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渡虚舟化作一道虚无的流光,悄无声息地滑入了一片与之前宁静璀璨星海截然不同的空域。
甫一进入,周遭景象豁然剧变。
这里,便是“陨星河”。
举目望去,不见完整星辰,唯有无数破碎的星辰残骸、大小不一的嶙峋陨石,仿佛一片浩渺无垠的星辰坟场,杂乱无章地漂浮在冰冷的虚空之中。巨大的陨石带缓缓旋转,相互碰撞,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溅射出的碎片以恐怖的速度激射,足以洞穿寻常仙人的护体神光。更为致命的,是那无处不在、扭曲斑斓的星辰磁暴,如同无形的怒龙在虚空中肆虐,撕扯着一切闯入者,时而爆发出刺目的极光,扰乱神念感知。一道道细微的空间裂痕时隐时现,散发出吞噬一切的混乱气息,那是空间乱流在表象世界的狰狞獠牙。
此地,是着名的险地,隔绝内外,灵气狂暴紊乱,亦是罪恶与混乱滋生的温床,无数星际流匪、逃亡恶徒盘踞于此,依靠劫掠过往旅者苟延残喘。
混沌渡虚舟之外,那层薄薄的混沌光晕微微流转,将所有撞击而来的陨石碎片无声无息地湮灭成最基础的粒子,狂暴的磁暴与空间乱流触及光晕,亦如泥牛入海,只能让舟身泛起微不可察的涟漪。夏尘负手立于舟头,黑袍在舟内稳定的空间中纹丝不动,唯有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片混乱死寂的星域,仿佛在欣赏一幅别样的画卷。陨星河的险恶,于他而言,不过是旅途中的一点杂音,甚至无法让混沌渡虚舟的速度减缓分毫。
然而,总有不长眼的蝼蚁,试图挑战巨龙的威严。
就在渡虚舟深入陨星河腹地,穿越一片由无数巨型陨石构成的天然迷宫时,异变陡生。
“嗡——!”
尖锐的嗡鸣声骤然响起,盖过了陨石碰撞的轰鸣。四周那些看似随波逐流的巨大陨石之后,猛地窜出了一艘艘造型狰狞的战舰!这些战舰通体呈暗灰色,仿佛与陨石环境融为一体,舰体上布满了撞击与能量武器留下的斑驳痕迹,以及各种狰狞的骨刺撞角,舰首喷涂着仿佛星辰爆裂般的诡异图案,正是盘踞于此的“裂星盗”标志。
足足超过三十艘星盗战船,以一种训练有素的合围阵势,从前后左右、上下各个方向封锁了虚空,将混沌渡虚舟牢牢困在中心。它们引擎喷吐着不稳定的幽蓝色尾焰,主炮口迅速充能,凝聚起危险的光芒,显然早已在此埋伏多时。
最大的一艘,体型堪比小山,宛如移动堡垒的王座舰缓缓上前,舰桥之上,一道魁梧的身影显现而出。此人身披暗红鳞甲,面容粗犷,一道狰狞的疤痕从额头斜跨至下颌,周身散发着金仙巅峰的强横气息,煞气几乎凝成实质。他目光贪婪而凶残地锁定着那艘在攻击余波中纹丝不动、显然品阶极高的混沌渡虚舟,声如洪钟,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呔!前方的肥羊,给本尊听好了!我乃裂星尊者,此地之主!识相的,立刻交出你这艘仙舟,再奉上所有财物,本尊或可大发慈悲,留你一个全尸,送你去轮回!否则,定叫你魂飞魄散,真灵湮灭,永世不得超生!”
声浪滚滚,裹挟着金仙威压,震得周围一些较小的陨石都微微颤抖。其余的星盗战船上传来阵阵嗜血的嚎叫与狂笑,能量武器的光芒愈发炽盛,杀机弥漫,将这片虚空彻底凝固。
夏尘依旧立于舟头,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这些星盗的出现,在他感知中,与周围漂浮的陨石并无本质区别,皆是碍眼的尘埃。他只是淡淡地吐出一句:“聒噪。”
话音未落,裂星尊者似乎被夏尘这无视的态度彻底激怒,狞笑一声:“找死!给本尊轰碎它!小心点,别彻底毁了那仙舟!”
刹那间,数十艘星盗战船主炮齐鸣!一道道粗大的能量光柱,色泽驳杂,却蕴含着毁灭性的力量,撕裂虚空,从四面八方轰击而至!更有战船引动了周围的陨石洪流,裹挟着亿万钧巨力,如同山崩海啸般砸落。它们配合默契,能量光束与物理撞击相互交织,形成了一张覆盖性的死亡之网,这是裂星盗在此地横行无忌、屡试不爽的合击之阵,曾葬送过不止一位同阶金仙。
面对这足以让寻常金仙巅峰色变、甚至太乙初期也要暂避锋芒的狂暴攻击,混沌渡虚舟依旧稳如磐石。所有攻击落在其外层的混沌光晕上,无论是能量光束还是实体陨石,都如同雪花落入烘炉,瞬间消融、湮灭,连让光晕剧烈波动一下都做不到。
夏尘终于动了。他并未动用任何神通法宝,只是简单抬起了右手,五指微握,然后,朝着前方虚空,随意一拳挥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绚烂夺目的仙光。
只有一股源自太古、仿佛能重定地水火风、再塑乾坤的混沌本源之力,随着他的拳锋奔涌而出。拳劲过处,虚空仿佛化作了无形的泥沼,继而寸寸崩塌、归陷,复返混沌!那密集的能量光柱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节节碎裂,溃散成最原始的灵气乱流。那些被引动、轰击而来的陨石洪流,更是如同沙垒般无声无息地瓦解,化作齑粉,消散于无形。
拳劲余势不衰,如同无形的浪潮,瞬间席卷而过。
“嘭!嘭!嘭!嘭!”
