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宝屈膝蹲下,指尖从青布荷包里捻出几枚带着体温的碎银,轻轻叠在小女孩掌心:“妞妞,这是刚才哥哥撕坏那本书的补偿,你收着。”碎银在妞妞手心里硌出细碎的凉,她眼睛亮得像浸了星光,反复摩挲着:“哥哥!是真银子!我第一次摸呢,原来是这样温温的、滑滑的!”
“妞妞,快给恩人磕头!”男孩攥着妹妹的手腕,拉着她就要往地上跪。田朗和田宇眼疾手快地架住他俩胳膊,田朗指腹蹭过口袋里的银锭,干脆地拍在男孩手里:“拿着,去买些热乎吃食,别饿着肚子。”田宇见兄妹俩单衣薄得能透出骨形,也摸出二两重的银子递过去,声音软了些:“这个给你们扯块厚布做衣裳,天凉了,别冻着。”
几人刚踏出小院门槛,田宇突然停下脚步,鼻尖泛红,声音发颤:“甜宝,我怎么……怎么鼻子这么酸?心里堵得慌,好想哭。”话音未落,他喉间就溢出一声哽咽,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衣襟上。这突如其来的哭声让众人愣在原地——谁都知道田宇是蜜罐里泡大的,哪见过这般苦处,这眼泪,原是他那颗没经世事的善心,被兄妹俩的处境揪得生疼。田朗拍着弟弟的后背,指尖轻轻顺着他的脊背安抚,等他哭声渐歇,才继续往前走。
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妞妞跌跌撞撞地追上来,半边脸颊肿得老高,还带着清晰的掌印。她抓住田宇的衣角,指甲几乎嵌进布料里:“哥哥!救救我哥哥!求你们了!”
“怎么回事?我们才走一会儿!”田宇扶住她发抖的肩膀,急声追问。妞妞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混着脸上的尘土:“你们刚出门,大当家的就回来了……我们把卖书的钱给他,可他不知道怎么知道你们给了银子,非要我们交出来!哥哥说那是客人给的,不能给,他就……他就打我哥哥!再不去,我哥哥要被打死了!”
“岂有此理!”田朗和田宇脸色骤变,拔腿就往小院冲。甜宝紧随其后,一旁的小鹏脚程更快,他是跟着田朗的人,此刻眼里满是怒火,冲到院门前抬脚就踹——“哐当”一声,木门重重撞在墙上,露出院里惨烈的一幕:小男孩趴在地上,单薄的衣裳被抽得破烂,渗出血迹;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手里甩着鞭子,正往男孩身上抽,嘴里还骂着:“小畜生!吃里扒外的东西!白养你这么大!”
“不准打我哥哥!”妞妞尖叫着冲进去,用尽全身力气把男人往旁边推。男人踉跄了一下,怒视着她,扬手就要再挥鞭子。妞妞却没躲,反而扑到哥哥身上,紧紧护住他的后背,闭上眼睛哭喊:“要打就打我!别再打哥哥了!让我来受这份苦!”
小鹏脚步如风,瞬间闪到瘦猴男跟前,不等对方反应,掌心已带着劲风拍在他胸口。“啊呜——”男人惨叫一声,像个破麻袋似的摔在地上,滚出去好几圈才停下。
田朗连忙将吓傻的妞妞抱到身后护住,田宇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扶起地上的小男孩。指尖刚碰到孩子的衣裳,就触到一片黏腻的温热——男孩背上的伤口血肉模糊,翻卷的皮肉间还沾着尘土,显然那瘦猴男挥鞭时,根本没留半分余地。
“混账东西!”田宇怒火中烧,猛地起身冲到瘦猴男身边,抬脚就往他身上踹。可脚刚落下,他就顿住了——地上的人竟半点动静没有。他伸手探向对方鼻下,指尖一片冰凉,鼻息早已断绝。
“这就死了?”小鹏也愣了,挠了挠头,语气里满是疑惑,“我没使多大劲啊,他怎么这么不经打?您也就踢了一脚……”
“死了活该!”田宇收回手,眼底没有半分波澜,“这种丧心病狂的东西,死了都算便宜他。”
甜宝没再多言,只叫身边一个机灵的小孩,赶紧去把宋知洲请来。宋知洲一听是二皇子、四皇子和公主传唤,不敢有半分耽搁,翻身上马就往这边赶,身后的侍卫们也快步奔行,马蹄声和脚步声在巷子里溅起一阵尘土。
一进小院,宋知洲就看见地上的尸体和满身是伤的男孩,连忙跪地行礼:“臣宋知洲,叩见二皇子、四皇子,公主殿下!”
“起来吧。”甜宝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冷意,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这人你去查。我方才路过此处,听见院里有孩子哭,进来就见他拿着鞭子抽打这孩子——你看这孩子才多大,他竟下这样的死手,实在丧尽天良。谁知没等我们动手,他自己就没了气,想来也是坏事做绝,报应到了。”
她顿了顿,看向宋知洲,语气愈发严肃:“另外,务必查清楚,他有没有同伙,别再让其他孩子受牵连。”
“臣遵旨!”宋知洲连忙应下,挥手让护卫将尸体抬出去。这时,郎中也提着药箱匆匆赶来,众人将男孩轻轻放在草堆铺成的“床”上——甜宝环顾四周,这破败的屋子里,连一张正经的床都没有,只有几捆干草堆在角落。这么冷的天,孩子们穿得单薄,夜里怕是只能裹着干草挨冻。她看着男孩苍白的小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一阵发酸。
甜宝的指尖触到银子时还带着凉意,可递到护卫面前的动作却烫得人慌——“快,给孩子们买被褥衣裳,再请几个嬷嬷来,烧最热的水,做最软和的吃食。”她的目光落在那群孩子身上,像被针扎似的疼:最小的孩子缩在墙角,肋骨根根分明得能数清,大点的女孩攥着破布裙,指尖冻得发紫,风一吹就打颤。她怎么能不疼?前世怀里的孩子也曾这样软乎乎地唤她“娘”,如今见着这些瘦成枯柴的小身影,心早揪成了一团。“都要备得周全,钱不够就来寻我,多些少些,别亏着孩子。”
护卫攥着银子往外跑,鞋底踏在青石板上的声响都透着急。没半柱香的工夫,嬷嬷们就拎着铜壶来了,炉膛里的火“噼啪”烧得旺,热水冒着白汽,把冷飕飕的院子烘得暖了些;另一边,护卫竟把布庄老板连人带布都拉了来,身后还跟着拎着针线筐的婶婶们、扛着木盆的小厮——孩子太多,他怕记混了尺寸,索性把能想到的人都请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