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掌柜撂下的狠话像一块石头投进了水里,激起了涟漪,却没真的掀起什么惊涛骇浪。苏晚晚派出去寻找新木料渠道的人已经出发,但远水解不了近渴,“云容会所”的改造工程却不能一直拖着。
苏晚晚思忖再三,决定亲自去会一会那个钱掌柜。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她倒要看看,这“永盛木料行”的门槛,到底有多高。
这次,她没有刻意低调。她换上了一身料子普通但剪裁得体的湖蓝色襦裙,发间簪了一支萧景玄赏赐的、成色极好的赤金点翠步摇,虽不似王妃正装那般隆重,但通身的气度与那支步摇的价值,已足够彰显她并非寻常商户女子。
她只带了孙掌柜和两个机灵的王府侍卫,乘坐着王府规制但并未悬挂明显标识的马车,径直来到了位于城西的“永盛木料行”。
铺面果然气派,三开间的门脸,里面堆放着各式各样的木材,伙计也不少,只是眼神里都带着几分看人下菜碟的精明。
钱掌柜显然没料到苏晚晚会亲自上门。他正翘着二郎腿在后堂喝茶,听到伙计通报,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混杂着轻蔑和算计的笑容。
【呵,到底还是沉不住气,找上门来了?】他慢悠悠地放下茶杯,整理了一下衣袍,这才踱步出来。
“哟,这不是……苏东家吗?”钱掌柜拱了拱手,语气带着假惺惺的热情,目光却毫不客气地在苏晚晚身上和她身后的侍卫身上扫了一圈,尤其在看到那两名明显是军中出身的侍卫时,眼神闪烁了一下。“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可是想通了,要来照顾小店生意?”
苏晚晚脸上挂着得体的浅笑,既不热络也不怯懦:“钱掌柜,冒昧来访,是想再与您谈谈木料的事。”
“好说,好说!”钱掌柜哈哈一笑,伸手示意旁边待客的桌椅,“苏东家请坐。看茶!”
两人分宾主落座。钱掌柜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等着苏晚晚开口求他。
苏晚晚却不急,她端起伙计奉上的茶,轻轻吹了吹浮沫,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店铺里堆放的一些木材,尤其是几根看似品相不错、却被随意放置在角落的红木。
“钱掌柜这铺子,生意兴隆,存货颇丰啊。”她放下茶杯,语气闲聊般说道。
钱掌柜面露得色:“那是自然!咱们‘永盛行’在京城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苏东家若是早些想通,何至于耽误工期呢?”
“是啊,”苏晚晚点点头,话锋却微微一转,“只是我方才瞧见,那边几根红木,似乎……放了有些时日了?这红木最忌潮湿,若是保管不当,生了虫蛀或者开裂,只怕……”
她话说得委婉,钱掌柜的脸色却微微一变。那几根红木确实是之前一批受了潮的货,品相受损,正愁如何处理,没想到被这眼尖的小娘子看了出来。
【她怎么知道?】钱掌柜心下嘀咕,面上却强自镇定,“苏东家说笑了,我们‘永盛行’的木材,都是上等货色,保管得宜,绝不会出问题!”
“是吗?”苏晚晚微微一笑,也不争辩,转而问道,“听闻贵行与户部采办司常年有合作,负责部分宫室修缮的木料供应?”
钱掌柜挺了挺胸脯:“正是!承蒙朝廷信赖。”
“那便奇怪了,”苏晚晚露出疑惑的神情,“我前几日在府中,偶然听王爷提及,似乎户部近来正在核查去岁宫室修缮的账目,尤其是木料采买这一项,据说……损耗记录有些对不上呢?”
她这话纯属信口胡诌,萧景玄压根没跟她说过这个。但她笃定,以晋王母族行事可能存在的嚣张,加上钱掌柜这副德行,这木料行的账目绝不会干干净净。她只是在虚张声势,敲山震虎。
果然,钱掌柜一听“户部核查”、“账目对不上”,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额角瞬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做贼心虚,哪里经得起这般吓唬?
【她……她怎么连这个都知道?!难道是宸王殿下……】钱掌柜心里翻江倒海,看向苏晚晚的眼神彻底变了。之前那点轻视和倨傲荡然无存,只剩下惊疑不定和深深的忌惮。
他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苏、苏东家……这话是从何说起?我们‘永盛行’一向奉公守法,这、这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是不是误会,查过便知。”苏晚晚语气依旧轻松,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我只是偶然听闻,提醒钱掌柜一句罢了。毕竟,若是真查出什么问题,耽误了宫里的差事,恐怕……晋王殿下脸上也不好看吧?”
她轻飘飘地将晋王抬了出来,更是戳中了钱掌柜的死穴。
钱掌柜汗如雨下,再也坐不住了。他算是看明白了,眼前这位根本不是什么可以随意拿捏的弱质女流,而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她背后站着宸王,随便吹点风,就可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是,苏东家提醒的是!”钱掌柜连忙站起身,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腰也弯了下去,“之前是在下有眼无珠,冒犯了苏东家!木料!木料好说!就按……就按市价!不!按市价的九成!不,八成!您看如何?保证是最好的料子,立刻给您送到工地上!”
苏晚晚看着前倨后恭的钱掌柜,心里冷笑一声。果然,对付这种人,就得用点非常手段。
她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淡淡道:“钱掌柜客气了。价格嘛,还是按市价来吧,我们做生意,讲究公道。只是这质量和交货时辰……”
“您放心!绝对保证质量!三天!不,两天!两天内一定把第一批料给您送去!若有半点差池,您唯我是问!”钱掌柜拍着胸脯保证,恨不得指天发誓。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钱掌柜了。”苏晚晚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笑容,“孙掌柜,后续的事情,你与钱掌柜对接吧。”
“是,东家!”孙掌柜在一旁看得心潮澎湃,对自家东家的敬佩之情犹如滔滔江水。
苏晚晚不再多言,带着侍卫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她仿佛想起什么,回头又补充了一句,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对了,钱掌柜,往后我这‘云容会所’和‘云容斋’的一应采买,还望贵行……行个方便。”
钱掌柜点头如捣蒜:“一定!一定!苏东家慢走!慢走!”
看着苏晚晚登上马车离去,钱掌柜才虚脱般地瘫坐在椅子上,用袖子不停地擦着冷汗。
【这宸王妃……也太厉害了!】他心有余悸,【以后可千万不能再招惹了!】
马车里,苏晚晚靠在软垫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别看她刚才表现得镇定自若,其实手心也捏了一把汗。幸好,赌赢了。
【看来,有时候扯虎皮拉大旗,效果还不错。】她嘴角弯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这次谈判,不仅解决了木料危机,更重要的是,她向那些暗中窥伺的人展示了她的能力和底气——她苏晚晚,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接下来,可以安心搞她的会所装修大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