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尘的身影彻底没入那扇铭刻着“混元初辟”古篆的门户之后,预料之中的凶险杀阵或是考验并未立刻降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回归母胎般的温暖与安宁,四周是无边无际、缓缓流淌的混沌气流。
这里,仿佛是一切的原点,是天地未开,大道初分之时最本初的景象。
五光十色的混沌气流如同温顺的绸带,在虚无中飘荡、交织,偶尔有地水火风的虚影一闪而逝,旋即又被更原始的混沌所吞没、平复。虚空中,浮沉着无数细密如星辰、却又模糊不清的原始符文,它们并非任何已知的文字或道纹,而是法则最初始的雏形,是构成万物的基础代码。一条条晶莹剔透、若隐若现的法则链条,如同初生的嫩芽,在混沌中伸展、摇曳,散发出最纯粹的道韵。
寻常修士在此,哪怕是金仙巅峰,也需耗费大量仙力抵御那无处不在的混沌同化之力,稍有不慎便可能道则消融,沦为混沌的一部分。然而,对于身具【混沌大道本源】,早已将自身视为混沌一部分的夏尘而言,这里非但毫无威胁,反而像是鱼儿回到了大海,鸟儿翱翔于天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并非口鼻之呼吸,而是全身亿万毛孔与先天不灭阳神同时舒张。顿时,周围精纯的混沌气流如同百川归海,欢快地涌入他的体内。
《大罗涅盘经》自主运转,将这股最本源的混沌之力炼化、吸收。他体内的【真实完整的诸天多元宇宙】发出愉悦的嗡鸣,贪婪地汲取着这滋养万物起源的力量,宇宙壁垒微微发光,内部星河衍化的速度似乎都快了一丝。他那【九转混沌体】更是熠熠生辉,肌肤之下仿佛有混沌符文在生灭,朝着第一转大成之境稳步迈进。
夏尘没有急于深入,他凌空盘坐,心神彻底沉浸在这片混沌初辟的意境之中。他的神念如同触手,轻轻触碰、解析着那些原始的大道符文与法则链条雏形。
这些最基础的道则,与他早已掌握的诸多大道神通相互印证,去芜存菁,让他对“混沌”的本质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混沌并非单纯的毁灭与虚无,它更是孕育与开端,是万法之母,是一切可能的源头。
他之前运用【混沌归墟剑气】,更多侧重于其“归墟”、湮灭的一面。而此刻,感受着这片空间中蕴含的“开辟”真意,他对这道无上剑气的领悟再上一层楼。心念微动间,一缕灰蒙蒙的剑气在他指尖吞吐,除了那令人心悸的湮灭之力外,竟隐隐多了一丝能斩破混沌、定鼎地水火风的“开创”气韵,威力更胜往昔。
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夏尘缓缓睁开眼眸,两道混沌神光射出,将前方一片翻涌的混沌气流直接洞穿、定住。
他的目光投向了这片空间的最深处。那里,混沌气流浓郁得化不开,形成了一片混沌之海。而在海洋的中心,一缕与其他混沌气流截然不同的气息吸引了他。
那是一缕极其细微,却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古老、尊贵与至高无上意境的炁流。它色泽难以描述,仿佛包含了世间一切色彩,却又超然其上,仅仅是存在于那里,就仿佛是整个“混元初辟”空间的心脏与核心,维系着此地的道韵。
【混沌祖炁】!
夏尘眼中闪过一丝炙热。此物乃是开天辟地之前,最原始、最精纯的混沌本源所化,蕴含着一丝真正的开天意境。其价值,对于修炼混沌之道或者拥有内景天地、体内世界的存在而言,远超十枚、百枚普通的太乙道果!
