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典的喧嚣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沉淀下来的寂静与实感。送走最后一批宾客,婉拒了团队后续庆祝的邀请,林砚独自一人,乘坐专属电梯,回到了顶层,走进了那间属于她的、帝国心脏中的心脏——她的新办公室。
厚重的实木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外界的纷扰彻底隔绝。她没有立刻开灯,任由暮色透过那面巨大的落地窗流淌进来,为端砚石桌面、为素色的墙面、为那面巨大的世界地图,都蒙上了一层幽蓝的滤镜。城市华灯初上,远处车流如织,形成一条条光的河流,无声地奔腾着。这片繁华的景象,与她脚下这栋凝聚了古老技艺的大厦,形成一种奇异的对话。
她缓缓走到办公桌后,在那张符合人体工学却融合了明式家具风骨的高背椅上坐下。手掌自然地平放在冰润的石质桌面上,那带着天然山水纹路的微凉触感,让她因连日操劳而有些发热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那面世界地图上。白天的红色、蓝色图钉在昏暗中看不真切,只剩下模糊的轮廓,但那片广袤的、尚未被绿色点亮的区域,却在渐浓的夜色中显得格外醒目和……充满引力。肯尼亚之后,会是哪里?南美的古老编织?中东的金属掐丝?还是太平洋岛屿的树皮布艺?“世界非遗图谱”的构想在她脑中盘旋,每一个未知的区域,都代表着一种亟待被连接、被激活的文明密码。
她转动座椅,面向落地窗。从这个高度俯瞰,城市的脉络清晰可见。她能看到“非遗纪元”最早的那间线下课堂所在的街区,能看到后来扩张的办公旧址,能看到如今如星河般铺陈开的城市灯光。这种空间的俯瞰,带来一种时间的纵深感。五年,仿佛只是弹指一瞬,却又漫长到足以将一颗微小的种子,浇灌成荫蔽一方的巨木。
她的视线微微偏转,落在了书架上那个触手可及的位置。那条叠放整齐的蓝白扎染围巾,在昏暗的光线里只是一个安静的剪影,却仿佛拥有着定海神针般的力量,牢牢地锚定了这个充斥着战略蓝图和全球视野的空间。
她站起身,没有开主灯,只拧亮了桌角一盏由龙泉青瓷烧制的台灯。温润的青光洒落一小片区域,刚好照亮桌面和旁边的书架。她走到书架前,没有去碰那条围巾,而是从旁边拿起一本厚重的、皮质封面的笔记本。这是她的工作日志,从云南归来后开始记录,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思考、会议纪要、数据分析和随手画下的构想草图。
她随手翻开一页,是半年前记录的一次与沈砚心的激烈争论,关于是否接受一批急于求成的海外订单,当时沈砚心坚持品质底线,寸步不让,她在旁边用红笔标注:“坚守的价值——短期利益的诱惑 vs 长期信誉的基石。”再翻一页,是“手作单元”模式刚提出时的雏形框架,线条混乱,旁边写着徐薇的批注:“核心技艺部分必须由传承人‘签名’确认,这是灵魂的印章。”
一页页翻过,五年的风雨、团队的磨合、成功的喜悦、受挫的反思,如同无声的电影在眼前快进。这间崭新、宏大甚至略带压迫感的办公室,因为这本日志和那条围巾的存在,瞬间充满了熟悉的温度和重量。
她合上日志,放回原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但这一次,看的不是城市的灯火,而是玻璃窗上反射出的、自己的身影。那个曾经在云南市集为一条围巾而心潮澎湃的年轻女孩的影子,与此刻坐在帝国权力核心的决策者的身影,在玻璃上微微重叠。
她走到地图前,从旁边的托盘里,拿起一枚绿色的图钉。这一次,她没有犹豫,精准地将其按在了肯尼亚的位置上。马库斯·奥奇恩格,第一个国际学徒,第一个回响。
然后,她回到桌前,打开电脑,调出“世界非遗图谱”项目的初步架构图。庞大的信息库,复杂的社区功能设计,跨文化合作的伦理规范草案,创新基金的运作流程……无数细节等待填充,无数挑战等待克服。
但这不再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庞然大物。在这个属于她的空间里,伴着桌面的冰凉、日志的厚重、围巾的朴拙,以及窗外那个由无数普通人构成的、活色生香的世界,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力量。
这里,是了望塔,也是锚地。
是决策的中心,也是初心的保管箱。
是驱动帝国前进的引擎,也是安放那条蓝白围巾的神龛。
林砚深吸一口气,在青瓷台灯柔和的光线下,开始审阅“图谱”项目的下一阶段详细规划。键盘敲击声清脆地响起,如同这颗刚刚开始搏动的帝国心脏,发出的坚定而规律的脉动。
夜色渐深,办公室的灯光在这片高区的夜色中,像一颗独自燃烧的、温暖的星辰。
第188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