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切,都没有结束!
在沈若驱毒的第七天下午,院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和王寡妇响当当的嗓门, \"沈娘子!沈娘子!快开门啊!坊正带人来了,说是要登记户籍,查外来人哩! \"
沈若被\"霍 \"的一下坐起来,脸一下就白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 \"
王寡妇的嗓门又急又响, \"沈娘子!快开门啊!坊正大人等着开门哩! \"伴随着响亮的拍门声,老门板看起来下一刻就要散架了。
沈若的心被一只手死死揪住,几乎要从嗓子眼往外跳,冷汗立刻浸湿了鬓角。
坊正?登记户籍?怎么就偏赶这个时候?她飞快的扫视屋子。
修练用的蒲团、旁边喝了一半的水碗(化开的培元丹药液) ... 绝对不能让人看出是修仙的痕迹!
她飞快的将蒲团一脚踢到炕底下,把碗里的水浇到墙角的地上,而碗,则被她拿进灶膛的灰烬里。
她赶紧抄起身边做针线活的篮子,胡乱拿起一件缝了半截的旧衣服,手指故意沾了些灶台上的灰土,往脸上和眼睛上一抹,让自己看起来更憔悴、更忙于生计。
\"来了来了!王婶子,别敲了,门板要掉了 ... \"她压着嗓子,让声音听起来沙哑而疲劳,带着几分被惊扰的烦躁不安,快步踉跄地走去开门。
吱呀-院门开了条小缝。门口站着一个一脸焦急的王寡妇,再后是穿着体面绸衫的桃花坊坊正,坊正后面,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穿着衙役装的,是镇上见多识广的认识人。另一个人,却让沈若的血液凝滞了!那人虽然穿着普通的灰色劲装,可是身板笔直,眼神凌厉,太阳穴微鼓,周身有淡淡若有若无的灵能波动,很明显,是一名练气中期的修士!
他的目光如钩,落在沈若身上,有审讯和探究的味道。
沈若的心,一下子揪起来。
果然!假核查户籍,真借机搜寻可疑人口!这个修士,一定和林家的赏金有关!她努力的压下几乎要冲出喉咙的惊呼和恐惧,脸上挤出几分懦弱和不解,肩膀有些畏怯的缩着,看坊正:\"坊正大人,您这是...
坊正清了清嗓子,拿出几分官威来!\"沈氏,你是新搬过来我们桃花坊的吧?按规矩,外来人口要登记。
这位是镇守府的张先生,\"他指了指那名修士,\"帮助核查。问你什么,老老实答便是。\"被称作张老师的修士上前半步,目光钩子般盯着沈若,\"姓甚名谁,原籍哪里,为何来到桃花镇?家中还有何人?\"他的声音很平,却带着一份莫名的压力。
沈若低了头,望着地面,想好了词句,清了下嗓子,做声泪具下的样子答道:\"回...回大人的话,民妇沈...沈三娘,幼年没了双亲,随姐寄养外家,族里叔伯知道后,抢了田地屋业,我...我真活不下去了,听远方表姨在咱们桃花镇,就一人来投奔,可...可找寻了许久也没寻着,盘缠也用尽了,只好先赁个地方儿落脚,干些缝缝补补的活计混口饭吃... \"她说着,委屈得嗓音一咽一咽的,抹了把没出的眼泪,凄苦可怜之至。
王寡妇知道的也帮着说:\"是啊是啊,坊正大人,张先生,沈娘子真命苦得很,个儿又单薄...
\"什么时间到的桃花镇?有没有凭证?路上可有什么可疑的人或事? \" 他毫无表情地又问。
\"快...快三个月了。 \"沈若把时间说拖得长些,\"凭证... ...逃难出来的,哪还有什么凭证... ...路上就是讨饭、搭顺风车,没遇到什么可疑的人或事... \"她支吾地说着,面带难色,怕生胆怯。
他踱步走过去,目光从她身上掠过正在她手上缠绕的那根粗粗的线,又从院内扫过。
小院简陋破旧,水井边垛着一垛柴火,晾衣绳上挂着几件打补丁的粗布衣服,一切都像是一个挣扎在温饱线上的贫苦妇人的生活。
\"你...你一个人生活? \"他问看起来更像是在打量周围,脚步却往院子里面移。
\"是...是。\"沈若的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掉出来了,赶紧替那人把挡在身前,却将身子一偏,将屋子里的一切都遮挡着,更显得心虚和紧张。修士的神念再次穿越小院,比上次晚上来时更强,更仔细。
沈若能感觉到自己匆忙布下的阵法微震将要支持不住了。她暗自咬牙,输送入用来维持阵眼的几块下品灵石中,勉强支持住。
修士的眉峰似微微一皱,好像是有很微弱的灵力波动,但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感觉,也许是因为杂气的缘故吧。
他看着沈若微微隆起的肚子,顿了一下。\"你...你有身孕?\"那修士似乎没有什么情绪。
沈若的身体僵了一下,手不自觉的护着肚子,又是羞涩又是悲伤的脸上:\"是...是。亡夫没有子嗣,留下我这唯一骨血...只是我这般光景,怕是...是养不活...\"她眼泪终于真的落了下来,一半是演技,一半是真的很绝望。
未来,真的好绝望!孕妇,此刻是最好的盾牌,也许也是最大的破绽!
