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江南皇商赵家的合作契书正式签署,如同在“云容”这艘初具规模的商船上,落下了一面坚实而广阔的风帆。苏晚晚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连日来的奔波劳碌仿佛都值得了。她亲自督促进口香料入库,与赵家派来的管事敲定第一批海运的“云容”精品清单,忙得脚不沾地,脸上却始终带着奕奕神采。
萧景玄将她的忙碌与充实看在眼里,虽未多言,但书房里那持续了数日的低气压已彻底消散,偶尔在她深夜从会所归来时,外间桌上还会“恰好”留着一盅温热的安神汤。苏晚晚喝着那不知是厨娘还是某位王爷吩咐准备的汤水,心里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暖洋洋,痒丝丝。
这日,赵公子前来辞行。江南事务繁多,他需尽快返回主持大局。
依旧是在“云容会所”那处临水轩榭,只是此次气氛比之前轻松许多。合作既定,便是盟友,言谈间少了几分试探,多了几分真诚。
“此次京城之行,能得王妃娘娘信任,达成合作,实乃赵某之幸。”赵公子举杯,言辞恳切,“江南之事,娘娘尽可放心,赵家必不负所托。”
苏晚晚亦举杯回敬:“赵公子言重,互利共赢罢了。预祝公子一路顺风,你我双方,宏图大展。”
两人相视一笑,将杯中清茶一饮而尽。
放下茶杯,赵公子从随从手中取过一个长约尺余、以暗色锦缎包裹的狭长木盒,双手奉上,神色间带着一丝郑重:“此物,乃赵某一点心意,聊表合作之诚,亦感谢娘娘这些时日的款待与信任,万望娘娘笑纳,切勿推辞。”
苏晚晚有些意外,看着那包装精致的木盒,犹豫了一下。合作已成,再收礼物,似乎有些……
赵公子似是看出她的顾虑,微微一笑,补充道:“并非什么贵重之物,只是赵某航行海外时,偶然所得的一卷图册,想着或许对娘娘日后规划商路有些许助益,故而冒昧献上。”
听闻是图册,苏晚晚心下一动。她确实对这个世界的地理认知大多来源于模糊的原主记忆和零散的书籍,若能有一份详实的海图或舆图,对她规划商业版图无疑大有裨益。
她不再推辞,双手接过木盒,只觉入手颇有分量:“如此,便多谢赵公子厚赠了。”
赵公子见她收下,眼中笑意更深,又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告辞,言明翌日一早便离京南下。
苏晚晚亲自将他送至会所门外,看着他登上马车离去,这才捧着那个木盒回到轩榭。
她按捺不住好奇,回到锦墨堂后,便屏退了左右,独自在书案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木盒。
盒内并非她预想中的羊皮卷或纸质图册,而是一卷质地奇特、触手光滑坚韧的……不知是何材质的卷轴。她轻轻将卷轴展开,当看清上面的内容时,呼吸不由得一滞!
这并非寻常的地图!
卷轴之上,线条精准,色彩明丽,勾勒出的竟是苏晚晚前世在教科书上才见过的——世界地图!虽细节处与前世所知略有出入,海域的轮廓、大陆的形状也有些许差异,但整体格局已初具雏形!上面不仅标注了已知的大陆、海洋、主要航道,还用细密的小字标注了沿途的风向、洋流、危险区域,甚至在一些未知的角落,还画着传说中的海怪与奇景,旁边附有简短的见闻记录。
这简直是一份无价之宝!是无数航海者用生命和勇气探索积累的结晶!其价值,远非金钱可以衡量!
苏晚晚的手指轻轻拂过图上那片代表着江南的区域,又划过漫长的海岸线,指向那片未知的、被标注为“蕴藏丰富香料与奇异作物”的南方大陆,心脏激动得砰砰直跳。有了这份图,她的视野将不再局限于大景一朝,而是真正投向了一个波澜壮阔的全球时代!
赵公子这份“离别赠礼”,实在是太重了!
她正沉浸在巨大的惊喜与震撼中,书房门被轻轻推开,萧景玄走了进来。他显然是刚回府,身上还带着一丝外面的清冷气息。
“在看什么?”他目光扫过书案上摊开的巨大卷轴,随口问道。
苏晚晚兴奋地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献宝似的指着地图:“王爷您看!这是赵公子送的!是海图!好详细的海图!”
萧景玄走近,目光落在那幅绘制精良、眼界宏大的地图上,深邃的眸中亦闪过一丝惊异。他常年统兵,自然知晓一份精准舆图的重要性,更何况是这样一份囊括了已知世界、细节如此丰富的海图!这份礼,确实非同一般。
他的视线在地图上停留片刻,然后缓缓上移,落在苏晚晚因为激动而格外明亮的眼眸和绯红的脸颊上。
【……倒是份厚礼。】他心下暗忖,语气听不出喜怒。
苏晚晚兀自兴奋地指着地图,滔滔不绝:“王爷您看,从这里往南,据说有产量极高的新作物!若是能引进来……还有这条航线,若是能打通,我们的货物就能直接运往更西面的国度……”
她畅想着未来,眼眸亮如星辰,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
萧景玄安静地听着,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模样,心底那点因这厚重礼物而升起的、微不可察的异样感,渐渐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取代。他见过她怯懦的样子,狡黠的样子,沉稳的样子,却很少见她如此……充满生机与野心的样子,像是终于找到了广阔天空的鹰隼。
【……也罢。】他心下轻叹一声。
待她说完,他才开口,声音是一贯的平淡:“既然有用,便好生收着。”
“嗯!”苏晚晚用力点头,小心翼翼地将卷轴重新卷起,放入木盒中,如同对待绝世珍宝。
萧景玄看着她那珍而重之的模样,目光微闪,忽然道:“三日后,本王需离京一段时日,前往北境巡边。”
苏晚晚卷轴的动作一顿,猛地抬起头:“王爷要离京?” 这么快?而且……北境?那里似乎不太平。
“嗯。”萧景玄看着她瞬间写满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担忧的小脸,语气依旧平淡,“短则一月,长则两月便回。”
【……北境那几个跳梁小丑,是该去敲打敲打了。】心声里带着一丝冷冽。
苏晚晚的心提了起来。北境巡边,绝非游山玩水,其中凶险,她即便不懂军事也能猜到几分。她想问些什么,比如危不危险,带多少人去,何时动身……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是宸王,是统帅千军万马的将军,他的行踪部署,岂是她能过问的?
她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情绪,只轻声道:“北境苦寒,王爷……务必珍重。”
萧景玄看着她低垂的脑袋和那轻声的叮嘱,沉默了片刻。
“本王不在京中,你自己……”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安分些,遇事不决,可寻福伯,或递信至北境大营。”
这已是他能给出的,最明确的庇护承诺。
苏晚晚心头一暖,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王爷放心,妾身晓得轻重,定会守好王府,等王爷回来。”
她笑容温婉,眼神却坚定。
萧景玄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书房。
苏晚晚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怀中装着海图的木盒,心中感慨万千。
一份通往世界的蓝图,一个即将远行的夫君。
前路,似乎更加清晰,也……更加充满挑战了。
她轻轻抚摸着光滑的木盒,眼神逐渐变得沉静而坚定。
无论他在与不在,她都要继续走下去,而且要走得更好。
这京城,这商路,她苏晚晚,站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