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星陨之秘与剑心初凝
山洞内，时光在寂静中悄然流逝。韩小厉摒弃所有杂念，全力运转功法，引导着体内残存的真元与灰袍人留下的那股温和药力，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修复着受损的经脉与脏腑。三色金丹虽然依旧黯淡，但旋转的速度已逐渐恢复正常，丝丝缕缕的精纯灵力重新开始滋生。
他并未急于求成，而是将这次重伤的恢复，视为一次对自身根基的重新审视与锤炼。每一次真元流过那些曾经破裂、如今被修复的更加坚韧的经脉，他都对自身力量的掌控更精微一分。那强行引动“星寂”剑意带来的神魂负担，也在这种深层次的入定中，被缓缓抚平，反而让他的神识经历了一次淬炼，变得更加凝实。
灰袍人自那日问答之后，便很少主动开口。他大多数时间都坐在洞口附近，手中依旧把玩着那块奇异的孔洞石头，时而抬头望向洞外灰蒙蒙的天空，眼神深邃，不知在思索着什么。他偶尔会离开片刻，回来时总会带回一些坠星涧特有的、蕴含着精纯星辰之力的奇异草药或矿石，有时也会随手丢给韩小厉一两株对他伤势有益的灵草。
韩小厉默默接过，道谢后便服下炼化。他能感觉到，这些出自坠星涧的灵物品阶极高，药性虽然狂暴，但对他这种损伤了根基的伤势有着奇效。这让他对灰袍人的身份更加好奇，也更加确信此人绝非寻常修士。
七日之后，韩小厉体内的伤势已然稳定，真元恢复了三四成，虽然距离巅峰状态还差得远，但已无大碍，剩下的需要水磨工夫慢慢温养。
他结束调息，睁开双眼，眸中神光内敛，比之以往更多了一份沉静。他看向洞口的灰袍人，起身，郑重地行了一礼：“晚辈韩小厉，多谢前辈连日来的护法与赠药之恩。还未请教前辈尊号。”
灰袍人缓缓转过身，将手中的奇异石头收起，目光落在韩小厉身上，微微颔首：“恢复得比我想象的要快。你的根基，比看上去还要扎实一些。”他顿了顿，才平淡地说道：“名号早已遗忘，在此星骸之地苟延残喘，你唤我‘星隐’便可。”
星隐……隐匿于星辰陨落之地。这显然并非真名，但韩小厉也不在意。
“星隐前辈。”韩小厉再次拱手，“前辈日前提及‘星陨卫’与辰九前辈，不知……”
这是他目前最想弄清楚的事情。天机玉简指引他来此，遇见此人，必然与这“星陨卫”有关。
星隐的目光望向洞外，仿佛穿透了岩石，看到了那无尽岁月之前的景象，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沧桑。“星陨卫……那是很久以前的称呼了。一支奉命守卫星辰轨迹，维系诸天星力平衡的古老卫队。我们并非此界生灵，而是来自遥远的‘星垣’。”
并非此界生灵！来自星垣！韩小厉心中震动，这是他首次接触到灵界之外的世界信息。
“辰九，是我最后的同伴之一。”星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上古末期，一场浩劫席卷诸天，星轨崩乱，魔物滋生。我们奉命前来此界，协助稳固一方星域，阻截域外魔头侵入。那一战……很惨烈。无数战友陨落，星辰为之黯淡。辰九为了阻断一条重要的魔气通道，燃烧星魂，与来袭的魔帅同归于尽，其佩剑承载其最后意志，随星骸坠落于此，便是你见到的那柄断剑。”
韩小厉静静地听着，脑海中仿佛浮现出那场跨越星海的恢弘而悲壮的战争。辰九那“星寂”剑意中的不甘与坚守，此刻终于有了清晰的来源。那并非个人的恩怨，而是为了守护某种更宏大的秩序而战至最后一刻的决绝。
“那前辈您……”韩小厉看向星隐。
“我？”星隐淡淡一笑，笑容中带着无尽的落寞，“我受了道基之伤，修为十不存一，侥幸未死，却也被困于此地，如同这坠落的星骸，再也无法回归星垣。只能在此苟活，守着老友的埋剑之地，守着一些……或许早已被遗忘的职责。”
韩小厉默然。他终于明白，为何星隐的气息如此晦涩，为何他对巡天盟态度淡漠，为何他会隐居在这危险重重的坠星涧。这是一位来自异乡的古老卫士，一位战争的幸存者，一位失去了家园与同伴的孤独守望者。
