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女人与一个男人擦肩而过,就在那一瞬间,两人都停了下来。
男人满脸阴沉,脸黑得像锅底。而那个女人在停住脚步的一瞬间就露出了妩媚且带着一丝神秘的笑容。
女人最先转身:“响尾,真是巧了啊,怎么?这是最近有空了出来逛逛街啊。”
男人黑着脸转身:“黑玫瑰,挺巧啊,咱俩这是真巧还是……刻意的巧啊?”
一个响尾,一个黑玫瑰,Ace的两大杀手,就这么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下碰面了。
响尾对黑玫瑰一向没什么好感,甚至可以说是烦的透顶,看她极其不顺眼。但黑玫瑰每次对一见面就想把自己掐死的响尾倒很客气,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这俩是什么“宿敌”之类的关系。
响尾瞪着笑眯眯的黑玫瑰,眼里就像要喷出火,他朝旁边歪歪头:“边上聊聊?”黑玫瑰欣然应允。
两人来到旁边,都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后响尾率先开口:“别废话了,直说吧,监视我干什么。”
黑玫瑰忍不住轻笑一下,就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我监视你?你以为我很闲么?女生的世界是很充实的,我出来逛街购物不行么,你以为除了任务命令以外,凭你挤得进我的个人生活?”
“你!”
黑玫瑰挑眉:“响尾,别太看得起自己了,至少别在我这太看得起自己。”
响尾咬牙切齿:“黑玫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小心哪天老板怀疑你。”黑玫瑰笑意不减:“怀疑我什么?是我的实力还是资历还是美丽?”
响尾无语,随即也露出狰狞的笑:“你的忠心。”
黑玫瑰是他的肉中钉眼中刺,他做梦都想搞垮她让她吃点苦头,所以没少暗中死盯她,就是想抓住她的把柄。
奈何黑玫瑰在组织里地位不算低,实力也有目共睹,跟自己同等阶级,也算是有相当一部分威信的了。想要找到她的把柄还真不容易。
但是响尾总是觉得黑玫瑰有点怪怪的。
说不出是什么原因,也说不出是哪里奇怪,但就是这么觉得。
黑玫瑰的性格和做事风格等等一向有些古怪,不少人都觉得她很神秘。尤其是她不喜欢以自己的原貌在别人面前出现,除非必要,否则她一般在组织里见什么人或者干什么事都是化妆易容了的。可以说,组织里普通人压根不知道黑玫瑰长什么样,甚至有时候他跟黑玫瑰一起她也要易容,这是响尾觉得她最神经的一点。
黑玫瑰实力很强,除了干这行必须会的外她还会很多本事,易容术算一种。真要说综合实力她是在响尾之上的,同等级杀手中她可以说是最全能的了。
所以黑玫瑰有时会让响尾感到有压力,以及威胁。
响尾无比想“除掉”她,黑玫瑰有些举动确实让他起疑,他如果拿去告诉老板,添油加醋一番,以老板的性格绝不会坐视不理。
黑玫瑰心里一沉,但面上不显:“你确定怀疑的是我不是你?响尾,你猜之前那批货……有没有少呢?”
