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带来的轻微晕眩感瞬间消失,夏尘的双脚已然踏在了坚实……不,是略带湿软的地面上。一股混合着腐殖质、水汽和淡淡腥味的潮湿空气涌入鼻腔,取代了太初洞天中那精纯而古老的灵气。
他立刻收敛周身气息,原本因混沌真元自然流转而散发的微弱光芒瞬间内敛,整个人仿佛融入了周遭昏暗的光线中,如同鬼魅。目光如电,迅速扫视四周。
这里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沼泽。灰黑色的泥水泛着浑浊的气泡,偶尔有不知名的惨白骨骼半埋在淤泥中。稀疏、扭曲的怪树顽强地生长着,树皮斑驳,挂着湿漉漉的苔藓。浓淡不一的灰绿色瘴气如同纱幔般低低地悬浮在空中,阻碍着视线,连神识探出都感到些许滞涩,显然对感知有不小的压制效果。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闷、死寂,却又暗藏生机的矛盾氛围。
“黑水沼泽……万法禁域外围。”夏尘心中默念,确认了自己所处的位置。根据之前获得的信息,万法禁域广阔无垠,内部区域划分复杂,危险重重,这黑水沼泽只是其庞大版图外围的一角。
他心念微动,一层薄而坚韧的混沌色真元自然而然地覆盖体表,将试图侵蚀过来的湿气和蕴含毒素的瘴气隔绝在外。同时,【洞虚神眼】无声开启,眸底深处有混沌漩涡与太初之光一闪而逝,眼前的景象顿时清晰了许多。瘴气的遮蔽效果大减,他能看到泥水下缓慢移动的生命气息(多半是毒虫水蟒),也能洞察某些区域淤泥下隐藏的陷阱——那里灵气流转异常,可能是不稳定的流沙泥潭,或者是某种天然形成的毒瘴喷发口。
“环境倒是险恶,不过对我影响不大。”夏尘评估着,身形一晃,并未选择飞行(在陌生环境,尤其是可能存在禁空限制或隐藏飞行妖兽的区域,贸然飞行是愚蠢的),而是施展了融入裂空意境精髓的星辰遁法,身化一道几不可查的流光,在稀疏的怪树之间、坚实的土丘之上快速掠进,脚步轻盈,点尘不惊,只在泥地上留下浅淡到几乎无法辨认的痕迹。
他的目标是尽快熟悉这片区域,找到离开沼泽,或者说,找到通往万法禁域更深处,指向“混沌海”方向的路径。
前行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洞虚神眼】的视野边缘,忽然捕捉到远处有几道微弱的气运之光闪烁,颜色驳杂,带着贪婪、紧张和一丝血色。同时,隐约的术法碰撞声和呼喝声随风传来。
“有争斗?”夏尘眉头微挑,身形瞬间停滞,如同融入阴影的磐石,气息收敛到极致。他并非好管闲事之人,但初来乍到,了解此地修士的水平和动态,或许能获取些有用的信息。
他悄然靠近,借助一片茂密的、散发着怪异气味的垂挂藤蔓隐匿身形,目光穿透缝隙望去。
只见前方一片相对干燥的空地上,五名穿着统一褐色短褂、修为在筑基四层到六层之间的修士,正围攻着一头体型庞大、皮糙肉厚、口中喷吐着墨绿色毒液的鳄类妖兽。这五人配合还算默契,但显然对付这头相当于筑基六层巅峰的妖兽颇为吃力,身上都已挂彩,真气消耗剧烈。
在旁边不远处,一株通体漆黑、唯有顶端结着一颗龙眼大小、赤红如血的果实的怪异植物,正散发着诱人的灵气波动。
“赤血毒龙果?”夏尘认出了那灵植,是一种较为罕见的毒属性灵药,对于修炼特定毒功或炼制某些特殊丹药颇有价值,但对他而言,用处不大。
他的目光主要落在那五名修士身上。他们的服饰上没有大宗门的标记,更像是散修或者某个小帮派的成员。从他们出手的狠辣和眼神中的贪婪来看,绝非善类。
果然,就在那鳄类妖兽被其中一人拼着受伤,一刀斩中要害,发出濒死哀嚎时,异变陡生!
