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无垠,冰冷,锋锐。
夏尘的神魂仿佛被投入了一片由纯粹剑意构成的星海漩涡,每一缕思维,每一份感知,都被无数细碎而磅礴的剑道真意切割、冲刷。意识在崩溃的边缘摇曳,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点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那是一种源自灵魂层面的碾压,是蝼蚁妄图窥视苍穹所必须承受的反噬。
痛,已经不足以形容。那是存在的根基在被瓦解,是自我认知在被无尽的“剑”所同化、湮灭。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归于虚无的刹那——
一点温润的光,悄然亮起。
初时微弱,如同亘古长夜中升起的第一颗晨星。它并非来自外部,而是源自那碾压他神魂的剑意洪流的源头——凌霄剑尊颅骨内那枚沉寂的“凌霄剑种”。
这缕剑意,与之前那毁灭性的洪流截然不同。它依旧至高无上,带着凌驾万剑之上的威严,却不再狂暴,而是变得无比柔和、绵长,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潺潺流入夏尘千疮百孔、濒临破碎的神魂之中。
“嗡——”
一声若有若无的轻鸣在灵魂深处回荡。
温和的剑意所过之处,那被撕裂的魂体碎片像是被无形的力量轻柔地聚拢、抚平。剧烈的“疼痛”迅速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清凉与滋养感所取代。原本模糊、溃散的意识,如同干涸的土地得到甘霖滋润,重新变得清晰、凝聚。
夏尘那仅存的、坚韧的意志核心,在这股温和剑意的包裹下,如同找到了避风港,开始本能地汲取这份滋养,修复自身的创伤。
但这并非仅仅是修复。
在这股剑意的引导下,夏尘的“视野”变了。他不再被动承受无数杂乱剑意的冲击,而是被引领着,以一种奇特的“内视”角度,去“看”清这剑意洪流的本质。
他“看”到了。
那浩瀚的星海,并非无序的毁灭力量。每一颗“星辰”,都代表着一道精纯的剑道真意碎片,或凌厉,或诡变,或厚重,或轻灵……它们曾是凌霄剑尊征战一生,所见识、所破灭、所统御的万千剑道。而在这些星辰碎片的核心,贯穿始终的,是一道煌煌如大日,纯粹到极致,也霸道到极致的意志——凌霄!
统御!破灭!超脱!
三个恢弘的意念,如同大道箴言,烙印入夏尘的心神。
他“看”到,那无数纷杂的剑意星辰,并非杂乱无章地碰撞,而是在那道核心的“凌霄”意志下,被强行统合,化作有序的洪流。一剑出,万剑相随,万道俯首!这不是简单的力量叠加,而是一种本质上的压制与融合,是以绝对的“一”,驾驭、破灭纷繁的“万”!
《太初凌霄剑典》的精义,无需文字传承,便以这种最直接、最本质的方式,向夏尘展露了冰山一角。
“原来如此……这就是凌霄剑道……统御万剑,一剑破万法……”
明悟在心间升起。
想要与这剑种共鸣,绝非被动接受滋养便可。他必须主动去理解,去贴近这股核心的“凌霄”真意。
夏尘强忍着神魂深处依旧传来的阵阵虚弱与刺痛,将全部的精神力高度集中。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自己那受损严重、仅剩雏形的紫霄剑意,尝试着去接触、去模仿那股温和剑意中蕴含的“统御”气息。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且精妙的过程。
他的紫霄剑意,脱胎于紫霄剑种,虽因金手指和自身领悟而蜕变,带有破妄、洞察的特性,但本质上与这至高无上的凌霄剑意相差何止万里。此刻,他并非要强行改变自身剑意的根本,而是试图从中汲取一丝“神韵”,一缕“意境”。
如同溪流试图理解大海的浩瀚。
他的剑意雏形在凌霄剑意的包裹下,一次次地尝试凝聚,一次次地被那煌煌之威震得摇曳不定。精神力的消耗巨大无比,刚刚恢复的一丝清明数次险些再次沉沦。
但夏尘的心志何其坚韧?他深知这是天大的机缘,一旦错过,万劫不复。他摒弃了一切杂念,脑海中只剩下对那“统御”、“破灭”真意的揣摩,以及对自身剑意的微调控。
渐渐地,在那温和剑意持续的滋养和引导下,他捕捉到了一丝微妙的感觉。
他的紫霄剑意雏形,不再仅仅是被动地承受,而是开始极其缓慢地、尝试性地与周围流淌的凌霄剑意产生一种极其细微的“共振”。就像一根细微的琴弦,试图调整自身的频率,去应和那宏大乐章的主旋律。
起初,这共振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且极不稳定,时断时续。
夏尘不急不躁,心神完全沉入其中,不断地调整,不断地感悟。他回忆着破妄之眼窥破虚妄的本质,将其融入剑意,试图更好地“看”清凌霄剑意的运转轨迹;他调动自身所有的剑道积累,哪怕再粗浅,也竭尽全力去理解、去贴近。
时间在意识的层面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那细微的共振,开始变得稳定,变得清晰。
“嗡——”
又是一声轻鸣,但这一次,却是从夏尘自身的剑意雏形中发出!