响尾刚刚才露出的笑瞬间凝固,却依旧强装镇定:“你什么意思。”他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但是这事实在让他保持不了冷静。因为以往的事,都还在他的可控范围内,但这件事,事情的掌控权可就不在他手里了,包括他自己的掌控权。
“什么意思你应该比我清楚才对,”黑玫瑰面不改色,“你要是再闲的没事来干扰我的兴致,我可不能保证这件事会不会还有第三个人知道。”
响尾肉眼可见的慌乱了许多:“你、你知道?你怎么可能会知道,你……”
“别紧张响尾,我们两个也算是地位平等,你要是真被组织制裁了呢,我其实也还算有点不忍心的,所以你大可放心,我目前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第三个人的打算,”响尾悬起来的心稍微放松了点,又听黑玫瑰说,“不过你也要好自为之,如果你实在让我忍不了了,那我只能抱歉了。”
响尾脸色极其难看。当初他私吞了一部分货物,这件事目前到现在还没有被发现,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黑玫瑰知道。如果她把这件事告诉老板,那自己就死定了,她也会爬上更高的位置。就算不给她带来好处,那至少也不会有坏处。
黑玫瑰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响尾的表情,她轻轻一笑,什么也没说,而是等着响尾的回答。
响尾面无表情地盯了她好一会儿,突然笑了出来,就像故意装友好一样,他上前一步:“玫瑰,不想见我直说得了,没必要玩这么大。”黑玫瑰偏头:“响尾,可别自己给路毁了,走了。”
黑玫瑰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留下响尾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的背影,那双眼里暗藏汹涌。
—
姚奕泽的父亲姚鑫正在办公室里办公,突然有人敲门,他抬头:“请进。”
门开了,他看见进来的人一愣,一下站起来,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邝巧琳来到桌前坐下,静静地看着他。
姚鑫关切地看着她憔悴的面容,眼里流露出担忧和心疼,他坐下来柔声道:“最近没休息好吧?”邝巧琳摆摆手:“没事,还好。”
姚鑫点头,又起身给她倒茶,邝巧琳一直看着他。姚鑫走过来把茶杯放在她面前,开门见山:“是为儿子来的吧?”
邝巧琳问:“你没找儿子?”姚鑫皱眉:“找了,你去找他那天他给我打了电话,他们队长也找了我,后面我给他打电话他都不接,发信息也是。”
那天姚鑫收到周顾飞的电话后立刻给邝巧琳打电话,两人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姚鑫告诉姚奕泽说自己看法跟妈妈不一样,他是绝对支持的。
这些天他们一有时间就联系姚奕泽,但是姚奕泽电话不接,说自己最近训练忙,每次回的信息也很简短,隔着屏幕都能感到疏离。
两人又着急又担心,联系过冯昱浛,想着周顾飞是大队长不好打扰就没找他,通过冯昱浛询问姚奕泽的情况。冯昱浛说姚奕泽状态很好,最近队里训练紧,精力不多,算是顺着姚奕泽的话说下去了。
但其实他是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他们。
“儿子一定很恨我,”邝巧琳神情伤感,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没有错,儿子没有错,是我错了……”
姚鑫看着她:“儿子没错,你也没有,你们两个只是立场不同罢了。”邝巧琳热泪盈眶地看着他,姚鑫柔声道:“儿子是想留在他在意的地方,和他珍视的人在一起,做他想做的事;你是担心他的安全,想让他回来过原本安稳的生活。你们两个都没错,就是立场不同而已。”
“那你呢,你是支持儿子,还是我。”
“我中立。”
邝巧琳不解地蹙眉:“中立?”
姚鑫说:“我支持儿子出去闯,但我也跟你一样同样担心他的安全,不过我不会让他回来,除非他自己这么想。”
“我知道你担心儿子,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儿子的感受?你站在儿子的角度想一想,你再看他当时,他会有多难受。”
邝巧琳听着他的话愣神,那天姚奕泽的表情和话再次出现在她脑海里……
“你说你什么都答应我,可是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你不知道!你从来都不知道!”
“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老爸也不知道,你们都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我那么小你们就离婚了,你们能知道什么?”
“所以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否定我的梦想,否定我努力做的,我热爱的事,对吗?”
……
她好像是第一次从他那爱笑的儿子看到那样的表情。
就像个花瓶一样,一碰就碎。
邝巧琳捂住脸,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却还是忍不住抽泣起来。对于儿子她真的很愧疚心疼,作为母亲,她实在愧对他。
姚鑫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复杂。他们两个好像很久没像这样坐在一起好好聊聊了,一瞬间好像什么都没变一样。
在一起那么多年,感情怎么可能说没有就没有呢。
直到她缓过神来了他才缓缓开口:“儿子长大了,他总有要飞的一天,只不过跟其他同龄人相比他可能早了一点,但是早一点又怎么样呢,不如提早锻炼他。”
邝巧琳想反驳,她想说这可不是单纯的锻炼那么简单的事,姚鑫伸手示意她先别说话:“不说别人,就说昱浛,还有雪彤,他们两个的父亲都是一个特警一个武警。昱浛也去了,冯睿他就很支持,人玉雪彤的父亲是特警也让自己女儿来了,还是两个女儿。那他们干这行的更明白这条路有多苦,他们不还是支持自己的孩子,难道他们的孩子就不是亲生的了?”
