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梁慕礼的铁血治理和程鹤年的医药救治,宛州的瘟疫很快得到控制。
此时,梁慕礼和程鹤年在恒卢堤附近,看着禁卫军和本地青壮年修筑堤坝。
“等将这堤坝修好了,一切就该结束了吧!”梁慕礼感叹。
程鹤年眉头紧锁:“不,还没有结束。”
他看向在指挥的三位副官,“那三个人中,有二皇子的眼线。”
梁慕礼闻言望去,疑惑道:“二哥?”
“白炯此人虽然在洪灾中敛财无度,但是他绝不会拿瘟疫这种影响不可控且断送仕途的灾祸做文章。再联想到我来的那条船上频频出状况耽误行程,我肯定,这其中,必有人想阻止我赈灾。”
“二哥的手竟然伸得这样长。”梁慕礼神情凝重,“那你有怀疑对象吗?”
“主观来说,我拿不出证据。但我听说,瘟疫爆发前,王炳忠曾劝说另外两个副官到别的州府去看看,裴旻当时因为水土不服而难受,他不但不留下等裴旻,反而拉着赵德彪到了金门口北岸的州府去。”
“如今,听说我没失踪,还治好了瘟疫,他又带着赵德彪火急火燎回来,赵德彪私下里还找我吐槽王炳忠,说他们在北岸赈灾还没完,王炳忠非说担心我的安危,着急回来,把他气个半死。所以,我猜想,大概率是他。”
“可是,我们该如何让他露出把柄?”梁慕礼看着恒卢堤,心念一动,“莫非,你想用恒卢堤做诱饵?”
程鹤年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我特意把修筑权下放给了他们三个,任命裴旻为主事。”
“为何是裴旻?”
“不这样,怎么让王炳忠找到机会嫁祸他呢?”
梁慕礼歪唇一笑,撞了撞他的肩膀:“真有你的!”
“我已经安插了人在暗处,就等着王炳忠的动作了。我猜,他会在恒卢堤的原材料中做手脚。我们只要盯紧了他,就不怕抓不到他的小辫子……”
“见过六殿下、程大人!”石文霜甜滋滋笑着,端了两碗水过来。
“石姑娘免礼。”梁慕礼认出了这个姑娘,“还未谢过你母亲的试药之恩,在此,我给姑娘道谢了!”
石文霜想摆手结果手上端了两碗水,她这动作硬生生变得滑稽,咋咋呼呼喊道:“殿下快起来!民女受不得!”
梁慕礼抬起头时,石文霜吓了一跳,手一抖,一碗水泼到了梁慕礼的脸上,浇湿了他的头发和脸颊。
“啊!”石文霜大叫。
禁卫军上前拔刀,怒视她:“大胆!你可知冲撞皇子的后果?”
“我……”石文霜憋红了脸,“我就是来送水的,我不是故意的!”
梁慕礼抹了把脸,眼睫毛上沾了几颗晶莹的水珠,看上去像只落汤鸡。
他对禁卫军呵斥道,“你们不得无礼,退下吧!”
“是。”
“你没事吧?”梁慕礼歉疚的看着她。
他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流下,在瘦削的下巴处滴下,落到地上,砸出了小水花。
石文霜看得有些痴了,梁慕礼又问了一遍,她才回过神,红着脸摇摇头,“抱歉,水洒了,我再去接碗水。”
“没关系。”梁慕礼接过她的碗,不小心擦过她的手指,带起了一阵电流。他将有水的那碗倒了一半给另一个空碗,对她笑笑,“好了,这样就行了。”
“程鹤年。”梁慕礼叫了一声。
在一边看好戏的程鹤年接过他递来的碗,“多谢殿下,也谢谢石姑娘。”
石文霜腼腆笑笑,“没事,民女不打扰了,这便走了!”
她临走时回头看了梁慕礼一眼,像是在纠结什么。
程鹤年拍拍梁慕礼的肩膀,笑得意味深长:“你的桃花来了!”
“什么?”
梁慕礼还未反应过来,只见石文霜又跑了回来,往他手上塞了条帕子,“殿下不嫌弃的话,可以擦擦。”
随后,她飞快转身跑远了。
梁慕礼摊开那张手帕,上面只有一只喜鹊站在枝头,旁边还绣了个“霜”字。
他低下头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发现自己的嘴角无意识微微上扬。
深夜,万籁俱寂。
有人扛着袋东西,鬼鬼祟祟进了恒卢堤。他将手中的麻袋放下,拉开了绳子,把里面的砂砾倒了出来。
就在他要把砂砾掺和进黏土里时,突然,亮光一片。
他眼睛被刺得睁不开,伸手挡住眼睛,等到适应了才睁开。
他看向周围,只见四面八方都是举着火把的人,火光最亮处,是梁慕礼、程鹤年、赵德彪和裴旻。
“王炳忠,果然是你。”程鹤年淡定开口。
王炳忠脸上一片衰败之色,直接扔掉了铲子。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梁慕礼疾言厉色道。
王炳忠嗫嚅着嘴唇,“六殿下,我想说……”
“说什么?”
