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着呢。”阿墨道。想起贺兰霜第一件事,竟是逼着自己与她成亲,不禁脸红;然而低下头来,心中又不免伤感。
两人结伴,雪中同行,一起住店,一起出发,一路说些往事,不觉两日已过,来到梁溪城外,两人勒马驻足。
“墨公子,我觉得你有心事。”
“心事?哪有?”
“呵,咱俩一室而居也有大半年,你有没有心事,我能不知道么?”
阿墨见瞒不过贺兰霜,索性鼓起勇气道:“霜儿,我有一事,不知你能否帮忙?”
“你先说来听听。”
“我想,我想求你帮我找一个人。”
“找人?谁啊?”
阿墨支吾道:“月,月儿姐,东方月……她是梁溪人,却不在梁溪,不知去了哪里,我想,她总不会走得太远,应在附近。”
“东方月?”贺兰霜思索道,“为何名字如此熟悉?”
“她是东方将军的孙女儿,你,你见过的。之前唤做方月,你与她还斗过一番……”
“噢!想起来了。”贺兰霜恍然大悟,一双杏眼直勾勾盯着阿墨,似笑非笑道:“你看,我当初说什么来着,你俩有事吧?!”
“没有没有,我,她……真没有……”阿墨红了脸,急忙辩解,却越是着急,越说不成句子。
见着阿墨窘态,贺兰霜“噗嗤”一笑:“有便有了,争辩什么?我也不会生气了。不过,”贺兰霜认真道:“这个忙,我帮不了。此地没有暗卫网络,我在这儿人生地不熟,抱歉。”
“也是……”阿墨若有所思道。
贺兰霜继续问:“东方月既是梁溪人士,墨公子跑到广陵,就是找她去的吧。”
阿墨称是,将跟着驿卒寻找东方月的事略略说过。
贺兰霜听罢,暗红色的眸子转了转,略作思量,一脸狡黠地笑道:“要找月儿姐也不是不可能,我有一计,只是比较阴损,就看心性高洁的墨公子使不使得出来了!”
“霜儿,快说来听听!”阿墨大喜。
“你不是精于布设陷阱吗?……”贺兰霜凑近阿墨,如此这般一番。
阿墨听过贺兰霜的诡计,初时犹豫,但终于下了决心道:“确是好计,虽然阴损,也只能这样了!”
贺兰霜心有戚戚,半真半假道:“墨公子还真是痴情呢,我还真有些羡慕你月儿姐了。好了,墨公子,我须继续往南,咱俩就此别过。”
“霜儿,你要盘缠吗?”
贺兰霜笑:“省省吧,瞧你冻的,给自己买两件厚实衣裳吧。”
阿墨取出钱袋子数一数,才发现身上所剩盘缠已经不多,只能尬笑道:“霜儿,注意安全,多保重!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记得来找我。”
“好,祝你早日寻到你的月儿姐。”
两人分别。
入了梁溪,阿墨买来两件冬衣,里外穿上,又跟卖衣的老板娘讨了碗热水喝过,方才好些。
依着贺兰霜的计策,阿墨直奔农械铺子。冬日本就是农械生意淡季,加之天冷,无甚客人,老板正蔫蔫儿地烤着火,看到来了生意,赶紧热情招呼:“小哥,要些什么?”
“来个捕兽夹子!”
“捕兽夹子?您来对了!这儿什么尺寸都有,要多大的?”
“呃……来个最威、最力的。”阿墨脱口而出,没有多做思考。
老板兴奋地搬出一个巨型兽夹道:“不是我自夸,这个夹子,大象来了都要留下半截腿!”
阿墨觑那铁夹,径宽足有半条人腿,两翼展开,如同猛兽张开血盆大嘴,夹齿锋利如刀,交错排列,一旦触发,瞬间合拢,似要吞噬一切,中者万劫不复!
阿墨倒吸一口冷气,改口道:“就,就来个小点儿的,能捕头小鹿啥的也够了。”
老板冷脸。一番讨价还价,阿墨买下一个小夹子。
这日起,阿墨将夹子远远置在街角,用雪埋好。自个儿仍在将军府门前蹲守。一连几日,终于这天酉时过半,阿墨昏昏欲睡之时,听到府门打开的声音。
时值冬日,天黑得早。将军府街道对面有一辆废弃的独轮车,上面堆置了许多杂物。阿墨闪到车后躲了起来。
只见丫鬟出来,手中持一信简。等了一会儿,驿卒骑着马如期而至。丫鬟交了信简,付过钱,照例嘱咐几句,致谢回府。
驿卒将信简放入挂在马鞍上的油布袋中,继续慢悠悠地往前行。
“大哥,对不住了,受多大伤,就看您造化了!”阿墨取出一支箭,去了箭镞,瞄准远去的马屁股,“若信兜子不落地,我替你追马;若信兜子落了,你就再受一茬罪吧!”
阿墨使出不大不小的力道,将裂风弓拉开一半,把箭射了出去,正怼到马屁股上。
马儿受惊,嘶鸣一声,扬起前蹄,驿卒全无防备,“扑”一声连着装信的油布袋子一齐被掀翻在地。驿卒捂着腰坐起,面部扭曲,还好雪厚,看着也无大碍。那受惊马儿“嘚儿嘚儿”跑远了。
“哎呀呀!大哥,怎么回事啊?”阿墨压抑心中喜悦,叫唤着从独轮车后面冲了出来,将驿卒扶起。
“马,我的马……”驿卒连喊。阿墨劝道:“大哥,不过是一匹靠不住的畜生,不重要!人才重要!来,到街角歇一歇,看看有事儿没事儿!”
阿墨扶着驿卒往街角挪去,故意从埋好兽夹的地方经过。只听“咔嚓”一声,地上雪花腾起,紧跟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驿卒左脚掌夹着一个兽夹子,右脚支着身子,又蹦又跳,数滴鲜血渗出鞋子,落到雪白的雪面上。
“哎哟我去……哥,你今日祸不单行啊!”阿墨皱眉,扯着嗓子大声嚷道:“哪个天杀的,落个兽夹子在这儿?!落下便落下了,还是打开的,故意的吧!……来来,哥,先坐下!”
驿卒坐下,痛不欲生地指着左脚兽夹哀求:“掰,掰开,快帮我掰开!”
阿墨道:“大哥,人不重要,信才重要!你若是遗失了哪个大户人家的书信,他们岂肯轻易与你罢休?你且坐,我先帮你把信兜子收拾好!”
说罢,阿墨跑到油布信袋子边蹲下,背对着驿卒,将袋子里的信简一股脑儿全倒在雪地上,又把先前掉出来的其他信简拢到一处,借着雪面反射的白光,一封一封地检视信简封口简片上书写的姓名、地址。
“兄弟,来帮帮忙……”坐在身后街角的驿卒哀叫连连。阿墨全不理会,只顾飞快地逐一翻查满地信简。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阿墨看到了“东方月 亲鉴”几个字儿!
阿墨浑身一颤,强压住胸中的澎湃,将信上的地址默念了一遍又一遍,深深铭刻于心……