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尘回到万道仙城那处被仙庭安排的清幽庭院时,天际最后一缕因熔岩古界大战而激荡的云霞才刚刚散去。
他步履从容,气息平稳,周身不染半点尘埃,仿佛方才那场足以震动中央仙域核心区域的碾压式战斗,于他而言不过是一次兴之所至的闲庭信步。庭院内的仙葩灵草依旧吞吐着霞光,潺潺灵泉叮咚作响,一切静谧如初,与外界的滔天波澜形成鲜明对比。
他拂衣坐下,并未立即闭关,只是阖上双目,神念内视。体内那方真实完整的诸天多元宇宙,在吞噬了炎阳上人以及赤阳尊者的太阳真火精华后,其中诸多恒星愈发炽烈磅礴,生命星辰的演化也加速了一丝。混沌气血依旧活跃,【九转混沌体】向第二转迈进的壁垒似乎又薄弱了一分。
“金乌族……太阳真火,倒也确是不错的资粮。”夏尘心中淡漠点评。至于那所谓的灭族警告,他并非虚言恫吓。若对方真不识趣,他不介意让这秉承太阳而生的古老种族,成为他体内宇宙演化道路上的一捧养料。
与此同时,仙庭核心区域,一座被无尽符文环绕、隔绝一切天机探查的密殿内。
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明璃仙王高坐首位,周身流淌着清冷光辉,绝美的面容上此刻却覆着一层寒霜。下首,文渊特使、厉锋尊者,以及刚刚汇报完毕、气息尚且有些不稳的隐龙卫统领影煞,皆垂首肃立。
“徒手接太乙仙术,言出法随破战阵,一剑湮灭赤阳尊者连同其本命仙器……”明璃仙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每一个字都敲在在场众人的心神之上,“影煞,你确认你的‘观天镜’分影,未曾漏过任何细节?”
影煞单膝跪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与敬畏:“回禀仙王,属下以道心担保,所见即为真实。那夏尘……其对太阳真火的掌控已达匪夷所思之境,仿佛他才是万火之源。其施展神通时引动的混沌法则,层次之高,远超属下理解范畴。属下判断,其真实战力,绝非寻常太乙中期所能衡量,甚至……可能更高。”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呈上一枚凝聚了他全部观察结论的玉简:“此乃属下最终评估。建议,将目标夏尘的威胁等级,从‘甲上’,提升至……‘甲上极致’!并立刻启动……‘最高应急预案’!”
“甲上极致”四字一出,连厉锋尊者这般煞气凛然的人物,眼角都微微抽搐了一下。仙庭监察万域,能被评为“甲上”者,无不是能搅动一方风云、让仙庭都感到棘手的巨擘魔头。而“甲上极致”,已有数十万年未曾评定,代表着“不可控、不可测、不可力敌”之存在,其对仙庭统治秩序的潜在威胁,被视为最高级别。
文渊眉头紧锁,开口道:“仙王,此子成长速度太过骇人。初入仙城时,虽显强势,尚可理解。然其先后猎杀……或致使多名太乙修士失踪,手段莫测,动机不明。如今更在众目睽睽下,以碾压姿态反杀金乌族长老及其精锐。若任其发展,恐非仙域之福。”
明璃仙王沉默片刻,指尖一道流光没入虚空,似乎在沟通着什么。片刻后,她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决断。
“仙帝法旨。”她声音清冷,传遍大殿。
文渊、厉锋、影煞立刻躬身聆听。
“准影煞所奏,目标夏尘,威胁等级正式提升为‘甲上极致’。”
“即刻起,启动‘最高应急预案’序列一:【驱虎吞狼,镜鉴其形】。”
“着令巡天司联合执法殿,于万道盛会期间,紧急增设‘狩魔试炼’环节。以‘归墟之暗’威胁日甚,需整合仙域高端战力共同应对为由,颁布‘狩魔令’,强制要求所有在册太乙金仙及以上修士参与。试炼地点,定于‘幽玄古域’外围。”