“玉雪彤不说,就说昱浛,我们两个也是看着他长大的,昱浛跟奕泽从小一起长大。说真的,儿子虽然嘴上不说,但是私底下肯定很委屈很难受,他肯定会拿自己跟别人比较,现在说不定也会,他可能会说为什么冯叔叔他们就支持昱浛,而我的妈妈却想让我回家。”
邝巧琳一颗心像被揪住一样,泪水滚落。姚鑫说到儿子也鼻子一酸,心脏似乎被苦涩包围,他抬头不想让邝巧琳看见,眼里似乎在闪着泪光。
姚鑫平复了一下情绪再次开口,声音沙哑:“儿子还跟你说什么了吗?”作为男人,他不能在自己的爱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不然怎么做她的依靠呢?
邝巧琳眼里划过一丝复杂的神情:“他说……”
—
周顾飞观察陈时雅和姚奕泽好几天了,也没少从玉雪彤冯昱浛那里了解情况,看得出来他们俩状态好多了,他也算放心了点。
说真的他很想不通。邝巧琳他能理解,可怜天下父母心,她担心姚奕泽的安全这很正常。
他不理解的是陈时雅的父母。
他想不通,真的很想不通。
他当时问陈时雅,问她他们为什么突然让她回去,陈时雅却只眼里含泪地说她也不知道,她也很想知道。
“队长,是我哪里没做好吗,我犯错了吗,还是我不够格来这里。”
那天陈时雅坐在沙发上,一个劲问他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好,是不是她太弱了不配进黄闪进少战。她眼泪一直在流,她就一直擦,可怎么也擦不干净。
周顾飞看着她委屈的样子,面上不显心里却很疼。他拍拍陈时雅:“看着我。”
陈时雅抬头看着他,周顾飞注视她通红的眼睛认真地说:“你做的很好。你既然被选进来也留下了,就证明你有足够的资格,你就应该留在这,因为你属于这。”
周顾飞告诉她不管别人怎么说都不要在意,哪怕是父母,他们也不一定是全对。
“不是支队领导,不知道黄闪和少战需要什么样的人,不是我,不知道你有多强,不是你,更不知道你有多努力。”
周顾飞拍拍她的手背:“别怕,小陈,队长无论如何也会把你留下,谁都别想带走你。”
后来他跟陈时雅的父亲陈时远打电话,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陈时远回答:“没有啊,我们没说过,我们一直是支持她的……”
周顾飞“哦”了一声:“那当时你们当时是怎么跟她说的?”
“就是咯,哪有跟她说那些嘛,这孩子肯定又再……”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周顾飞秒猜是陈时雅的母亲周雅,忍不住皱眉,这跟时雅说的不一样,他们为什么要隐瞒,不,应该说是……撒谎。
周顾飞跟他们聊了一会儿,尽管他们依旧说没有让时雅回去,但是他还是告诉他们这是不可能的。那边两位一口一个行,满口答应。
周顾飞也有跟萧林了解过情况,但是萧林却说陈时雅的父母并没有跟他说过,周顾飞无奈,只好从玉雪彤那里问。因为他看出来最近陈时雅明显更黏着玉雪彤,尤其在状态可能不好的时候。玉雪彤每次的回答都是言简意赅:还好,或不太好。但具体的她说不上来,周顾飞也没办法,要么就是她答应了陈时雅不多说,要么就是她也不知道。
过了有段日子了,大家都以为陈时雅和家里已经沟通好了。但是这天,她和萧林回去,又跟她父母吵了一架。
这次陈时雅虽然情绪很激动,但是她控制着没有做什么,现在她身份不一样了,冲动会给她带来麻烦。
她一直安安分分地坐着没有冲动,萧林陪她回来的路上就叮嘱她了,她自然是答应的,事情闹大了其他人也会知道。
“爸爸妈妈为了你上学然后又为了你当兵搬来搬去的,你看,妹妹也跟着我们回去了,我们都是为了你,你也要体谅我们啊,互相尊重理解嘛。你一个人在部队里我们也不放心。你现在还小,主要还是学业为重,不然将来你怎么办呢?……”
时雅听到这真的笑了,终于说了句话:“将来?将来我就待在部队,我现在是特战队员,懂?”萧林也说:“是,姨夫,这个你们不用担心,小雅她现在是少战的人,以后就在部队干,不会影响她未来的。而且妹妹在部队干的真的很好,她是他们六个里最厉害的,她会的最多,真的不用担心她。”
陈时远说:“我们知道,知道,她做得好我们当然看在眼里,也是支持她的……”
“有本事别两面派!”陈时雅终于忍不住一下站起来,萧林心里一紧,担心地伸手拉她示意她冷静点,陈时雅不为所动,冲他们吼道,“队长问你们就说没这么说,哦跟我说就这样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有什么了不起,你们心虚吗?”