那修士看了她半天,似乎看了她家徒四壁的屋里,有些犹疑的心终于平静了一些。
一个有身孕、没有任何灵力波动,沈若使出《五行蕴灵诀》中一篇化去身上灵力波动的功法掩饰的、生活困苦的凡人寡妇,应该说,不是林家悬赏单上,可能有林家血脉、是修士的目标的人。
见状,坊正赶紧圆场子的说,张先生,你看...沈娘子也是苦命人,手续虽然不全,但是,情况特殊... 修士犹疑了片刻,终于点了一下头,从袍子里掏出一枚淡黄色的玉符,似随意的说,如此,也登记一下吧,这是镇守府发的平安符,你拿着,贴身放着,可保...平安。
说完,伸手送了过去,沈若心惊!这哪里是什么平安符啊!上面有极其微弱的灵力印记,分明是一个追寻标记!
一旦拿到,她的行踪,便彻底泄露!不能接!绝对不能接!
但她要是不接,立刻就会引起怀疑!电光石火间,沈若脸上露出一种宠荣时又惶恐不安的表情,双手在自己那粗布裙子上使劲擦了擦,仿佛那珍贵的\"平安符\"她都不敢碰一般,身体却因为\"激动\"而微微一晃,脚下似乎被门槛绊了一下,\"哎呀\"轻呼一声,人整个儿就向前踉跄扑了过去,手臂\"不小心\"猛地撞向那修士拿着玉符的手!
\"小心!\"王寡妇惊呼。
那个修士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下意识里手腕一收,想要避开.可沈若\"慌了神儿\",而且,撞的角度也极重要.
只听\"叭塔\"一声脆响,那枚淡黄色的玉符脱手飞出,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正正点点的掉进了旁边那口长满青苔,深幽昏暗的老井之中!
\"啊!\"沈若稳住身形,看着井口,惨白了一张脸,好像犯了滔天大罪一般,声音里都近乎是哭腔了,\"对、对不起!大人!民妇不是故意的!我、我这就下去捞!\"她说着,居然就要往井边扑去,被王寡妇死死拉住不放。
\"哎哟喂!可使不得!这井深着呢!为了个符咒不值当!\"王寡妇急道。
那修士的脸色骤然难看了数分!他瞪着那口深井,又看看吓得浑身发抖,眼泪汪汪的沈若,里面闪过一抹懊恼和怀疑,不过很快就被浓重的厌恶取代。
为了一个追踪标记下井去打捞?显然不可能。而且这妇人看来愚笨慌张,不至于是偷懒耍滑,故意不认吧。
\"不!不用了!\"他黑着脸,甩了甩袖子,冷冰冰的,不带丝毫感情,\"一枚符!不要了!\"坊正也松了口气,忙骂沈若,\"毛手毛脚的!还不快谢谢张先生大量!\"沈若忙低头,声音在颤抖,\"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修士冷哼一声,不再看她,冲坊正说道:\"走吧,去下一家。\"说完,转身便走。
坊正和衙役忙跟上。王寡妇安慰了沈若几句,也急匆匆的离开了。院门再度关上,隔断了外面的世界。
沈若背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手脚冰凉,不断的颤抖。刚才那短短一刻钟的周旋,耗尽了她所有的心神和勇气。
好险......真的好险......
她刚才差点就露馅了!那符咒...还好她骗了过去... 但是,真的安全了么?那修士走了,可是他最后的眼神,没有彻底将怀疑消除啊!而且符咒掉在井里,他们不会派人下去捞么?
不行!这里不能再呆了!《五行蕴灵诀》刚刚有点小成,符咒里的毒性还没有化解完,但是她必须离开!她挣扎着站起来,眼中气势无比坚定。
不能再抱有侥幸的心理了!林汝州的网已经撒到家门口了,下次她未必还会这么幸运。
她飞快的回家收东西,趁着夜色,再次上路!但是,天下之大,哪里才是真正的安全呢?孩子未出世,身中符咒中的毒,修为又低,她又该跑到哪里去呢?
绝望再次将她吞没,不过很快又被她强压下去。
总之,必须要活下去!她赶紧进屋收拾东西,眼神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