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城,林家。
林汝州心中极致的痛苦如同梦魇,夜夜纠缠。
北荒彻骨的寒风,似乎把他的丹田紫府,冻得他灵力运转都滞涩不堪。
夜里,更是煎熬。
稍有阖眼,便是空间裂缝狰狞的紫黑光芒,是沈若母子被撕碎吞噬的幻象。
他时常惊坐而起,冷汗涔涔,下意识伸手向身旁探去,却只摸到冰冷的锦褥。
他试图用修炼来麻痹自己,强行运转林家核心功法《焚天诀》。
然而,心绪不宁,杂念丛生,灵力在经脉中横冲直撞。
脑海中时而浮现沈若温柔的笑脸,时而变成她最后那双绝望的眼;耳边时而响起宸儿咯咯的笑声,时而变成那日凄厉的哭喊和兽吼。
“静心!凝神!”他低吼着,额角青筋暴起,拼命想要压制翻腾的气血和混乱的神识。
但那股失去所有的空洞与剧痛,混合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潜意识愤怒,以及深切的自我怀疑,拧成一股狂暴的心魔之力,狠狠冲击着他的道心。
噗……!
又是一口心头血喷出,落在静室光洁的地板上,触目惊心。
灵力彻底失控,在经脉内逆冲乱窜,撕裂般的痛楚席卷全身。
他脸色金纸,身体剧烈颤抖,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小鼠在窜动,那是灵力暴走的征兆。
走火入魔!
少主!守在外面的林磐听到动静,感受到里面紊乱狂暴的灵气波动,大惊失色冲了进来,见状立刻上前,运功试图帮他疏导灵力。
林汝州双目赤红,眼神涣散,死死攥着那支玉簪,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回来了……把他们……给我找回来……
他语无伦次,理智已被心魔和重伤彻底吞噬,唯有那蚀骨的思念与痛悔,混合着功法的反噬,几乎要将他彻底摧毁。
林磐看着昔日英明冷厉的少主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心中骇然,只得加大灵力输出,拼命护住其心脉,一边急呼:快!请长老!拿清心丹!快!
凌霄院内,乱成一团……
一晃三年过去了,山谷还是老样子,安安静静的,仿佛与世隔绝了一样。
木屋旁的药圃扩大了一倍,灵草长的旺,年份越久,连带动的灵气越浓。
宸儿四岁多了,早就不像需天天抱着的小不点。
孩子随了他父亲的绝佳根骨,小小年纪,透出一股机灵敏秀。
沈若没教他引气入体,可这孩子一直有灵气滋养着,身体比寻常的孩子结实的多,跑跳起来,麻利的很。
这天,天气很好,天蓝云淡,风也似歇了,林子里静悄悄的。
沈若把宸儿叫到跟前,声音软软的:\"宸儿,娘亲今天要闭关冲境界,你乖乖在屋里待着,别出去,也别来吵娘亲,好不好?\"
她指了指屋里的小角落铺着软兽皮,摆着玩具,还有一瓶辟谷丹、一篮吃的果子,连防护禁制都特意加强过。
宸儿仰着小脸,黑葡萄似的眼睛睁的溜圆,使劲点头:\"宸儿知道!娘亲闭关,我不吵!\"说着还伸出小拇指,\"拉钩!\"
沈若被他逗笑了,也伸出小指勾了勾,心里暖烘烘的。
儿子这么懂事,更让她觉得这次突破必须成,只有自己更强,才能护好他。
她进了静室,这是专门用来修炼的静室。屋里没什么东西,就地上刻着座小型聚灵阵,正闪着微光。她深吸口气,盘腿坐在阵眼上。
没急着把丹药服下,先歇了下,找个空档期,调好心绪,运转《五行真解》里最基本的法诀。
液态的灵力在周身经脉里缓缓流转着,把脏腑经脉涤刷的干干净净,自己处于最好的状态,神智清明,气海满到将溢,神识收的稳稳的,却更加敏锐。
感觉自己差不多了,从铜片空间里掏出个温润的玉瓶,一拔瓶塞,一股特别的丹香就升腾出来,光是闻着就让人打起精神,连带着体内的灵力也活动了起来。
倒出一粒丹药,龙眼大小,紫得发亮,上面还隐约绕着云纹,中品筑基丹。
这丹药她不是用来破大境界的,是筑基期里冲小关用的宝贝,能提灵力纯度、加大冲击力,还能护着经脉。价值不菲,这一粒还是当初从林汝州那儿\"骗\"来的。
丹药入口即化了,一股温和却后劲十足的药力散展开来,钻遍了周身的四肢百骸,最后全部涌了进来气海。
原本平静的灵力像被扔了块大石头,瞬间就炸开了,又猛又急!沈若屏住气,全力催动《五行真解》,领着这股突兀暴涨的灵力,朝着筑基后期的壁垒撞了过去!