天机玉简指引他来此，是让他遇见星隐，了解这段被尘封的历史？还是另有所图？
“前辈告知晚辈这些秘辛，不知……”韩小厉试探着问道。
星隐收回望向洞外的目光，重新看向韩小厉，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告知你这些，其一，是因你沾染了辰九的‘星寂’之意，算是与他有缘。其二，是因为你的剑。”
他指向韩小厉身边的斩道剑：“此剑，非比寻常。其内蕴之道，连我也看不透彻，但绝非寻常仙魔之宝。它似乎在沉寂中等待复苏，而你的道，你的剑意，是唤醒它的关键。我看得出，你走的是一条极致的斩道之途，这与我们星陨卫守护星轨、维系平衡的职责看似相悖……”
他话锋一转，语气深沉：“但大道三千，殊途同归。守护有时亦需雷霆手段，斩破迷雾方能见得真章。辰九的剑，是守护之剑，亦是与敌偕亡的决绝之剑。你的剑，是斩道之剑，是开辟前路之剑。或许，你的到来，并非偶然。”
韩小厉心中凛然。星隐的话，似乎隐隐与说书先生当年的话，与那“斩道仙尊”的传说产生了某种呼应。
“前辈的意思是？”
星隐摇了摇头：“我并无具体的意思。我只是一个残存的守望者，无法给你指引，也无法要求你做什么。告诉你这些，只是让你知道，这天地远比你所见广阔，你所持之剑，所行之道，或许牵连着更深的因果。”
他手掌一翻，那枚布满孔洞的奇异石头再次出现，递给韩小厉：“此物名为‘星语石’，乃星陨卫之间传递讯息、感应星辰方位之物。我留着已无大用，赠予你。若你日后能离开此界，游历诸天，或许能凭借它，感应到其他星陨卫残留的痕迹，或者……了解到那场浩劫更多的真相。当然，也可能一无所获。”
韩小厉接过星语石，触手温凉，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着一丝微弱的、与星辰泉眼同源的力量。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件信物，更是一份沉重的托付，连接着一段被遗忘的历史和一个孤独守望者的期望。
“晚辈谨记。”他将星语石郑重收起。
星隐点了点头，不再多言，重新坐回洞口，恢复了那副与世隔绝的沉默姿态。
韩小厉知道，他留在此地的时间不多了。伤势既已稳定，他需要继续自己的路。风罡可能还在外面搜寻，他必须尽快离开坠星涧，寻找更安全的地方彻底恢复，并消化此番的收获。
他再次向星隐的背影躬身一礼，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出了这处庇护他多日的山洞。
洞外，依旧是那片荒凉而危险的坠星涧地貌。但韩小厉的心境，已与初来时截然不同。
他不仅伤势稳定，剑意经过淬炼更加凝练，更重要的是，他接触到了灵界之上更广阔的天地概念，了解了星陨卫的悲壮过往，手中多了一枚可能指引未来的星语石。
他的道心，在那“持剑为何”的拷问与“星陨之秘”的冲击下，非但没有迷茫，反而如同被拭去尘埃的明镜，更加清晰地映照出己身。
他的路，是斩道之路。斩开迷障，斩断枷锁，斩灭敌酋。至于这条路最终通向何方，他不再急于寻求答案。正如他所说，他只需持剑，一路斩下去，答案自会在剑锋所至之处显现。
感受着体内缓缓流淌的真元，以及手中斩道剑那微不可查却真实存在的锈迹脱落处传来的丝丝联系，韩小厉目光坚定，选了一个与来时不同的方向，身形掠起，消失在嶙峋的怪石与弥漫的灰雾之中。
前路依旧未知，但剑心，已初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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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