子旁边的巨大机器占据了整面墙壁，金属表面泛着冷冽的蓝光，上面“喂食器”三个猩红大字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刺眼。
楚楚的手指微微发抖，她低头看着自己布袋里那些黏腻的褐色块状物，它们散发着一种诡异的甜腥味，像是腐烂的水果混合着铁锈的气息。
“快点！”
身后壮汉的呵斥让她的背脊一凉。
楚楚咬紧下唇，将布袋里的食物倾倒进喂食器的开口。
那些块状物滑入机器时发出令人不适的“咕咚”声，仿佛在吞噬什么活物。
她按下控制器上那个绿色的按钮，机器内部立刻传来一阵轰鸣，像是无数齿轮在碾碎骨头。
“呕——”
楚楚捂住嘴，那声音让她胃部痉挛。
整个第七区的空气都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腐败物混合的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毒药。
喂食器的管道像蜘蛛网一样延伸至每个笼子，那些笼子排列得整整齐齐，每个里面都关着一个“产品”。
楚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最近的笼子上，那个编号为“7-14”的“产品”——鞠星婵正蜷缩在角落，她的手腕和脚踝上布满了青紫色的淤痕。
当食物通过管道落入笼中的金属盘时，鞠星婵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
她发出一种介于笑声和呜咽之间的声音：“嘿嘿……嘿嘿……”
口水从她开裂的嘴角流下，混合着某种黑色物质。
楚楚看着她像野兽一样扑向食物，指甲抓挠金属盘发出刺耳的声响。
那些褐色的块状物被她胡乱塞进嘴里，咀嚼时黑色的油脂从嘴角渗出，顺着下巴滴落在肮脏的衣服上。
“还磨蹭什么？其他产品还等着喂食呢！”
壮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第七区是公司的核心部门，你们的工作关系到整个城市的食品供应。”
楚楚这才意识到自己站在原地已经超过一分钟，而整个第七区还有上千个笼子需要喂食。
她强迫自己迈开脚步，走向下一个笼子。
每脚像是踩在棉花上，双腿发软。
笼子里的“产品”们听到脚步声，纷纷抬起头，他们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不自然的灰白色。
“求求你……多一点……“
一个瘦得皮包骨的男人伸出颤抖的手，他的指甲已经全部脱落，指尖溃烂见骨。
楚楚的胃部再次翻腾，她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完成了剩下的喂食工作。
喂食器的轰鸣声在空旷的第七区回荡，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喘息。
每一次按下绿色按钮，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被撕下一小块。
终于，最后一个笼子的食物分配完毕。
楚楚长舒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这个噩梦般的地方。
然而就在她走到门口时，一阵冷风从隔壁房间吹来，带着更加浓重的腐臭味。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转头看向那个房间。
透过半开的门缝，她看到里面堆满了小山般的黏糊块状物，和她刚才喂食用的“食物“一模一样，只是数量多到令人窒息。
那些块状物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油光，表面布满了细小的血管状纹路。
“整个第七区产品的晚间食物就在此处了，你自己一袋袋分出来去喂吧！”
壮汉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粗重带着恶臭的呼吸喷在她的颈后。
楚楚猛地砖头，这才注意到壮汉胸前的工作牌——“第七区监管员：弗里斯”。
弗里斯的脸上横亘着一道狰狞的疤痕，从左眼角一直延伸到嘴角，说话时疤痕会不自然地抽动。
“我……我需要喂多少？”
楚楚的声音细如蚊呐。
弗里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每天标准量是每人三块，自己算！”
他指了指房间角落里的一摞布袋，“装好就去喂，别耽误时间。有一批很快就要交货，好心提醒一句，可别出岔子！”
“交货？”
恐惧骤然爬上她的面颊。
弗里斯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新来的，有些事情不该问就别问。”
他拍了拍腰间的电击棒，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多个萤火虫人劳工换的你，不是让你来胡思乱想的！”
楚楚低下头，感觉一阵眩晕。
她机械地拿起布袋，走向那堆令人作呕的“食物”。
近距离观察，她发现这些块状物表面竟然有细微的脉动，就像...就像还活着一样。
她的手指触碰到那些块状物时，一种诡异的温热感传来，吓得她差点尖叫出声。