轰的一声,灵力洪流狠狠砸在无形的壁垒上。沈若身子轻轻晃了晃,脸泛着红。壁垒太硬,第一次没撞开,反倒震得经脉有点疼。
她没泄气,要是筑基后期这么好突破,才奇怪呢。沉下心继续炼化药力,攒着劲准备再来。
这时,要是有别人在这,肯定会吃惊,她直接从复制背包里掏出一块灵石,那是今天刚复制好的上品灵石,还裹着灵气,有些柔光,捏在左手。然后右手一挥,几十块备好的上品灵石准确无误地塞进了聚灵阵的节点里!
\"嗡……\"聚灵阵一下子亮得睁不开眼了,效力用到了最大限度!精纯的灵气像是被吸住了一样,从这几十块上品灵石里狂劲儿溢出来,被阵法一转,顺着沈若身上的毛孔往里灌,她整个人都成了一个灵气漩涡!
外面有聚灵阵和许多的灵气往里冲,里面中品筑基丹的药力化开,里外一起发力,沈若气海里的灵力疯了似的涨,还一个劲地压缩、提纯!那层筑基后期的壁垒被撞得直颤,发出快顶不住的嗡鸣。
沈若咬着牙稳住心神,忍着经脉被灵气冲得发涨的疼,把所有神识都用来控住这股力道,拧成一根最尖的\"钻头\",对着摇摇欲坠的壁垒,发起了最后一击!
\"破!\"默默在心里喊出来。
\"叭\"好像有什么一下子就碎了。挡道的一堵坝应声而落,浩荡的灵力像决了堤的洪水一下子灌进了更宽阔、更结实的经脉和丹田里,筑基后期!
一股巨大的力量一下子塞住了全身,神识的范围也扩大了,最少也能照得到整个山谷,连外面一大片地方都能囊括。
对天地间灵气的感觉更清楚、更敏锐了。
她不敢怠慢,赶紧巩固好了境界。捏着上品灵石,再吸灵气,将突破后有空虚感的丹田再填满,运转功法,将灵力乱窜的灵力理顺,将有小伤的经脉修好。
这一突破,就是一天一夜。
当沈若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境界已经已经稳住了,身上气息比之前强了不止一倍。
筑基后期,彻底突破了!
她呼出一口气,那口气像箭似的,射出一尺多才消散,手心里捏着的上品灵石暗了一些,但还有灵气;周围嵌在阵里的上品灵石,全成了粉末。
自己默默感受了一下筑基后期的力量,沈若总算是松了口气,三年来炼丹画符都不敢懈怠,总算是个大进步。
她走出静室的时候,天刚刚亮,宸儿抱着个小木头人,歪在兽皮垫子上睡着了,小脸上好像等她回去的样子。
沈若把他抱到床上盖好被子,心里满足又安定。
自己突破了境界,在这北荒之地,她们母子又多了一个自保的能力。而前面的路,也许还不知道有多难走,但自己每强一分,就能把宸儿护的紧一分。
这天,沈若运行功法温养冲击筑基后期扩开通脉,就在意识和上品灵石光晕交融的某一刻,好像触动了万年之前的某个开关,意识中铜片空间的核心处,一点比星辰更光华、比深渊更幽邃的光芒猛然烧起!
沈若心神剧震,意识被那光芒猛然吸入其中。不是声音,也不是图像,而是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的信息洪流,直接灌入她的识海!
那信息流不是粗暴的冲撞,倒似一种古老而温和的韵律,好像早就等着她多时,只是随着她的修为提升和主动试探,自然而然的为她解开。
洪流之中,五个古朴玄奥、好像直接由大道法则凝聚而成的字符,如定海神针般浮现在意识之中,《万化归元诀》!
接着,庞大的知识分门别类,汹涌而来!