那五人中,修为最高的筑基六层头目,眼中凶光一闪,并未去收取赤血毒龙果,反而猛地转头,看向夏尘藏身的大致方向,厉喝道:“那边的朋友,看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莫非想坐收渔翁之利?”
另外四人也立刻警惕起来,纷纷取出丹药吞下,迅速调整位置,隐隐形成合围之势,目光不善地扫视着藤蔓方向。
夏尘心中了然。自己的隐匿之术固然高明,但刚才靠近时细微的灵气波动,或许被这经验丰富的头目察觉了。或者说,对方只是出于谨慎,出言试探。
他本不欲多事,但对方既然点破,且语气不善,他也不会畏缩。
就在那头目见没有回应,脸上戾气更盛,准备下令攻击藤蔓时,夏尘缓缓自藤蔓后踱步而出,神色平静,气息依旧收敛在筑基五层左右——一个不至于让人太过轻视,也不会立刻引起过度警惕的水平。
“路过而已,对此果无意。”夏尘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那五人见夏尘如此年轻,气息“平平”,且孤身一人,警惕之心稍减,但贪婪之意却升腾起来。尤其是夏尘那份超出年龄的镇定,以及身上看似普通,实则用料不凡的衣衫(虽经过大战,但《太初本源经》淬炼后的道袍自有不凡),让他们觉得这可能是一只肥羊。
“路过?”那头目咧嘴一笑,露出黄牙,“小子,这黑水沼泽是你家后花园吗?说路过就路过?看你鬼鬼祟祟,莫非是星陨阁通缉的要犯?”他故意提起星陨阁,既是试探,也是一种恐吓。
另外四人已经默契地散开,隐隐切断了夏尘的退路。
夏尘眼神微冷。他不想惹事,但事惹上门,他也从不惧事。对方明显是见财起意,杀人夺宝的戏码,在这等险地再常见不过。
“星陨阁?”夏尘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来你们消息不算太闭塞。”
那头目见夏尘听到星陨阁并无惧色,心中微微一沉,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更何况他们人多势众。“不管你是不是,留下储物袋,自废修为,或许可饶你一命!”
话音未落,他身旁一名性子最急的筑基五层修士已经按捺不住,狞笑着祭出一柄淬毒的飞叉,带起一股腥风,直刺夏尘丹田:“跟他废什么话,拿下!”
另外三人也同时出手,刀光、剑影、符箓,从不同方向袭向夏尘,配合默契,显然是做惯了这等勾当。
面对这足以让普通筑基六层修士手忙脚乱的围攻,夏尘甚至连脚步都未曾移动一下。他只是抬起右手,食指看似随意地在身前虚点。
“嗡——”
一点混沌色的光芒在他指尖凝聚,下一刻,如同石子投入平静湖面,一圈无形的涟漪荡漾开来。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那袭来的飞叉、刀光、剑影、符箓光芒,在触及混沌涟漪的瞬间,仿佛冰雪消融,无声无息地被吞噬、分解,化作了最原始的灵气粒子,消散于空中。
“什么?!”
五名修士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转化为极致的骇然与难以置信。他们全力发出的攻击,竟然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了?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那出手的筑基五层修士更是惊恐地发现,自己与飞叉的心神联系瞬间被切断,法宝灵性尽失,变成了一坨凡铁,掉落在泥泞中。
“意境……是意境之力!而且是极其高等的意境!”那头目见识稍广,瞬间明白了什么,脸色煞白,魂飞魄散,“前辈饶命!我等有眼无珠……”
可惜,晚了。
夏尘眼神淡漠,对于想要自己性命的人,他从不手下留情。那点出的食指并未收回,而是轻轻一划。
“嗤啦!”