他那原本黯淡、受损的紫霄剑意,在这一刻,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活力。剑意本身并未改变其紫霄的根基,但其核心,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高度”与“韧性”。颜色似乎更加深邃,流转之间,隐隐带上了几分凌霄剑意那统御八方的煌煌之气。
它不再是脆弱的雏形,而是彻底稳固下来,并且壮大了数倍!虽然距离真正的“剑意”还有差距,但已然打下了无比坚实的根基,前途不可限量。
与此同时,夏尘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那枚悬浮于凌霄剑尊颅骨内的“凌霄剑种”之间,建立起了一种玄之又玄的联系。并非主从,更像是一种初步的“认可”,一种道途上的“共鸣”。
也就在这一刻,海量的信息,顺着这股共鸣的联系,涌入了夏尘的脑海。
首先是关于《太初凌霄剑典》。他得知,此剑典乃是太初道统核心传承之一,直指无上剑道,共分九重境界。他现在获得的,仅仅是第一重的修炼法门以及部分总纲精义,但已然足够他修炼到极高层次。剑典的核心,便是凝练“凌霄剑元”,养“凌霄剑意”,最终达到一剑出,万法崩,凌霄独尊的境界。
紧接着,是一段更为关键、让他心神剧震的信息——关于如何突破练气十二层极境!
信息明确指出,突破极境,乃是逆天而行,窃取天道权柄,难度极大,非大毅力、大机缘者不可为。
其关键,在于三点:
第一,能量积累。需要海量至极的精纯能量冲击壁垒。寻常灵石、丹药远远不够,必须寻找天地间最本源的灵物,或是……夺取其他大气运者的大机缘,以其磅礴气运引动的天地灵力为资粮!
第二,道基夯实。必须在练气期将肉身、神魂、灵力都打磨到当前境界的真正极限,不能有丝毫短板。任何一方面的薄弱,都会在冲击极境时导致根基崩溃,万劫不复。
第三,契机与意志。需要在一个灵力、道韵都达到巅峰的特定环境或时机,以无上意志,引动自身全部潜力,强行冲关。期间会引动天道考验,心魔丛生,稍有动摇,便是身死道消。
信息中还隐约提及,若能寻得太初道统的“传法之殿”,借助其中的“太初道痕”洗礼,对突破极境有莫大裨益。
“果然……掠夺机缘,不但是我快速提升的捷径,更是我冲击极境的关键资粮!”夏尘心中明悟,这条充满争斗与掠夺的道路,正是最适合他的极境之路!
除了信息传承,他自身的收获更是巨大。
神魂经历极限崩溃与剑种滋养,他的神魂虽然总量未暴涨,但坚韧程度、凝练程度远超以往,感知更加敏锐,对于剑意、灵力的操控也更为精细入微。这为他日后修炼、对敌,尤其是施展需要强大神识支持的秘法,打下了坚实基础。
紫霄剑种得到凌霄剑意淬炼,本质提升,与他的联系更为紧密。剑意雏形稳固壮大,带上一丝凌霄特性,威力不可同日而语。他对剑道的理解,跃升了数个层次。
肉身和修为在地脉灵乳和剑意洗礼的双重作用下,他的灵力更加精纯,肉身气血澎湃,暗伤尽复,修为稳稳停留在炼气八层中期,但根基之雄厚,远超同阶,为后续突破积蓄了磅礴潜力。
“咔嚓……”
一声轻微的碎裂声,将夏尘从深沉的感悟中唤醒。
他睁开双眼,眸中紫意一闪而逝,更深处,则有一抹难以察觉的煌煌金芒流转。眼前的景象依旧,晶莹骸骨端坐,石殿封闭。但他能感觉到,自己与那骸骨眉心处的凌霄剑种,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
那声轻响,来自骸骨下方的石台。只见石台表面,一道道复杂的银色阵纹逐一亮起,如同苏醒的星河,最终在骸骨正前方勾勒出一个仅容一人站立的传送法阵。光芒柔和,稳定,散发出空间波动。
出口,开启了。
夏尘长身而起,体内灵力虽未完全恢复,但精神奕奕,目光锐利。他走到凌霄剑尊的骸骨前,整了整因之前对抗剑意而有些凌乱的衣袍,神色肃然,对着骸骨深深一揖。
“晚辈夏尘,承蒙前辈传道授业之恩,必不负凌霄剑道,登临绝顶!”
这一礼,发自内心。无论凌霄剑尊生前如何,此刻他留下的传承与指引,对夏尘而言,恩同再造。
直起身,夏尘不再犹豫。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枚依旧沉寂在骸骨眉心的凌霄剑种,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境界,能获得初步认可和部分传承已是极限,想要完全继承,还需日后修为提升再来。
他一步踏出,稳稳站在了传送阵中心。
银光骤然大盛,包裹住他的身影。空间微微扭曲,下一刻,夏尘的身影便从这归寂剑庐之中消失不见。
石殿再次恢复了万古的死寂,只有那晶莹的骸骨,以及眉心中微微闪烁的剑种,诉说着曾经的故事与传承的希望。
……
短暂的眩晕之后,夏尘脚踏实地。
他迅速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陌生的林地。古木参天,枝叶繁茂,遮蔽了大部分天光,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与淡淡的远古荒芜之感。远处,隐约传来不知名妖兽的低吼。
“已经离开归寂剑庐了……”夏尘感受着周围与剑庐内截然不同的气息,心神彻底安定下来。
他摊开手掌,心念微动,那稳固壮大、带着一丝凌霄气息的剑意雏形在指尖缭绕,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锋锐。
“练气十二层极境……天赋神通……”夏尘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无比坚定的光芒,“传法之殿,必须尽快找到。还有,是时候主动去寻找那些‘大气运者’的机缘了!”
他的目标前所未有的清晰。在这太初遗迹之中,他将不再仅仅是随波逐流地探索,而是要主动出击,掠夺一切可供他踏上极境之路的资粮!
身影一闪,夏尘选定一个方向,如同鬼魅般融入密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