丹道篇,不是具体的丹方,而是更深层次的至理。万物生灵,都有阴阳五行、生克造化之理。
篇中讲述如何用神识感知灵草内核药性,如何以灵力为引,调和君臣佐使,乃至引动地火天炉,化草木精华为一粒丹丸。
其中的\"归元\"意念,甚至提到理论上可以萃取万物精华,反本溯源,炼就无上宝丹。许多她之前看书那本炼丹手札时遇到的疑难滞涩之处,此刻竟然豁然开朗,有更高层次的理解。
阵道篇,星斗滔迂,地脉滔迂,凡一切物,皆为阵。
这篇文章,从最简单的聚灵、防护、迷幻的阵纹,谈到如何借天地之势,运灵气如运行之道,以灵石或是灵力布下禁制。小可可以守一个木屋,大可用来围困、杀伤强敌、逆转战场。其中好些构想,都已经完全脱离沈若眼中阵法之道浅薄的范围。
符道篇,书画符箓,是窃取天地权柄的最小部分,把神通术法封于符纸这种载体之上。
这篇文章,是关于如何运神识凝笔意,如何运灵力描符文,把雷霆、烈火、清风、厚土之力留于方寸之间。相比她之前用过的种种威力固定的成品符箓,如果这可以成功,那么,她就可以依照自己的需求和材料,炼制出更合适的灵符。
五行衍法篇: 更像是战斗与运用的法门。金之锐利、木之绵长、水之不绝、火之狂热、土之厚重...如何以万化归元诀为根基,引天地乃至敌人体内的五行灵气,衍出各式各样的攻防方法。或凝水成冰锥,或聚土为岩甲,或燃木生烈火,变化由心,不可言喻。
这无异于极大的弥补了她散修,缺乏强大攻击法术的不足。信息流的灌注,似乎只持续了一瞬。
似乎又经历了千万年。当沈若的神识脱离出那玄之又玄的状态时,窗外的天已经微微发亮。她依旧保持着盘坐的姿势,额角有细密的汗珠渗出,略略的苍白,那是神识消耗过巨的表现。
只是,她的眼,骤然亮到没有深潭的幽绿,而是刚刚功成的庞大知识的点点繁星,喜极、震撼、悟透。
还有另外一种说不清的沉重,将她的心头压得满满的,这《万化归元诀》绝对不是一般的功法,囊括一切,指其大道根本,它价值无法估量。
它不是单纯的将那些技能强加在她的身上,而是给予她前所未有的指点,带给了她方向,那些之后就看她如何修炼、如何修行、去\"化万法而归一元\"了。
铜片的秘密,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神秘。
她深闭眼,压下心绪,依照《万化归元诀》基础篇的功法,开始运转灵力。
气海内的液态灵力以前所未有的线路流畅的运作起来,交换天地间的灵气也更敏锐、更高效,甚至连空间内上品灵石的灵气摄取速度也似乎微增半分。
一种圆融、自如、收放由心的感觉油然而生。
从那日起,沈若的生活又有了其他的重心,除了每日必修的修行、照顾宸儿,她将所有可利用的闲暇时间全部用在了《万化归元诀》几个篇章上。
她依旧尝试着炼制\"碧云丹\"、\"回元散\",却再不想那本手札中固有的流程,而是开始尝试用《万化归元诀·丹道篇》的思路去融会火候、药性,失败率开始缓缓降低,成丹的品质却有了明显的提升,甚至偶尔能炼出一枚带有丹纹的极品。
她在地上用树枝画着灵符中非常简单的一个聚灵阵,不知试了多少次,才将刚刚好的天地间灵力召唤出来,木屋周遭灵力浓度提升了一星半点,她都能很开心!她猎杀着低等妖兽,解皮取血,试验着用符咒做最简单的\"洁符\"、\"轻身符\",每一次成功,她对符咒的领悟就更进一层。
《五行衍法篇》的修炼,也与日常生活紧紧的结合在了一起,控水用来洗刷、聚火用来煮食、金芒削木、土力压坂...,把神通术法结合于生活的点点滴滴,越是熟练越是运用自如!
铜片空间内的上品灵石,依旧每日增加一块,这是她修炼及所有技能提升的唯一资源,如今内视,气海内的液态灵力,除了那条宽阔平稳的溪流,更添了一种灵动变幻的意象。
神识涵盖的范围,变化不大,然而用以观测灵气、观测自己、观测周遭的细腻度,却不可同日而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