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室里，冷白色的灯光从头顶洒下，映照在金属器械上，泛着冷冽的光泽。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电子设备运转时散发的微弱焦灼气息。
杜清和站在手术台旁，指尖轻轻敲击着控制面板，眉头微蹙。
他的目光落在躺在手术台上的穆楚楚身上——她安静地闭着眼睛，呼吸平稳。
“先把她的记忆拷贝出来。”
杜清和的声音低沉而冷静，他伸手将一台银白色的记忆储存仪器推到左岸和左边面前，金属外壳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否则，你们这一刀下去，就算能修复她的脑神经，她的记忆也可能彻底消失。”
左岸愣了一下，随即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苦笑道：“啧，老大，我又忘了她跟我们不一样，只是个碳基生命……”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
杜清和侧过头，目光锐利地扫了他一眼，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不要再这么毛躁了，oK？”
他顿了顿，语气稍缓，却仍透着警告，“如果下次再犯这种错误，我不介意给你做个全面系统升级——说不定，换个全新的脑袋会更适合你。”
左岸的表情瞬间僵住，随即夸张地摆手，语气里带着几分讨饶：“别别别……老大，我错了！我们之间是有感情的！”他撇了撇嘴，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这种小bug，我自己阉割掉就行了，哪用得着你亲自动手？”
治疗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仪器运转的细微嗡鸣声在空气中回荡。
左边站在一旁，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嘴角微微上扬。
“开始吧。”
杜清和低声说道，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速滑动，全息投影在空气中展开，数据流缓缓流入记忆存储器。
穆楚楚的意识在混沌中漂浮，仿佛被一层薄雾包裹，朦胧而轻盈。
她感觉自己正漫步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虚空之中，脚下没有实体，却也不曾坠落，仿佛行走在梦境与现实的交界处。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在耳畔轻轻回荡。
她继续向前走着，前方似乎没有尽头，只有深邃的荧光世界与高空飘着的巨大球体。
她心中既无恐惧，也无期待，只是本能地迈着步子，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突然——
“嗡——”
一声低沉的震颤划破虚空，一条渡船毫无征兆地破空而出，悬停在她身旁。
船身通体流转着莹莹微光，如同星河倾泻而下，在黑暗中勾勒出优雅的轮廓。
穆楚楚怔住了，下意识地伸手触碰船舷，指尖刚一接触，那流光便如活物般缠绕而上，下一秒，她已稳稳坐在了渡船之中。
“哦！漂亮的小姐！欢迎乘坐‘幻境星球1号’观光游船！”
一个柔美而空灵的声音骤然响起，语调轻快，却把穆楚楚惊得浑身一颤。
她猛地站起身，渡船随之摇晃，险些将她甩入无尽的虚空之中。
“谁在说话？！”
她惊呼出声，双手紧紧抓住船舷。
“漂亮的小姐！淡定！淡定才能更好地欣赏幻境星球的美丽风景！”
那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
话音刚落，船头处亮起一道全息投影，屏幕中浮现出一张拟人化的笑脸，眉眼弯弯，栩栩如生。
“你看看，我掐指一算，已经有五百万年无人光顾幻境星球了！”
屏幕中的笑脸眨了眨眼，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看看我，是不是挺淡定的？”
“五百万年？！”
穆楚楚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屏幕。
她下意识伸手触碰投影，指尖穿过光影，泛起一圈涟漪般的波纹。
“可不就是五百万年。”
屏幕中的笑脸叹了口气，语气忽然低沉下来，“自从幻境星球遭受重创之后，星球的自动屏蔽系统就隐去了自身的所有坐标和运行轨迹……”
说到这里，全息屏幕突然射出一道淡蓝色的光芒，自上而下将穆楚楚笼罩其中。
光芒如流水般扫过她的全身，仿佛在读取某种无形的信息。
“咦？”
屏幕中的笑脸发出一声轻咦，“你身上未有任何定位器和探测装备，而且从扫描信息来看，你们的时代还完全处于落后的原始时代……”
她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得严肃，“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我完全不清楚！”
穆楚楚摊开双手，内心的警惕稍稍卸下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不服气，“不知道我说得到底清不清楚，我真的完全不清楚。不过，你说我们还处于原始时代，我是完全不认同你的说法的！”
她微微蹙眉，语气里带着一丝倔强。
是的，和眼前这艘渡船、这个所谓的“幻境星球”相比，灵云两墟或许确实落后许多，但怎么能说是原始社会呢？
“别不服气。”
屏幕中的笑脸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自你们的祖先从树上下来，进化到你们的时代，总共也才400多万年……”