“真实目的有三:其一,借此构建由‘周天星辰大阵’为核心的联合监控网络,将夏尘置于此网络核心节点,务必捕捉其任何力量波动的细微特征。其二,‘幽玄古域’环境特殊,能极大压制神识、混淆天机,可模拟部分‘归墟之暗’特性,观察夏尘在此环境下的应对与手段,寻找其弱点或获取其动用禁忌力量的实证。其三,促使夏尘与其他太乙修士接触,观察互动,或可引动其仇家于试炼中发难,借他人之手进行试探。”
明璃仙王目光扫过三人:“文渊,由你负责向夏尘传达‘狩魔令’,务必使其参与,态度需恭敬,但立场需强硬,此乃仙帝法旨,关乎仙域安危,不容推拒。厉锋,你负责试炼场地布置与监控网络构建,务必万无一失。影煞,你及隐龙卫全程跟进,协调所有监控信息,实时分析。”
“谨遵法旨!”三人齐声应诺,心中俱是凛然。仙庭,终于要对这尊不可控的存在,采取最直接也是最危险的应对措施了。
……
另一边,金乌族祖地,太阳核心神殿。
炽热的太阳金焰几乎要将空间都点燃,但此刻,殿内充斥的怒火比金焰更加灼热。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一位脾气火爆的长老须发皆张,周身烈焰奔腾,“赤阳陨落!百名金乌卫尽灭!此仇不共戴天!必须倾全族之力,唤醒‘焱祖’,以太阳真火净化此寮,方能洗刷我族之耻!”
“倾全族之力?三长老,你冷静些!”另一位面容相对沉稳的长老沉声喝道,“那夏尘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赤阳手持神戟,携百名精锐结阵,在他手下竟走不过几个回合!其实力深不可测,恐已触及太乙后期乃至巅峰之境!贸然唤醒焱祖,若有不测,我金乌族亿万载基业,岂不尽毁于此?”
“难道就这么算了?我金乌族威震仙域,何时受过如此大辱?”
“非是算了,而是需从长计议!此子与仙庭关系微妙,仙庭至今未对其采取强硬措施,其中必有蹊跷。我等若率先全面开战,岂非成了仙庭手中的刀?更何况,刚刚得到消息,仙庭已颁布‘狩魔令’,所有太乙均需参与……”
“哦?‘狩魔令’?”主位之上,一直沉默闭目的金乌族当代族长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古老的威严,“仙庭此举,恐怕意在夏尘。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殿内争吵声稍歇。
族长目光扫过众人:“直接倾族之战,风险太大,暂不可取。但仇,不可不报。传令下去,我族接受‘狩魔令’。另,秘密接触紫霄天宗、青岚仙宗,告知他们,若有意向,可在‘狩魔试炼’中,共诛此獠!一切,需在规则之内进行。”
他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神殿,望向那冥冥之中族内最古老的沉眠之地。“同时,将此事禀报‘焱祖’知晓。是否出世,由祖自行定夺。”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浩瀚、仿佛能焚尽诸天的意念,在太阳核心深处,微微波动了一下。
……
幽冥血海驻万道仙城的隐秘据点。
血冥长老脸色苍白,手中一枚血玉符箓正缓缓化为飞灰,这是他刚刚收到的最新情报——关于夏尘碾压赤阳尊者的详细过程,以及仙庭启动最高应急预案的风声。
他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徒手接大日陨星……言出法随……混沌剑气……”他喃喃自语,每一个字都带着深深的恐惧,“此子……此子绝非我等所能揣度!当初借刀杀人之计,何其愚蠢!”
他猛地起身,厉声对麾下心腹下令:“传我最高血谕!所有针对夏尘的调查,立刻终止!所有与此前泄密行动相关的人员、物品、痕迹,全部彻底清除、销毁!向上峰汇报,将此子危险等级提升至‘不可接触’级!我分部建议,幽冥血海上下,短期内绝对、绝对不可再招惹此人!所有行动,转入最深度的静默!”