周雅瞪着她:“你再吼一个试试?”萧林赶紧说:“没事没事,慢慢说慢慢说,妹妹是急了,啊,没事没事,都别急。”边说边去拉陈时雅,陈时雅没有甩开他的手,但是也没有听话坐下来。她胸口起伏着,目光不善地看着他们,她可是已经忍了很久了。
陈时远也在劝周雅,周雅虽然气消下去了但还是在说:“胆子大了连自己父母都敢吼了,你要逆天是不是,去当兵当几天翅膀硬了是不是,啊?回来就敢跟你爹娘耀武扬威的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啊。我告诉你我是你妈,我揍你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要以为你去部队学了两招你就不得了了就可以回来摆架子了,你试一下看看,我打你你敢还手试试看,来啊。一天到晚……”陈时远眉头紧皱:“少说点,现在不是在说这个。”
萧林边劝架边担忧地看了一下楼上。
他早就料到这次估计不能和平,所以他事先给小妹妹——也就是陈时雅的妹妹陈远周——买了个模型,让她先自己回房间了,目的就是为了不让她看到爸爸妈妈和姐姐吵架,再一个讲,陈远周不知道陈时雅的事。
但愿小妹妹没听到。萧林祈祷着。
陈时雅听着周雅的话气得咬牙,她嘴唇紧闭深吸一口气,一下一下地点头,好好好,又说这些。听到后面她冷冷地看着她,一字一顿:“你看我,敢不敢还手。”萧林听着她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很是着急:“妹妹你别激动。”
周雅一边嚷嚷着一边起身去拿衣架,陈时雅双手握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如鹰地盯着她,丝毫不惧。萧林赶紧站起来:“诶!姨妈!姨妈!”陈时远不耐烦地说:“都说了不要急好好说,哎呀……”
周雅拿着衣架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拿着衣架指着陈时雅,萧林一步上去把陈时雅拉到身后护住她:“姨妈,别冲动,冷静,好好说嘛……”他知道以妹妹现在的个性她说不定真的会还手,事情闹大了就不好了,尤其对时雅会很麻烦。
萧林挡着陈时雅,周雅打不到她,又不能打萧林,手一点点放下来,嘴里还在说个不停:“好好说,你看她那个样子!无法无天了还……”
陈时远眉头紧皱:“好了不要再说了!这次女儿回来是讨论事情的不是吵架的,衣架放下,好好说!你一天天的吵吵吵的你啰不啰嗦啊你。”
陈时雅面无表情地被萧林护在身后,依旧瞪着周雅。周雅再次被她的目光激怒,伸手就要拽她,萧林一把拦住,把妹妹往身后拽:“姨妈,冷静冷静,打她解决不了问题啊好好说嘛……”
劝了老半天才终于缓和下来,周雅手里依旧拿着衣架,陈时远满脸不耐烦,唉声叹气。萧林劝说着让他们别动怒。陈时雅重新坐下来,低头不想被他们看见自己的表情,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仿佛在压抑什么。
萧林见状心一抽,难道小雅犯病了?
“小雅?”