一连串密集如爆豆般的炸响在星空中回荡。包围在混沌渡虚舟周围的数十艘星盗战船,除了那艘最大的王座舰被刻意“照顾”,只是护盾破碎、舰体龟裂、动力全失外,其余所有战船,无论大小,都在这一拳的余波之下,轰然炸裂,化作一团团绚烂而短暂的火球,如同在这片死寂星域中绽放的死亡烟花。
碎片激射,能量失控爆炸的轰鸣此起彼伏,映照得裂星尊者那张粗犷的脸庞一片惨白,写满了无边的恐惧与难以置信。
“不…不可能!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裂星尊者亡魂大冒,之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下无边的寒意从心底涌起。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对方仅仅是随意一拳,甚至没有动用任何明显的神通,就将他麾下纵横陨星河多年的舰队瞬间摧毁!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嘶吼着,燃烧起自身精血与本源,强行引动周围更大范围的陨石带,甚至不惜代价地牵引来一丝陨星河深处沉淀的星辰寂灭之力,化作一道混杂着无数陨石碎片、内蕴破灭死寂之意的灰暗洪流,如同垂死的巨兽,咆哮着向夏尘以及他脚下的渡虚舟冲去。这是他压箱底的拼命绝学——“星殒寂灭波”!
面对这垂死一击,夏尘眼神依旧古井无波。他甚至没有再次出拳,只是并指如剑,随意向前一划。
一道灰蒙蒙的剑气悄无声息地射出。
这剑气初看毫不起眼,却仿佛蕴含着天地归终、万法寂灭的真意。正是【混沌归墟剑气】!
剑气与那声势浩大的“星殒寂灭波”迎头相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蕴含着寂灭之力的洪流,在触及剑气的瞬间,就如同遇到了克星,能量结构自行崩解,物质飞速衰败、腐朽,最终归于虚无。剑气甚至逆流而上,所过之处,连那被引动的陨石带都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一大片,仿佛被从概念上彻底“归墟”。
裂星尊者瞳孔骤缩,眼睁睁看着那一道灰色的剑气在破灭他的神通后,似缓实急地朝他而来。他想要躲闪,却发现周身虚空已被无形的混沌之力禁锢,连一根手指都难以动弹。
“不——!”他发出此生最后一声充满绝望与骇然的尖啸。
“噗!”
剑气透体而过。
裂星尊者身躯猛地一僵,脸上的惊恐表情彻底凝固。下一刻,他的仙体、神魂,乃至真灵印记,都如同风化的沙雕,开始从内部崩坏、消散,化作最精纯的元气,最终彻底湮灭于无形,连入轮回的资格都已失去。
星盗王,裂星尊者,陨!
夏尘看都未看那消散的敌人,伸手虚抓,一枚造型古朴、闪烁着宝光的储物戒指以及一面似乎是星盗首领身份象征的暗红色令牌便从爆炸的王座舰残骸中飞出,落入他的掌心。同时,他屈指一弹,一道微不可察的神念瞬间扫过那片空域,将裂星尊者即将彻底消散的残魂中所有有价值的信息掠夺一空。
神念扫过储物戒指,里面堆积如山的各色仙晶、不少珍稀的星辰神材、以及一些抢掠来的杂七杂八的功法玉简、丹药瓶罐,数量确实庞大,但能入夏尘法眼的寥寥无几。唯有一块约莫巴掌大小、非金非木、边缘残破、刻有模糊不清古老云纹的青铜残片,隐隐散发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现今仙道法则的古老沧桑气息,让他多留意了一瞬,但也仅此而已,随手收起。
搜魂获取的信息则稍有些价值。除了关于陨星河更深处的几处连裂星尊者都不敢涉足的危险绝地坐标外,还有一条关于北海方向的近期传闻:近段时间,北海极寒深渊附近似乎并不平静,时有异常的空间波动传出,有猜测可能与某些古老遗迹或异宝出世有关,吸引了一些胆大的修士前往探查。这消息与玄冥老祖的踪迹或许有所关联。
做完这一切,夏尘心念微动,混沌渡虚舟光华一闪,无视了周围漂浮的战舰残骸与那些早已吓破胆、四散逃窜的零星星盗,化作一道虚无流光,继续以恒定而恐怖的速度,深入陨星河,向着既定方向驶去。舟影在破碎星辰与狂暴乱流中穿梭自如,视万千险阻如无物,很快便消失在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短暂杀戮的空域。
经此一战,夏尘对初成的【九转混沌体】在实战中的威能有了更直观的体会。仅凭肉身拳劲,引动混沌大道,便能轻易碾碎金仙巅峰的全力一击及其舰队,这具宝体的潜力,确实超乎想象。
他盘膝坐于舟中,一边分心操控渡虚舟,一边清点着那枚储物戒指中的收获。同时,他敏锐地感知到,腰间那枚【仙庭诛魔护法天尊令】似乎微不可察地温热了一瞬,内部某个阵法流转,记录下了他刚才清除“裂星盗”这支祸乱星海势力的行为。神念沉入略微一探,功勋值确实增加了微不足道的一点点,相对于玄冥老祖那庞大的悬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蝼蚁之辈,徒增麻烦。”夏尘轻轻摇头,将那块古老的青铜残片拿在手中把玩片刻,未能立刻勘破其奥秘,便也暂时收起,目光再次投向星图前方,仿佛已穿透无尽混乱的陨星河,看到了那片冰封死寂的北海。“希望那玄冥老祖,能让我稍尽兴些。”
前方,陨星河那混乱的景象已逐渐变得稀疏,更远处,一片相对稳定、弥漫着极寒星雾的空域隐约可见。
陨星河的出口,已然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