她忽然停顿了一下，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咦？你身上的气息，与我们车间的某种物质很像……”
渡船轻轻晃动了一下，屏幕中的笑脸忽然眯起眼睛，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知道了……”
它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恍然，“我知道你为什么会来到此处了……”
穆楚楚眨了眨眼，心中的戒备消融殆尽。
“嗯？为何？”她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好奇。
就在这时，全息屏幕突然扭曲变形，化作一个圆润可爱的卡通娃娃模样，轻盈地跃到了她的膝盖上。
卡通娃娃有着夸张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眸子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
她歪着头打量楚楚，两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看起来既俏皮又亲切。
“跟我去看，就知道了！”
接着又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在光影中投下细碎的阴影。
空气中弥漫着某种清新的能量波动，像是混合了雨后青草与星际尘埃的奇特气息。
卡通娃娃轻轻晃动着双脚，继续说道：“好了，为了接下来咱们相处不那么尴尬，自我介绍一下吧。”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正经起来，却又带着掩饰不住的活泼，“我叫维度小姐，说白了就是一个维度服务员，不过我更喜欢别人叫我维维。你呢？叫什么？漂亮的小姐。”
“我叫穆楚楚！”
穆楚楚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嗯，楚楚小姐，”维维突然凑近，几乎要贴到楚楚脸上，那双忽闪的大眼睛仔细扫描着，“你的身材比例真好……”
她突然退后，双手叉腰，做出一个夸张的赞叹姿势，“看来办公室那帮搞设计的，审美确实还行！你们的样子确实比我们耐看多了！”
说到这里，维维的表情突然黯淡下来，可爱的嘴角微微下垂。
“若不是见了你，我还真以为他们……”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化作一声苦笑，“算了，不说了。”
就在这情绪转换的瞬间，渡船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维维猛地抬头，虚拟的面容重新焕发光彩：“下面就是幻境星球了！”
话音未落，已经化作一缕流光，“嗖”地一声没入了渡船的控制面板中。
穆楚楚急忙侧身望向下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她屏住了呼吸——一个巨大的星球正在渡船下方缓缓旋转，表面覆盖着变幻莫测的光晕。
星球的云层呈现出梦幻的紫粉色，其间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宛如散落的宝石。
渡船开始下降，穿过层层叠叠的云海。
每一次穿过不同密度的云层，船身都会轻轻颤抖，发出悦耳的嗡鸣。
穆楚楚感觉到她的发丝开始无风自动。
当渡船终于穿过最后一层薄雾时，眼前的景象让楚楚瞪大了眼睛。
所谓的“地面”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放眼望去，只有一望无际的水面，平静得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着天空中流动的光晕。
渡船轻巧地降落在水面上，激起一圈圈涟漪。
这些波纹向外扩散时，竟然带出了七彩的微光，像是水底藏着无数颗会发光的珍珠。
穆楚楚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抓住座椅扶手来稳住自己。
“楚楚小姐，快下来！”
维维的声音突然从水面传来。
只见她已经站在了水面上，她的身体竟然在实体与光影之间自如切换。
见楚楚犹豫不决，维维直接跳回船上，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相信我，你下来走走看，习惯就好了，不会沉下去的！”
穆楚楚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伸出右脚。
当她的脚尖触碰到水面时，水面仿佛变成了某种弹性极佳的凝胶，温柔地承托着她的重量。
她试探性地将全身重量转移过去，发现自己真的稳稳地站在了水面上。
“这……太不可思议了……”
她喃喃自语，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
水面在她的重量下微微凹陷，形成两个完美的圆形凹陷，但就是不会破裂。
每一步都会激起一圈发光的涟漪，这些光纹向外扩散，与其他波纹相遇时还会产生奇妙的交汇图案。
维维在一旁蹦蹦跳跳，每跳一下就会在水面激起一朵小小的光之花。
“看吧！我就说没问题的！”
穆楚楚渐渐放开了胆子，开始尝试着迈开步子。
她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晃动的水面反光，眩晕感果然减轻了不少。
“这到底……”
她刚想发问，却被维维神秘的笑容打断。
“别急，”维维眨了眨眼，“真正的惊喜还在前面呢！”
说着，她指向远方，那里正缓缓升起一座由光线构成的城市轮廓，在氤氲的水汽中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