他长身而起,一步迈出,便跨越了无尽的混沌虚空,来到了那混沌之海的核心。越是靠近,那股源自生命层次的本源威压就越强,足以让太乙金仙都寸步难行。
但夏尘身负的【混沌大道本源】此刻自行运转到极致,散发出同源而出,甚至更为高等的气息,将那【混沌祖炁】的威压轻易抵消。
那缕【混沌祖炁】似乎也感应到了同源本体的靠近,微微颤动起来,既像是在警惕,又像是在欢呼。
“过来。”夏尘伸出手指,指尖缭绕着最为精纯的自身混沌本源之力,轻声呼唤。
那缕【混沌祖炁】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抵挡不住那同源高阶本源的吸引,如同归巢的乳燕,轻盈地飞向夏尘,最终缠绕在他的指尖,缓缓融入其中。
就在【混沌祖炁】入体的刹那——
“轰!!!”
夏尘体内那【真实完整的诸天多元宇宙】猛然剧震!前所未有的磅礴精纯能量,混合着那丝开天辟地的无上意境,轰然注入宇宙本源之中。
刹那间,宇宙内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混沌一片的诸多星域,清浊之气开始加速分离,轻灵者上浮为天,厚重者下沉为地。无数星辰的诞生与演化过程被千百倍地加速,星云旋转,星河璀璨。一些原本荒芜死寂的星球上,甚至开始孕育出最原始的生命气息!整个宇宙的“年龄”仿佛在瞬间跨越了亿万年,空间更加稳固,法则更加完善,充满了蓬勃的生机与无限的可能。
反馈而来的能量如浩瀚汪洋,冲刷着夏尘的四肢百骸、经脉窍穴。他的【九转混沌体】轰鸣,第一转大成之境几乎水到渠成,肉身强度与力量再度暴涨。【先天不灭阳神】更加凝练,神识范围与敏锐度大幅提升。对于混沌大道的掌控,更是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他甚至能感觉到,体内宇宙距离下一次质变的那个临界点,似乎又近了一步。虽然距离集齐二十尊太乙资粮尚远,但这缕【混沌祖炁】带来的好处,在某些层面甚至超过了炼化一尊太乙金仙!
除此之外,在这片混沌之海的边缘,他还找到了几块被【混沌祖炁】滋养了无数岁月的伴生奇物——三滴如同液态钻石的【混沌石髓】,以及一块烙印着天然道纹的【先天道纹金】,皆是炼制混沌属性仙器或辅助悟道的无上珍品,被他随手收起。
就在夏尘彻底收取【混沌祖炁】,心神沉浸在体内宇宙的惊人变化之时——
外界,万法道台之上。
仙庭特使文渊与执法殿的厉锋尊者并肩而立,两人的目光都凝重地落在那扇“混元初辟”门户之上,眉头紧锁。
“第三位了……”厉锋尊者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与难以置信,“玄玑老祖陨落于天枢仙城外,黑山老祖在论法后私下离开便再无音讯,如今这血煞尊者,进入‘血狱修罗道’不过一日,其门户便出现异常波动,随后生命气息彻底消失……文渊道友,你我都清楚,这绝非巧合。”
文渊面无表情,但眼底深处的忧虑却挥之不去:“三位太乙,两位中期,一位初期。皆是在与那夏尘产生交集后不久便神秘失踪。玄玑是正面厮杀被反杀,尚且有迹可循。黑山与血煞……却是消失得无声无息,连半点像样的战斗波动都未曾传出。此子手段,愈发深不可测了。”
“仙帝法旨已下,命我等暗中详查,务必弄清真相,维护盛会秩序,绝不容许有如此危险且不受控制的因素存在。”厉锋尊者眼中厉色一闪,“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夏尘所为,但他的嫌疑最大。而且,他此刻就在这‘混元初辟’门户之内……”
文渊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此子实力滔天,更有‘诛魔护法天尊’之位在身,若无确凿证据,我等不可轻举妄动。但,必要的防备与监控,不可或缺。”
厉锋尊者点头:“正是此理。我已请示殿主,请出了【周天鉴影仙阵】的子阵盘。此阵乃仙庭监察司秘宝,布下后无形无质,能于不惊动目标的情况下,记录其出入特定区域时的气息、因果线波动乃至一丝细微的道韵变化。”
“你要布在门户出口?”文渊看向他。