陈时雅摇头。
周雅见她的动作说:“你别装陈时雅,你有没有胃痛你自己心里清楚。”陈时雅瞬间脸黑,冷笑,直起身子,但是手抓紧了膝盖上的裤子。
萧林伸手揽住她轻轻晃了晃,低头用只有他们才听得到的声音说:“没事,啊,没事,哥在呢。”陈时雅痛苦地闭眼,点头。
萧林:“姨夫,姨妈,要不今天先不说这个了……”周雅当仁不让:“不行!今天必须把这件事说清楚!”陈时雅咬牙切齿,怒火中烧,依旧没有发作,她把手缩到自己腹部,悄悄捂着肚子。
陈时远刚想说话:“时雅……”
陈时雅抬头,那双眼里看不见亲情,她冷冰冰地打断:“我不想听你们多说也懒得再跟你们废话。我最后,再说一次,我不可能退伍不可能回来,不可能回这个家!”
她站起来夺门而出,头也不回。
萧林大惊:“妹妹!”他立刻追出去,顾不上跟他们说句话。
周雅把衣架丢茶桌上:“真的是越来越管不住了。”陈时远说:“让你好好说好好说,你非要吵……”
“谁吵了!你自己看看她现在这样,越来越不得了了,该怎么管?才多大点就敢这么跟父母说话,以后还怎么管?”
陈时远揉眉心,不耐烦道:“行行行不说了不说了,你不要再说话让我安静会儿,唉……”
这时,一个少女拿着模型从楼上下来:“姐我这怎么感觉弄不对……”两人抬头,见是小女儿,都露出笑容。
陈远周一看姐姐和哥哥都不在了,笑容一下消失:“姐姐和哥呢?走了?”
周雅“嗯”一声:“有事先走了。”
“有事先走?”陈远周皱眉,嘴角耷拉着,“不可能,姐姐答应我了今天吃了晚饭才回去,哥今天也放假啊。”
陈时远说:“哥哥临时有任务就先走了,然后姐姐也跟着了,她刚刚同学来信息找她出去,改天嘛。”
陈远周一脸平静:“是临时有事先走,还是被你们逼走的。”
周雅抬头吼道:“你瞎说什么呢!”
“我没瞎说!”陈远周喊道,“我姐为什么要住外面,为什么总是不回来,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她是被你们逼的!这次肯定又是这样吧,不是、我就不明白了,她怎么你们了你们要这样对她!她不是亲生的啊!垃圾桶里捡的还是充话费送的!”
啪!
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陈远周脸上。
陈时远怒吼:“你打女儿干嘛?!”
陈远周的脸歪向一边,半边脸上露出一个微红的掌印,她瞬间热泪盈眶,抬头看着眼前的母亲。周雅愣愣的,似乎在为自己打出的这一巴掌感到吃惊和后悔。陈远周转身上楼拿手机,下来后往门外走。
陈时远赶紧问:“小宝你干嘛去?”
陈远周不回答,推门而出。
她要去找她。
萧林很快就追上了陈时雅:“时雅!时雅!妹妹!”陈时雅一个劲跑,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萧林一把拉住她抱在怀里,陈时雅挣扎着:“你放开我!”
萧林紧抱着她不放:“小雅!小雅你冷静你听哥哥说,小雅!妹妹!听话,听哥哥说,听话!小雅!小蝶!小蝶!”一直在挣扎的陈时雅听到最后“小蝶”两个字终于停了下来,萧林把她转过来,这才看到她满脸泪痕,心如针扎。
陈时雅无力地蹲下来抱住自己,她觉得此刻自己无助地像个孩子……转念又想起,自己本就是个孩子。
她自嘲般地勾唇一笑,什么时候都忘了,她也还是个小孩。
她从出了门的那一刻眼泪就流出来了,她没有哭,只是在流泪。
她想哭,但又不想。
萧林蹲下来心疼地把她揽在怀里:“小蝶,不怕啊,哥哥在这,你想哭就哭。”
陈时雅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她不敢哭。可以流泪,但不能哭泣。
“小蝶,哥给你想办法好不好?说什么也不会丢下你的,我给你撑腰,姨父姨妈说让你回去不行,这回谁都不行,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把你带走,昂,不怕……”
陈时雅窝在萧林怀里,把眼泪擦在自己衣服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我哥哥……
陈时雅抬头眼眶通红地看着他:“哥,换个地方,你陪我好吗?”萧林点头,他松开陈时雅,两人一起继续走。
陈远周追出去,左看右看没看见想见的人,眼泪又涌出来,她抹了一把就立刻继续追了。
她要找到姐姐。
“说好了吃了晚饭才走,说好了的,不能说话不算话,骗子……”她一边找,嘴里一边嘟囔着,越说眼里的眼泪越多。
走出别墅区了还没找到,陈远周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
电话接通,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干嘛啊。”
“姐你在哪呢?”