弗里斯就站在门口监视，她只能强忍恐惧，一袋袋装好这些“食物”。
做完这些，已经到了再次喂食时间。
当楚楚拎着沉重的布袋回到喂食区时，笼子里的“产品”们已经躁动不安。
“快点喂！”
弗里斯在监控室里通过喇叭喊道，“半个小时之后‘交货产品’开始镇静程序！”
楚楚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她操作喂食器的动作越来越熟练，但内心却越来越恐惧。
食物倒入机器，她都能听到隐约的啜泣声，不知是机器运转的噪音，还是自己的幻觉。
喂食结束后，楚楚瘫坐在休息区的长椅上，双手仍然不受控制地颤抖。
一阵“隆隆”的轰鸣声次第掀翻了此处的宁静，声浪如同无形的巨手拍打着第七区锈迹斑斑的金属外墙。
楚楚下意识捂住耳朵，她抬头望去，只见灰蒙蒙的天幕被某种庞然大物缓缓撕裂——一艘巨大的星舰正突破云层，银灰色的舰体在稀薄的阳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天啊……”
楚楚的呼吸凝滞了。
那艘星舰大得超乎想象，形状像一把出鞘的利刃，舰体上布满了她不认识的怪异符号。
它下降时产生的强大引力让整片沙漠都为之震颤，干涸的地表卷起数十米高的沙尘，如同一条条土黄色的巨龙在痛苦地扭动身躯。
楚楚趴在第七区走廊边上的铁栏杆上，锈蚀的金属硌得她肋骨生疼。
星舰底部缓缓打开的舱门像一张贪婪的大嘴，她突然萌生一个疯狂的念头——如果能趁乱爬上那艘星舰……或许就能逃离……
“过来！”
一声炸雷般的怒喝在耳边炸响，吓得楚楚差点从栏杆上跌下来。
她转身看到弗里斯那张横肉乱颤的脸近在咫尺，他脸上的疤痕被愤怒扯得泛着紫红色，粗大的鼻孔喷着热气。
“客户提前抵达了！他们要亲自验货！”
弗里斯一把拽住楚楚的工牌链条，勒得她脖颈生疼，“别在这儿做白日梦！把完成‘镇静程序’的产品推去净室搓洗干净！快！”
楚楚被他拽得踉跄几步，膝盖撞在金属门框上。
疼痛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透过走廊的强化玻璃，她看到星舰已经完全降落，一队穿着银色制服的人影正朝第七区走来。
“可是镇静程序才刚开始……”
楚楚小声争辩，声音淹没在走廊尽头传来的凄厉尖叫中。
那些声音经过特殊处理，听起来像是被蒙在厚厚的棉被下，却依然让人毛骨悚然。
弗里斯冷笑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根闪着蓝光的电击棒：“要么现在去干活，要么我让你也体验下镇静程序的效果。”
楚楚的胃部抽搐起来。
她刚才见过“产品”经历镇静程序后的样子——眼神空洞，嘴角流涎，像被抽走了灵魂的玩偶。
她机械地点点头，转身朝镇静室跑去，背后传来弗里斯恶毒的咒骂和电击棒的嗡嗡声。
镇静室的门自动滑开，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剂味，混合着隐约的血腥气。
楚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的景象让她双腿发软——二十多个“产品”被固定在金属椅上，每个人的头上都戴着布满电极的网状头盔。
他们中的大多数已经陷入昏迷，只有少数还在微弱地抽搐。
鞠星婵就在第一排。
她的眼睛半睁着，黑色瞳孔扩散到几乎覆盖了整个眼球，嘴角挂着一丝晶莹的口水。
楚楚注意到她的指甲全部脱落了，指尖渗出淡黄色的液体。
“快点！每人三分钟冲洗时间！”
弗里斯的声音从走廊喇叭里传来，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声，“客户已经在验收区等着了！”
楚楚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按下了解除固定的按钮。
金属束缚带“咔嗒”一声弹开，鞠星婵的身体像破布娃娃一样向前倾倒。
楚楚下意识接住她，那具躯体软绵绵的，全身上下几乎被污垢覆盖。
净室的自动门在她们面前滑开，里面是清一色的惨白瓷砖和无影灯。
楚楚将鞠星婵放在不锈钢平台上，颤抖着拿起高压水枪。
温水喷涌而出的瞬间，鞠星婵突然睁大了眼睛，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啸——
“不……不要……交货……”
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楚楚的手僵在半空，水枪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14号产品出现意识恢复！立即执行二次镇静！”
墙上的扬声器突然响起，紧接着净室的天花板降下一只机械臂，针头闪着寒光向鞠星婵的颈部刺去。
楚楚惊恐的后退。
“下一个！”
弗里斯的吼声伴随着砸门声传来，将楚楚拉回现实。
她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已经流了满脸。
水枪还在喷着水，在排水口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将鞠星婵身上洗下的黑色油脂一并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