“不错。”厉锋尊者翻手取出一面巴掌大小,布满玄奥星纹的琉璃阵盘,“趁他在内探索,正是布阵良机。只要他从此门出来,阵法便会自行启动,或许能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决断。下一刻,厉锋尊者屈指一弹,那琉璃阵盘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流光,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混元初辟”门户出口周围的虚空之中,道道无形的阵纹蔓延开来,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即便以神念仔细扫描,也极难察觉。
做完这一切,文渊与厉锋尊者身形缓缓淡去,隐于更高处的云台,只留下神念密切关注着下方。
……
“混元初辟”空间内。
夏尘缓缓睁开了眼睛,体内澎湃的力量逐渐平息,但那更深层次的蜕变仍在持续。他感受着体内宇宙的欢呼与【混沌祖炁】带来的无尽玄妙,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然而,就在他准备动身离开之时,敏锐地察觉到整个空间开始变得不稳定。失去了【混沌祖炁】这核心支柱,这片特殊的悟道圣地仿佛失去了根基,四周的混沌气流开始加速流逝,虚空中的原始符文与法则链条雏形也变得黯淡、模糊,空间边缘甚至出现了细微的崩塌迹象。
“该离开了。”夏尘并不意外,目光投向进来的那道门户方向。
就在他神念触及门户出口的刹那,他那经过【混沌祖炁】滋养、变得愈发敏锐的灵觉,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与周围混沌道韵格格不入的阵法波动。那波动极其微弱,带着一种窥探与记录的意味,如同在黑暗中悄然张开的蛛网,静待猎物的触碰。
仙庭的手段么?夏尘心中冷笑。看来接连三位太乙的失踪,终于让这些高高在上的仙庭坐不住了。布下此阵,是想抓我的把柄?
他心念电转,瞬间便明白了前因后果。对此,他并无丝毫慌乱,反而觉得有些可笑。想用这种阵法来窥探他?简直是异想天开。
他并未强行破阵,那无异于直接撕破脸。体内混沌大道本源微微流转,周身气息愈发内敛,仿佛与周围的混沌融为一体。那【周天鉴影仙阵】虽能隔绝寻常探查,但又如何能穿透混沌本源的遮蔽?
夏尘不再犹豫,一步踏出,身形便已穿过那道门户,重新回到了万法道台之上。
就在他踏出门户的瞬间——
嗡!
那隐藏于虚空的【周天鉴影仙阵】子阵盘微微一亮,无形的扫描波动如同水银泻地,笼罩向夏尘。
然而,这股波动在触及夏尘身体周围那层无形的混沌气机时,就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干扰、扭曲、吞噬。阵法疯狂运转,试图记录下什么,但反馈回核心阵盘的信息却是一片模糊的混沌,除了能确认夏尘确实从此门走出外,关于其气息、因果、道韵的任何细节,都如同镜花水月,无法捕捉分毫。
夏尘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道台之上,衣袂飘飘,纤尘不染,神态从容自若,仿佛只是进行了一次再寻常不过的散步。
他甚至没有低头去看那隐藏阵法所在,只是目光平静地、仿佛不经意般扫过高处文渊与厉锋尊者隐匿的云台方向,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洞察一切的嘲讽弧度。
这一眼,让云台之上的文渊和厉锋尊者心中同时一凛!
他发现了!
而且,他根本不在乎!
夏尘收回目光,没有丝毫停留,周身空间微微波动,下一刻便化作一道混沌流光,并非返回居所,而是径直朝着另一扇散发着终结、寂灭气息的门户——“寂灭归无”的方向而去。
道台上,只留下无数敬畏、好奇的目光,以及高台云层中,看着手中阵盘反馈回来的一片混沌模糊信息、眉头紧锁、脸色难看的文渊与厉锋尊者。
“此子……愈发难以揣度了。”文渊最终长叹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无奈与深深的忌惮。
厉锋尊者紧握阵盘,指节发白,沉默不语。监控失败,嫌疑却更大,而对方展现出的实力与从容,让仙庭一时间竟有些投鼠忌器,进退维谷。
夏尘离去的身影,如同一片无形的阴云,笼罩在仙庭高层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