听出陈远周的哭腔,陈时雅心一揪,柔声问:“怎么了?”“姐你在哪啊怎么又跑了,说好了的你要反悔吗?我出来了,你在哪我去找你。”
“你出来了?你在哪。”
“你别管我在哪,我要找你,什么意思啊,一回来就给我打发走,再下来人都没了,你是不想见我还是有事瞒我。都好久没见你了天天不回来你干嘛呀你,家都不回,你不想我啊,我都多久没见你了,我有时候给你打电话发信息你都不接不回……”
陈时雅心情复杂地听着妹妹对自己的控诉,等她说完了才说:“我没有,我怎么可能是不想见你,我也很想你的真的……”
“你先别说这些,你就说你在哪,”陈远周直接打断,“我过去找你,说好了的,你又要反悔是嘛。”陈时雅无奈:“好吧,小区门口汇合。”
陈时雅和萧林在小区门口等着陈远周。
“你这眼睛,小心被看出来。”
陈时雅一个劲地揉眼睛,萧林叫她:“还揉,还揉!一会儿更红了!”陈时雅撅嘴放下手。
陈远周一来就盯着陈时雅的眼睛看,陈时雅笑着伸手去抱她:“干嘛啊盯着我看,我脸上有东西啊。”
陈远周瞬间回抱她,声音闷闷的:“红的。”
陈时雅愣了一瞬,随即又笑道:“滚。”
陈远周放开她:“又跑了,你要干嘛。”陈时雅微笑:“没有,这不等你呢嘛,走啊去哪玩?我陪你。”
陈远周移开目光:“你跟爸爸妈妈吵架了吗?”陈时雅一巴掌拍她头上:“你姐我是那种人吗?”
“那你跑。”“谁跑了,我有事,临时有事,懂不懂啊你。”“不懂,不想懂,我只知道你今天要陪我。”“昂好好好我陪我陪,说吧想去哪。”
萧林一手一个:“走吧,今天一切费用算你们哥的。”
陈远周无语:“哎我说某些人,是谁之前给我们买了冰淇淋要咬一口,买了喝的要我们留一半,买了零食张口就要的啊。”
萧林无语:“喂……”
陈时雅接话:“可不是嘛,给别人一千得要回来八百。”
萧林:……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赠人一千手留八百。”“诶这个好!你怎么想到的?”“切,你姐的聪明才智,请叫我阿凡提。”
“阿凡提。啥啊,要不叫你丞相。”
然而陈时雅一听这个却慌了:“诶我,别别别,别搞,这真别搞,丞相不行啊。”她抱拳朝天行礼:“丞相!晚辈无意冒犯!丞相!”
陈远周一脸狐疑:“嘛呢姐,出门没看黄历?”然而陈时雅接下来一句话直接让她笑了:“丞相!保重!”
陈时雅和萧林陪了陈远周一下午,只管吃只管玩,其它的什么都没说。在陈时雅看不到的地方,陈远周复杂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半年多了,她越来越不相信自己姐姐。她去年暑假突然搬家出去,好久都不回来,说是又转学了住家里不方便,就暂住别人家里。反正陈时雅也不是第一次转学,她也不是了,从顾州转回老家又转回来,说实话她现在已经……对转学这个事情习惯了,估摸着姐也习惯了。
本来陈远周对陈时雅给的说辞是信的,尽管她回来的很少,而且有时候联系不上,她都以为是姐姐忙。
但现在,陈远周总感觉哪里好像不对。
比如最近。
这段时间她总感觉爸爸妈妈好像有什么心事,她问了他们,他们说没事,于是她告诉姐姐想她帮忙分析。
但是陈时雅却只是让她别瞎操心,说他们俩估计又是吵架了,又不是第一次了没什么大事,反正每次都很快扯到别的话题。
一开始陈远周也没怎么在意,因为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每次她关注家里这些事情的时候陈时雅都会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其实陈远周知道,姐姐这是在用她自己的办法保护她,不让她感受到家里的压力。
直到今天陈远周终于察觉到问题了,她反应过来,这件事很有可能跟姐姐有关,他们吵的是她的事。
陈远周担心又着急,她想帮上忙,可她知道,以自己姐姐的个性她是不可能告诉自己的,可这样她依旧得一个人跟家里那两个对着干。
可是为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姐姐到底怎么了?