王炳忠低垂着头慢慢走近,“我想说……”
他突然抬头,眼中目眦欲裂,抽出一把匕首,大喊:“去死吧!”
比匕首更快的是枪。
程鹤年和梁慕礼同时掏出枪对准他,两声枪响。
王炳忠倒在了地上,没了气息。
程鹤年和梁慕礼对视一眼,梁慕礼道:“你这枪确实好用。”
“这枪很贵,用在这人身上,可惜了!”程鹤年收回枪,拍拍手。
“程鹤年,你什么意思?我的命不是更重要?”梁慕礼辩驳道。
程鹤年不说话,睇了他一眼,“殿下皮糙肉厚,挨一刀也不算什么。”
“你——”梁慕礼哽咽住。
“来人,把尸体装好带回去。”程鹤年对禁卫军吩咐道。
禁卫军看向梁慕礼,梁慕礼点头,“按他说的做。”
“大家都看见了,居心叵测之人的下场就是这样。接下来修筑恒卢堤,我不希望再出现什么意外。都听到了吗?”梁慕礼对众人训话。
“是!”众人齐声喊道。
“夜深了,大家都散了,回去吧。”梁慕礼大手一挥,众人陆陆续续散去。
程鹤年雍荣雅步,比他高半头的梁慕礼龙骧虎步,并肩往回走。
“二哥养了条好狗,死到临头了还想着杀我!就那么让他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借你的手自我了结。况且,即便他供出了二皇子,二皇子也会想办法嫁祸给别人的。比如你在西北的好大哥,就是个不错的替罪羊。”
“大哥在西北打仗,怎么可能——”
“陛下多疑,定然会敲打大皇子。如此一来,二皇子离间父子感情的目的就达到了。”
“他若真这么做,大哥也会和他闹掰。众叛亲离,换一个皇位,值得吗?”
程鹤年抬头仰望天上的月亮,“殿下,永远不要低估人性的贪婪。古往今来,多少成功者踩着别人的尸体上位。说不定,殿下以后也会变成这样。”
梁慕礼白了他一眼,“不可能!我不会变成我二哥那样的人!天下海晏河清,江山繁荣稳固,百姓安居乐业,一直是我的理想。”
他同他一起看着天上的月亮,眼神极为认真与坚定,“程鹤年,你相信我吗?”
相信我会坚守理想,相信我能够让天下安定、黎民幸福,相信我们能够共同守护这片土地……
晚风拂过,吹起程鹤年鬓边的发丝,让梁慕礼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男子清朗的声音响起:“殿下,这句话,您不该问我,应该问您自己。”
梁慕礼久久没说话,和他共同仰望那轮明月。
皎洁的皓月投射下淡淡清辉,在宽广的赖阳河上泛起粼粼波光,静谧之下,暗流涌动……
西北边陲,红花镇上,居民们陷入了梦乡。
滚滚的马蹄声从远处袭来,哨兵燃起了烽火,大喊:“北戎鞑子来了!北戎鞑子来了!”
镇上瞬间沸腾。
“北戎鞑子来了,快跑啊!”
“娘!”小孩儿哇哇大哭。
“不许哭!不许哭!”孩子的母亲将布塞进小孩嘴巴,把他藏在缸子里。
北戎人穿着清一色的羊毛褡护,个个眼放精光,嘴巴怒吼着,手持大刀骑着马冲过去,街上逃窜的百姓一个个倒地,瞪大了眼珠,维持着死前惊恐的模样。
一队人马直接踹开院子,孩子父亲是个老实的汉子,此时他目光惊恐,仍然手握棒槌与他们殊死搏斗。
为首的头领眼中闪过戏谑的笑容,“哎哟!有两小子啊!弟兄们,陪他玩玩!”
几个北戎人上前跟他过招,将他刺得满身是血,却又不一刀砍死他。
孩子母亲躲在屋子的柜子里,瑟瑟发抖。
头领进了屋到处翻找踢踹,猛一下打开了柜子,看见了无声流泪、惊恐害怕的孩子母亲。
“找了许久了,原来小娘子在这里啊!”头领奸笑着将她拖出来。
孩子母亲尖叫着挣扎,首领怒上心头,“啪——”
他大掌扬起就是一巴掌,孩子母亲被打得耳边嗡嗡作响,眼泪如决堤的江河,顺着红肿的脸颊流下。完事之后,首领提起裤子,示意身后早就迫不及待的属下上来,又是新一轮的折磨……
藏在缸里的小孩哭红了眼,耳边是双亲凄厉的叫声,北戎鞑子的戏弄笑声与怪叫声。哭着哭着,头顶笼罩了黑色阴影,孩子抬起头,看见了眼睛里泛着绿光的首领。
首领看到孩子发现他后露出的惊恐神色,眼神更加兴奋,脸上扬起诡异恐怖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