一道融合了裂空意境的细微空间波动如同无形的利刃,瞬间掠过五人的脖颈。
五颗头颅冲天而起,脸上还残留着惊恐与悔恨的表情。鲜血喷涌,将脚下的黑水泥沼染得更深。
战斗开始到结束,不过一息之间。五名在黑水沼泽也算小有名气的“龙鳄帮”成员,便已身首异处。
夏尘袖袍一卷,将五人的储物袋和那株赤血毒龙果收起。神识迅速扫过几个储物袋,里面多是些下品灵石、低阶丹药材料和黑水沼泽的特产毒物,价值一般。倒是在那头目的储物袋中,找到了一枚记载着黑水沼泽及周边区域的简陋地图玉简,以及一些零散的传言信息。
他并未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神魂之力涌出,对那头目的残魂进行了搜魂。虽然残魂信息不全,但也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情报:
此地确实是万法禁域外围的黑水沼泽区域,因其环境险恶且资源相对贫瘠,少有大型势力驻扎,多是些散修和小型帮派在此活动,争夺有限的资源。
近期,因为太初洞天出世(虽然已崩塌)引发的波动,确实吸引了不少修士进入万法禁域,连带着外围区域的人也多了起来。
星陨阁确实发布了内部通缉令,悬赏捉拿或提供一名疑似获得太初传承的年轻修士的消息(画像与夏尘有七八分相似),悬赏极高,引得不少亡命之徒心动。不过通缉令主要覆盖区域是万法禁域的内层和中层,像黑水沼泽这种外围偏僻之地,消息传递还比较慢。
关于“混沌海”,这头目所知极其有限,只隐约听过这个名字,似乎是万法禁域极深处的一片神秘禁区,据说与上古大战和混沌气息有关,危险程度远超寻常秘境,等闲无人敢靠近。大致方向,似乎在万法禁域的西北方位。
搜魂完毕,残魂彻底消散。夏尘指尖弹出一缕混沌真火,将地上的尸体和血迹焚化干净,不留痕迹。
“西北方么……”夏尘沉吟片刻,结合脑中已有的星图信息和刚获得的地图玉简,大致确认了方向。“混沌海位于万法禁域极深处,路途遥远,且必然经过更多危险区域。需要做好长期跋涉和应对更强敌人的准备。”
他需要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稍作休整,彻底规划路线,并消化一下最近的收获。
身形再动,他很快在数里外找到了一处被巨大枯树根须缠绕形成的天然洞穴。检查无误后,他在洞口布置了一个简单的隐匿警戒阵法,随即步入其中。
盘膝坐下,夏尘首先内视自身。筑基七层的境界稳固无比,丹田内,太初混沌道基熠熠生辉,如同宇宙雏形,六种圆满意境所化的符文环绕道基缓缓旋转,交织出玄奥的道韵。混沌色的真元在经脉中奔腾流转,浩荡磅礴,带着一种演化万物、归墟一切的意蕴。
他重点体悟着新获得的【衍化意境】。这股意境仿佛是一种绝佳的粘合剂和催化剂,使得太初、混沌、星辰、生死、裂空这五种意境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运转更加如意。心念一动,真元便可随心转化为蕴含任何一种或多种意境特性的攻击,变化更多,威力也更集中。他甚至感觉,凭借【衍化意境】,未来或许能模拟、甚至创造出一些未曾领悟的意境雏形,当然,那需要极高的修为和对大道更深的理解。
接着,他再次清点了从星陨阁赵嵩等人处获得的资源。三块上品灵石灵气氤氲,被他小心收起,这是关键时刻的底牌。那些四五品的高阶丹药也分类放好。至于星陨阁的功法玉简,他快速浏览了一遍,主要是《陨星秘典》和《星陨剑诀》的部分内容。其中关于星辰之力的运用和陨落、毁灭意境的阐述,确实有其独到之处。夏尘取其精华,融入自身对星辰意境的理解,感觉又有少许精进,但并未深入修炼。
“前往混沌海,前路艰险。需得尽快提升实力。筑基八层,需要再领悟一种新的意境并圆满……”夏尘思索着,“下一意境,当与防御或神魂相关,以补全短板。或许可以在路途上寻找契机。”
休整约莫半个时辰,将状态调整至最巅峰后,夏尘长身而起,挥手撤去阵法。
洞外,沼泽的瘴气似乎更浓了些,但无法阻挡他坚定的目光。他望向西北方向,那里是万法禁域的更深邃、更危险之地,也是通往“混沌海”,追寻《太初本源经》后续篇章的希望所在。
没有犹豫,夏尘身形一动,化作一道模糊的流光,融入灰暗的沼泽雾气之中,向着未知的前路,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