“想什么呢?”陈时雅挥手叫她,“一副新的风暴已经出现的样子,不玩啦?累了咱找个地方休息吃饭。”陈远周回过神:“昂?昂,那就休息吧。”
因为萧林和陈时雅赶着时间回支队,所以他们早早吃了饭,还有点时间,还可以再玩会儿。
陈远周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问:“姐,你跟爸妈聊什么呢?”
“嗯?聊国家大事。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姐,我认真的。”
“你不知道在先生说书的时候不能打断吗?不讲了,预知下文如何,下回也不分解了。”
“陈时雅!我认真的!”
“我也认真的啊,我就跟他们聊国家大事啊,本来聊我的未来的聊着聊着聊到国家大事了爱信不信,你以为我乐意,信就信不信算了,不信别问了,我啥也不知道不记得,失忆了,姐们你谁我们认识吗。”
陈远周气极,突然一只手出现在自己头上用力揉,她下意识缩脖子:“干嘛啊喂!”
陈时雅的声音也同时响起:“啸风!”
萧林继续用力揉她们俩的脑袋:“我说你们啊,亲姐妹哪有这么吵架的?”
陈远周白眼翻上天:“你跟橙橙姐姐不吵?”
萧林脱口而出:“不吵。”
陈远周:……
陈时雅不屑:“你猜血脉压制最体现在什么关系上。”陈远周秒懂:“哦!姐弟!”
萧林:……
“是不吵,”陈时雅挑眉,“毕竟直接被橙橙姐姐制裁呢~”
萧林用力捏一下她的肩膀:“我有意见。”
陈时雅疼得叫一声,幽怨地看着他:“你有个鬼的意见,不准有,本少不准。”
陈远周好奇:“什么本少,不是本小姐吗?”
陈时雅一噎,哦豁,这该死的习惯,立马改口:“骚瑞,被某些人传染了,本小姐,嗯对。”陈时雅心里无奈,真是在队里待久了,当A少当习惯了口头禅都改了。萧林会心一笑,就是不知道这“某些人”都有谁,不过名号、代号和外号跟“少”这个字有关的……怎么的也得有阿彤、小鱼儿还有小姚。
他清清嗓子继续说:“我觉得我有意见。”陈时雅无奈:“行行行你说,什么意见。”
“什么姐弟,姐妹不也挺血脉压制的。”
陈时雅抬眸:“嗯?”
萧林神秘一笑:“比如谁和谁来着?”
陈时雅秒懂:“哦~懂了~”萧林笑着伸出手:“是吧是吧?”两人击了个掌。
陈远周一脸懵:“什么什么?谁和谁,什么姐妹。”陈时雅笑着说:“哦没事,哥哥的一个朋友,你不认识。”陈远周皱眉:“那你……?”怎么知道?
萧林说:“哦,那个妹妹是你姐的朋友,这就很巧了。”
陈远周有些失落地应了一声。
她感觉自己参与不了他们的话题。
陈时雅敏锐地察觉到妹妹的失落,揽住她:“模型弄好了吗?”
