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正这把“老骨头”在盐铁司燃起的新官之火,烧得又旺又持久,其带来的影响,远远超出了许多人的预期,真正实现了苏晚晚最初设想中的“一箭双雕”。
首先被射落的那只“雕”,自然是晋王在盐铁事务上的势力。随着周老尚书毫不留情地深挖彻查,更多依附于晋王、在盐铁这块肥肉上啃噬的蠹虫被揪了出来。这些人平日里仗着晋王府的势,盘剥商户,欺压灶户,中饱私囊,早已是怨声载道。如今被周文正以雷霆手段清理,不仅断了晋王一条重要的财路,更让他在朝野间落了个“纵容属下、治下不严”的名声,声望再次受损。
而另一只被射中的“雕”,带来的则是实实在在的益处,甚至有些出乎苏晚晚和萧景玄的预料。
这一日,萧景玄下朝回府,眉宇间竟罕见地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轻松。苏晚晚正在庭院里看着小丫鬟们采摘新开的茉莉,准备窨制花茶,见他回来,便迎了上去。
“王爷今日似乎心情不错?”她笑着问道,顺手递上一块温热的湿帕子。
萧景玄接过帕子擦了擦手,目光落在她因侍弄花草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顿了顿,才道:“今日户部呈报,上月盐税,比周老上任前,增了三成。”
“三成?”苏晚晚眼睛一亮,“这么多?”她知道会增长,却没想到效果如此显着。
“嗯。”萧景玄颔首,与她并肩往书房走去,“周老整顿盐政,清除盘剥,盐商负担减轻,贩运踊跃,私盐也得到遏制,税收自然增加。父皇……很是满意。”
他语气平淡,但苏晚晚却从他细微的语调变化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同。皇帝对周文正的满意,某种程度上,也是对他这个“举荐人”的认可。尤其是在经历了之前那些“牝鸡司晨”的流言风波后,这份由实实在在的政绩带来的认可,显得尤为珍贵。
【看来,陛下虽然忌惮,却也看重能办事的臣子。】苏晚晚心中了然。
更让苏晚晚感到欣慰的是,随着盐税增加,国库稍显宽裕,萧景玄在军中的一些改革和装备更新计划,推行起来也顺利了许多。他甚至主动拨出了一笔款项,用于改善边境哨所士兵的伙食和冬衣储备。钱虽不算太多,但这份心意,让苏晚晚觉得,他们所做的努力,正在一点点地产生积极的影响。
而周文正这位老臣,也并非不通人情。他虽耿直,却知恩图报。在盐铁司站稳脚跟后,他并未忘记是谁给了他这个“发挥余热”的机会。他虽未与宸王府公开走动,却在几次觐见皇帝时,客观地陈述了盐政改革的必要性,并隐晦地肯定了宸王“为国举贤”的胸怀。这些话语,通过特定渠道传到萧景玄耳中,让他对这位老臣更多了几分敬重。
这日午后,苏晚晚正在查看“济安堂”计划在江南开设分堂的选址方案,福伯捧着一个小锦盒,恭敬地走了进来。
“王妃娘娘,这是盐铁使周大人府上派人送来的,说是感谢娘娘之前推荐的几本算学古籍,对理清旧账帮助甚大。此为谢礼,请娘娘务必收下。”
苏晚晚有些意外,接过锦盒打开,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套品质极佳的文房四宝,笔是上好的狼毫,墨锭带着淡淡的清香,砚台触手温润,一看便知是用了心的雅物,价值不菲却又毫不俗气。
她拿起那方砚台,指尖感受到其细腻的质地,唇角不由微微扬起。这位周老大人,果然是个妙人。这份谢礼,既表达了谢意,全了礼数,又避开了结党营私的嫌疑,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周大人太客气了。”苏晚晚对福伯道,“替我谢谢周大人,就说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是。”福伯躬身退下。
晚上,苏晚晚将这套文房四宝摆在萧景玄的书案上,笑着说了缘由。
萧景玄拿起那支狼毫笔看了看,笔杆挺直,毫锋锐利,他点了点头:“周老有心了。”
【她倒是会收买人心,连周文正那样的老古板都能让她哄得送上谢礼。】他心底暗忖,看向苏晚晚的目光却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
苏晚晚假装没看到他眼中的调侃,自顾自地整理着书案,语气轻快:“这下好了,盐铁司这边算是暂时安稳了,王爷也能稍稍松口气。晋王经此一挫,怕是又要憋着别的坏了。”
萧景玄放下笔,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纤细的手指拂过书册,眸光微深:“兵来将挡。他若再伸手,便再剁一次。”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凛然的杀伐之气。
苏晚晚抬起头,正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了朝堂上的冰冷算计,也没有了平日的疏离,只有一种沉静的、与她同在的坚定。
她忽然觉得,这一路走来,所有的殚精竭虑,所有的步步为营,在这一刻,都变得值得。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笑容温婉而坚定。
这一箭双雕,射落的不仅是敌人的羽翼,稳固了己方的阵地,更在不知不觉间,将两颗原本隔着重重身份与心防的心,拉得更近了一些。前路或许依旧漫长,但并肩同行的力量,已悄然生长,无可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