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撇清!必须彻底撇清关系!但愿……但愿那煞星没有注意到自己这只躲在暗处的蝼蚁。至于报复?他想都不敢再想。
而紫霄天宗、青岚仙宗等势力,在收到金乌族隐晦的联合意向时,虽然对夏尘恨意滔天,但一想到熔岩古界上空那碾压般的一幕,便觉通体冰寒。他们回复得异常谨慎,只表示会参与‘狩魔试炼’,但具体行动,需视情况而定。“不可招惹”四个字,已如同烙印,深深刻入了他们的神魂深处。
万道仙城内,关于夏尘的议论更是达到了顶峰,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压抑。酒肆茶楼中,修士们谈及“夏尘”之名时,声音都不自觉地放低,眼神中充满了敬畏、恐惧以及一丝难以言说的好奇。他的庭院所在区域,几乎成了无形的禁区,无人敢轻易靠近。
……
庭院内,文渊去而复返。
他站在夏尘面前,姿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恭敬,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双手奉上一枚非金非玉、铭刻着复杂符文与“狩魔”二字的令牌,以及一枚记录详细信息的玉简。
“天尊,”文渊语气郑重,“‘归墟之暗’活动日益频繁,威胁日甚。仙帝陛下为整合仙域力量,特于盛会期间增设‘狩魔试炼’,旨在遴选贤能,共抗大劫。此乃‘狩魔令’,按仙帝法旨,所有在册太乙金仙及以上修士,均需参与。试炼地点位于‘幽玄古域’外围,其间设有联合监控法阵,既为保障参与者安全,亦为统筹战局。还请天尊收下令牌,按时前往集结。”
夏尘睁开眼,目光平淡地扫过那枚狩魔令和玉简,并未立即去接。
文渊心中一紧,连忙补充道:“陛下深知天尊喜静,然此乃关乎仙域存续之大事,法旨已下,不容有失。且试炼之中,或许能遇到天尊感兴趣之物,或……之人。”他最后一句,意有所指,暗示这可能是一个“合法”解决某些恩怨的场合。
夏尘自然听出了仙庭的弦外之音。强制参与?监控网络?借机试探?他心中冷笑,仙庭这点算计,在他眼中如同掌观纹。
他伸手,隔空将狩魔令与玉简摄取过来,神念瞬间扫过玉简内容。
“幽玄古域……压制神识,混淆天机……有点意思。”他淡淡开口,“也罢,既然仙帝盛情相邀,本座便走上一遭。”
他正好觉得,在各方警惕心提到顶点的当下,寻找下一个猎物变得有些麻烦。这“狩魔试炼”,强制所有太乙参与,岂不是将潜在的资粮都集中到了一起?虽然监控严密,动手难度增加,但对他而言,无非是多费些手脚,寻找一个更完美的时机罢了。
他的神念在玉简中提及的已知可能参与者名单上掠过,最终,停留在【幽冥血海-血冥长老(太乙中期顶峰)】这一行信息上。
“躲在暗处玩弄阴谋的小虫子……也该清理了。”夏尘心中漠然定下了第七个目标。血冥长老的道果属性偏于血腥幽冥,虽不如太阳真火那般与混沌体直接互补,但其太乙中期顶峰的深厚本源,对体内宇宙的演化同样是上佳资粮。更重要的是,此獠之前的暗中动作,已取死有道。
见夏尘应允,文渊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恭敬告退。
庭院内恢复宁静。
夏尘把玩着手中冰凉的狩魔令,目光仿佛穿透了庭院的阵法禁制,望向了仙城中心那即将集结众多太乙金仙的方向。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猎场,已然划定。
新的舞台,杀机暗藏。
而猎人,依旧是他。
山雨欲来风满楼,狩魔令下,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