陈远周反应平淡:“弄不好,有个地方拼不好。你……”她迟疑着,还是没说出来。
她想说你回家帮我弄吧,可是又说不出来了,她不知道该不该让姐姐回来。
“嗯?我什么?有什么事说,需要本小姐做什么,不会整了需要通知指挥中心请求支援……”陈时雅一噎,“啊不是,说吧需不需要我帮你。”
陈远周别过头苦笑一下,还是摇头了:“不了,我回去自己琢磨吧。”
萧林拍拍她:“说呗看看时雅帮你,你姐姐拼这些不很厉害吗。”
陈远周摇头:“别了,这整的我跟废物一样,实在不行我打视频你教我。”
打视频……
陈时雅一顿,她心里明白了些什么。
“不想我回家?”
陈远周脸色有些不自然:“没有,反正你今天时间也不多,别回家了,反正你也不想回家。”听她的语气似乎在赌气,一副“反正你不想回来那就别回来”的样子。
陈时雅笑了,但心里却一阵发苦,两只手作势掐住她的脖子:“那我家我不能回啊咋的,在外边待一段时间没床位了呗,被逐了,我成无家可归的孩子了?”
陈远周抿唇,头扭到一边不看她,嘴唇却止不住地颤抖着。她想她回家,又不想。
陈时雅也知道她不想让自己看到,所以很配合地没有强迫她,萧林也假装发信息在旁边看手机。
“你……你爱回不回,那可以是你家也可以不是,爱怎么样怎么样不关我事,我管不着我也不想管。”陈远周一副淡漠的样子,“不想回就别回,最好永远也别回来。”
陈时雅轻笑:“真不想我回家吗?”
陈远周推开她自己走开:“不想。你知道吗你走之后我的日子好过多了,没有人打我骂我没有人欺负我,什么都是我自己的,真的很舒服你知道吗,你确实不该回来。”
对,你走后我确实过的好多了,所以你不该回来,别回来了。
陈时雅看着她的背影,感受着她明明不平静却硬要装成平静的语气,扯嘴角笑了,苦涩,自嘲,心疼……
或许还有别的。
她上前从后面把妹妹抱在怀里,陈远周鼻尖一酸,只听姐姐在耳边轻声说:“对不起小枫,你照顾好自己也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小枫……
陈远周愣神。
久违的名字。
“然后你回家的时候……别跟爸妈说这些,像以前那样,帮我,好吗?帮姐姐保密。”
陈远周苦笑:“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帮你保密。”
“因为我知道你会啊,不行吗?”陈时雅笑道,“本小姐的妹妹我能不了解吗?”陈远周沉默不语,陈时雅继续说:“回去别跟他们说别的,该怎样怎样,有什么事给我发信息找我。爸妈有些事你别管,他们的话别全听,谁的话都不能全听,谁都不是全对的。记住我跟你说的,第一时间找我明白吗,记好了,一定一定记得找我,不然我还打你。”
陈远周说:“谁的话都不能全听,你的话我也不听。”
“昂,对~不对的当然不听,你姐毕竟不是常胜将军,哦我连将军都不是。”
陈远周沉默不语。
陈时雅继续说:“被欺负了跟我说,姐现在有能力保护你了我给你撑腰。还有,家里什么事大事小事跟我说,你别自己放心上在那琢磨,天到晚瞎操心当我哄你劝你不累啊?有事找我我处理,虽然我不在家但是你别拿本小姐当透明好吧,我怎么的我也是老大吧我,你好歹给我点存在感啊。”
陈远周捂住脸,咬牙打断:“停,你别说了行吗,姐你突然说这些你整的你这、你要干嘛啊你,别跟我说这些了叨叨半天我听着烦,跟老妈似的。”
她不想听。听她说这些让她感觉有一种莫名的惶恐。
陈时雅笑笑:“好好好我不说了,总之你记住就行了,昂。”
她轻轻松开妹妹。感受到温度离开,陈远周抿唇,她其实贪恋姐姐的怀抱和温度,可时间过得好快。
陈时雅觉得妹妹应该缓和好了,把她转过来,给她捋额边碎发:“我是对你很坏但是……我也会对你好。”陈远周不看她,咬紧牙关。陈时雅微笑:“姐姐很想你的。”
陈远周耷拉着嘴角:“……哦。”
陈时雅笑着把她抱进怀里,轻拍她的后背。
“该回家了,小枫。”
“嗯,我回家。……陈时雅你不准回。”
“我知道,我不回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